第338章 平川之事(32)
话音回荡在安静的内堂,空气中却没有想像中的阴森静谧,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秦同袍都没有什么反应。他面色平静,丝毫也没有露出震惊的神色,反而只是微微蹙了眉、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了。”
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传说中平淡的死水湖泊,无波无澜。秦同袍越是镇静,张玄觉的心越是发慌,视线里,他的神色并无变化,可苍白的双唇却微微颤抖,作为一个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人,刻意的压抑,除了憋坏他自己,别无裨益。所以,自己宁可他能大哭一场,哪怕打打人泄愤也好过这样硬生生的独自扛着。
“这件事已经在平江城炸开锅了。喜帖给我,给我!”
孟洵想从秦同袍怀中扯出那张喜帖,但这个傻孩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的护着胸口,就是不肯松开。舅甥二人撕扯了半天,孟洵才掏出喜帖拍在张玄觉的胸口。
“自己看,霍刀那个狗东西还给同袍这个傻东西送了请君入瓮的请柬呢!”
手掌按着胸口的请柬,张玄觉担忧的盯着同袍木讷的样子,他虽然没有过来抢夺,可一双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这张大红色请柬。
低下头,展开这烫手的山芋,看着上面熟悉的字体,那是千秋一的字体,只是不知道这是她主动写的,还是被逼写的。对于她和同袍之间的感情,自己虽然不觉得多么情比金坚,但千秋一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姑娘,而且心中有大义,应该不会主动陷害同袍才是。
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根筋的死心眼,要说爱情在他们心里的分量有多重,远远不敌大义、亲人和朋友。也正是因为他们俩都是舍身取义的主,一路磕磕绊绊走来,才会这么让人心疼。
“你此番潜入平川,可带回来什么别的消息?”
孟洵瞥了一眼秦同袍,视线落在张玄觉的身上。比起同袍的冷傲固执,这个少年骨骼清奇,有着不一样的王者风范,若非当年魏林篡位,如今定是四国中难能少见的一代明君。
“您这么一问,还真有几件事。眼下事态紧急,我就不绕圈子了。”扫了众人一眼,张玄觉开门见山直接道,“第一,平川城看起来平静无波,但城内到处都是魏兵,想来霍刀是准备与咱们一战。第二,据说花木云的父母还有弟弟也被霍刀带到平江城了,好像花木云能成为家主是因为他弟弟和父亲都过世了。至于他母亲的生死,还没有任何小道消息。”
“是霍刀杀的吗?他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权力,胆敢斩杀魏国唯一的世袭一品军侯?”
孟洵突然感觉一丝的不安,霍刀屯兵平川城是意料之中的事,两军交战,不战而束手就擒才不正常。可花文翰作为魏国唯一的军侯,魏林不论多么忌惮,也不该把生杀大权交给一介武夫才是。可他不但交了,还交给了一个二十左右的毛头小子,君臣一心,实乃大患!霍刀若不除,必定后患无穷!
“是啊,不知霍刀的来历,只知道此人相貌甚是俊美,深得魏林的宠爱。就算他于朝堂之上与魏林正面冲突,魏林都不舍得吼他一句。”张玄觉摇了摇头,“真是世风日下,说不定,魏林和燕钊一样。”
“且不论他们君臣的关系如灰,就是单凭心狠手辣、杀伐果决,霍刀此人也是断断留不得!”秦同袍因体力不支,缓缓坐到椅子上,担忧的问,“玄觉,此行,可有旁的关于小千和木云的消息吗?比如,他们是否还活着?”
“没有。城内除了他们俩大婚的消息,没有旁的。”
将喜帖原封不得的还给他,眼看着小心翼翼的重新塞进怀里,张玄觉回想着城内张灯结彩的场景,很明显是霍刀有意为之,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花木云和千秋一重新归回母国。一来是彰显魏林的宽宏大量,二来显是魏国的国祚雄厚,三来则是传出起义军已然内讧的信号,四来则是以此桩婚事断了同袍的两条最有力的臂膀!
“没有消息,也个好消息。”
心里翻滚难耐,秦同袍暗暗叹了口气以调整自情绪,他无时无刻不担心平川城的动态,可面上仍旧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视线中弟弟同泽正依靠着门框站在廊下,他腰间别着一支竹笛,原来睡梦中的乡音是他吹的。
“同泽,你进来。”
“哥,你叫我。”
“嗯。坐,你傻傻的站在廊下作什么?还有同裳和玄空,你们也都过来。”秦同袍对着珠帘摆了摆手,“都过来,我此刻心境澄明,不怕吵闹,也不需要安静,反倒需要热闹。”
“木玄空来干什么?你病了?”
见木玄空牵着同裳的手从珠帘后走出来,张玄觉见同袍只是摇头并不说话,便将矛头对准了无辜的木玄空。
“他怎么了?几时病的?什么病?严重吗?用药了没?”
“他没什么大碍。也不算是得病了,就是几日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积劳成疾,心力交瘁而已。”
面对张玄觉连珠炮一般的质问,木玄空早就习以为常,师弟这个人就是这样,一着急说话不管不顾的,也不问别人听明白他说些什么没有。捞起不远处的水壶,为师弟他倒了杯水,也不理会秦同袍的眼色,不徐不急的补充着。
“除了心力交瘁,还有根本无药可医的相思病,总的归纳起来就一句话,死不了,但也挺难受。”
“你那些补药呢?怎么的,舍不得给你未来大舅子吃啊!”不住的翻着白眼,张玄觉对着秦同袍轻哼一声,“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这下好了,病了吧?”
“一句话,损了两个人,玄觉啊玄觉,你真是一张利嘴!”连日来的忧心暂且搁置,孟洵笑了笑,搂着依进怀中的同裳,仍旧严肃道,“时间不多了,咱们先去校场平复一下魏兵的情绪,然后点兵出征。”
“校场的魏兵,小将已经摆平了。”张玄觉挑着眉眼,得意的笑道,“眼下,劳烦副帅点兵点将、细谋大局;同泽你赶紧让厨房做饭,做点有营养的,给你哥补一补;木玄空去熬一碗灵芝水来,同袍身子虚,虚不受补,灵芝水性平,少饮有助于身子恢复;而我嘛,则负责看着同袍这个家伙吃饭,等他有了力气,才好跟着咱们一起攻城、夺回媳妇不是?”
“玄觉哥哥,我做些什么?”
“同裳丫头,就负责原地待命!”
“是!”
秦同裳见大哥的眼神不再空洞,二哥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爹爹紧蹙的眉心舒展,自己也美滋滋的笑了起来。而这一切,似乎都归功于张玄觉这个不着调的小道士。
“还是玄觉想的周到,把咱们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一个都不落!”孟洵露出了笑容,对木玄空拱了拱手,“玄空,我的宝贝裳儿也暂时交给你照顾了。”
“副帅言重了,能照顾裳儿是我的福气。”
当孟洵把同裳的手放入他的手心时,木玄空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得到同裳长辈的认可了,心里七上八下,慌的不得了。见他如此,张玄觉自然没有放过这个缓和气氛的机会,将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好生打趣了一番,引得木玄空又羞又臊,恨不得一针将他扎哑算了。
一阵哄笑过后,秦同袍感激的看着张玄觉,他就像自己的主心骨,若他不在,虽然也不会如何,但就是浑身都不自在,如今他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自己悬着的心也暖了些许。
“千秋一是个打不死的蟑螂,我觉得她不会有事的。而且,霍刀的局很可能特别大,大到要把你、我,咱们整个起义军都算计进去。所以他暂时还舍不得杀了千秋一。”张玄觉捏了一把他的脸,坏笑道,“你这个小子,可千万别蠢到中了请君入瓮之计,不然到时候我还得救你。”
盯着他的笑容,秦同袍不知道自己此生是否还有缘分与小千携手白头,如果她不能活着走出平川城,自己该如何?若是她活着,可花木云却死了,她当如何?明晚的大婚,若是礼成了,自己是叫她花夫人,还是……不敢想,现在脑袋里虽明朗了许多,却还是有很多事不敢深想。
“玄觉,你信我吗?”
“当然!从未怀疑过!”
张玄觉几乎不做二想,脱口就答。他瞥了一眼身边的玄铁剑,当年在乔寨的后山,这个傻子不管不顾的陪自己跳下深渊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既然大家都是生死一体的人,还谈什么怀疑和信任呢?谁会没事闲的,动不动就怀疑自己会不会害自己?除非脑袋有毛病。
“你说,小千相信我会去救她和木云吗?”
“会吧。不过……”顿了顿,张玄觉耸了耸肩,将桌上的玉笛递给他,“不过我觉得她宁可你不要去救她。不然,也不会留下你们的定情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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