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两线作战（9）
“蔺兄，此番出征能带着我吗？”
南宫淳尚一听千秋一要出征立马就跑来求蔺桡，希望他能带着自己一块走，哪怕当个马前卒也行。
“你担心一儿？”
“对，我担心我姐！”
“好吧，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警告你，不要托我们的后腿。”蔺桡收拾着包袱，头也不回的道，“如果你拖后腿，我会把你打回平江城的。”
“行！我发誓，我绝对不拖后腿！我主要是去想照顾我姐的饮食起居。”
南宫淳尚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完全不在乎蔺桡的警告，因为站在他的立场来看，他的话一点错都没有，他是将军，既要保证将士们都是冲锋陷阵的力量，又要提防有人扯后腿扰乱军心。
“蔺桡。”
瞥见南宫淳尚得意的样子，张玄觉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因由，但还是故作无知的问了一句。
“你小子怎么在这？”
“玄觉哥，我来求蔺将军带我出征。”
“啥？”
“蔺将军已经同意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不打扰你们啦！”
张玄觉眼看着南宫淳尚美滋滋的跑了出去，他本是要跟着同袍一起去找同泽的，但又觉得应该来问候一下蔺桡，便与同袍兵分两路，赶到了这里。
“坐！”
又往包袱里塞了几件衣服，蔺桡才把干瘪的包袱交给旁边的小厮，转过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你是来给我践行的？”
“倒不全是。”
“开门见山，是我认识的张玄觉。同袍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呢？”蔺桡饮了口水，见他不语，继续道，“去见过千秋一了？”
今天不管自己到哪，大家都给自己倒水，一杯又一杯，虽说是夏天，倒水也是待客之道，可自己在副帅那喝了太多的酸梅汤，眼下肚子圆滚滚的，已经装不下任何东西了，但人家给倒水，一口也不喝，又不合礼数，真是愁死人了。
“玄觉？”
“啊，我是玄觉。”
“我自然知道你是玄觉，你发什么呆呢？”
“实不相瞒，我是水喝太多，撑的。”脸上布满愁云，张玄觉适时的打了个嗝，“我在副帅那喝了好多酸梅汤，在千秋一那又喝了几碗茶，眼下真是啥也喝不下去了。”
“那就不喝了嘛，一杯茶，你有何可愁。”笑着将茶盏推到一旁，蔺桡道，“恐怕真正让你犯愁的不是这杯茶，而是同袍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哎……我都要愁死了，你说他和千秋一这俩人，因为他俩，我真是满嘴起大泡。”
“各人自有各人福，说到底咱们都是外人，帮不上什么忙的。咱们能做的，就是当好他们的朋友、兄弟，能分担就多分担一点，若是分担不了，就陪着。我知道这话虽生硬，但并不难听。人啊，只要不死，就得继续活着。活得好还是不好，不是看吃什么、穿什么，而是看内心，但内心这拳头大的地方，除了自己，谁也左右不了。”
“我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但这是同袍的事，他于我而言不是旁人。”指了指面前的杯子，张玄觉苦叹道，“我与同袍，就像这水和杯子，没有杯子，水会洒，相反，没有水的话杯子也没什么用了。”
“话虽不假，但在这个世上，谁离了谁，都得活。一儿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所以玄觉，同袍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是。”
站起身，从角落处拿出一个檀木盒子，蔺桡有些犹豫，不知道现在交给他会不会为时尚早，可季州这一仗，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万一自己真的回不来了，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
“这是什么？”
接过檀木盒子，张玄觉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但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见过却想不来了。
“这是我给山哥攒的二百两银子。”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我若是活着，山哥自然不会需要这点儿钱。但如果我要是死了，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蔺桡按住张玄觉的手，不容拒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我不是神，也可能会死，如果我死了，就没人照顾山哥了。在投靠起义军的时候，我把所有钱都交给怀山叔充了军饷，这二百两银子，是我从奉银中攒出来的，不多，但足够山哥粗茶淡饭过一辈子了。”
“蔺桡！怎么现在连你也这么悲观了？你可是和梁也大战几天几夜都不倒的战神呀！”
摇了摇头，从前打仗自己从不怕死，因为只有不怕死，才有胜利的机会。可是自从花木云故去，自己才真正意识到没有人会不死，只是时间先后而已。山哥虽虚长自己几岁，可自己久经沙场，身上的伤多不胜数，说不定有朝一日会走在他前面，到时候，没有人照顾他，他大咧咧的，又没有钱，该怎么活呢。
“玄觉，你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战神。战场之上，生活之中，只有能扛和不能扛的区别，没有凡人和神的区别。”拍拍他的肩膀，蔺桡弯起嘴角，笑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好。我等你回来。”
拳头相对，在阵阵微风夹杂着青草芬芳扑面而来的温馨中，两人许下了男人之间的诺言。
校场外的草地上，秦同泽环着双膝坐在的坐在兄长身边，他虽然并不能体会那种痛彻心扉的爱情和伤感，可好不容易爱笑了的兄长最近又变回了从前的沉默寡言并且消瘦憔悴了很多，这一切自己都是切实看在眼里的。
“哥，你是不是很想能和小一姐姐一起去季州？”
“是。”
“可是哥，我觉得舅舅做的对，要是让你和小一姐姐一队去打仗，肯定要有一个人受伤或者更惨的。”秦同泽见兄长并没有生气，继续道，“要我说，蔺哥哥会好好保护小一姐姐的，再说，就算那个什么刘准特别厉害又怎么了，小一姐姐也不是草包，她的行军布阵、谋略武功可是很厉害的！”
“你见过？”
秦同袍虽心里不舒服，但听到弟弟真诚的夸赞小千，愁眉不展的他终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自然是见过，而且也听蔺哥哥说过。当初颍州一战，蔺哥哥在城外拼命，她就和花将军在城里拼命，厉害极了！”
“是啊，你的小一姐姐很厉害，是哥哥将她看扁了。”
揉了揉弟弟的头发，秦同袍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伸出手将弟弟也拉了起来，他一扫面上的愁云，将所有心事都深深埋入心底最深的地方。
自命令传达而出，在不足一日的准备时间中大军迅速集结的很快。此次随军出征的共有十五万人，其中陈人八万、魏人七万。与此同时，剩余的魏人并没有随秦同袍和张玄觉去驻守平川城，而是选择留在平江驻地，不是不信任哪位将军，而是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支援季州的准备。
这次出征凶险未卜，蔺桡知道这次攻城是一场对各国局势的豪赌，所以他拜托了秦怀山以后勤补给为由强行留下了蔺山，不论蔺山如何威逼利诱，都没有松口带他走。
“小桡，这里面我装了三十个馒头，你记得吃啊。”
“三十个？山哥，我带了伙夫和粮草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这是细面。”蔺山不悦的白了他一眼，“你可记住了，行军打仗不能逞强，能打就打，打不过……”
“打不过怎么样？”
蔺桡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从前蔺山的口头禅是：打得赢的打，打不赢就跑，你胯骨下长的两条大长腿撤退的时候占优势！可如今，他不再这样说了，许是寄人篱下的他想要维护自己的名誉，也可能是他真的意识到了什么叫家国大义。
“打不过就退回去琢磨新的对策啊！”
故作生气的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蔺桡将装满了馒头的包袱交给一旁的南宫淳尚，他特别不能理解，为什么南宫淳尚这个小子都能随军，自己却必须留下来。他去照顾千秋一，自己也得照顾蔺桡呀！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要出发了。”
“那，那你小心一点，我等你回来。”
“知道了。”
宠溺的捏了捏他的脸颊，蔺桡跨上站马，手持马鞭，高呵一声，大军便浩浩荡荡的借着夜色出发了。
“哥，我走了，你等我回来。”
“嗯，凡事小心。”
“小一姐姐，你有什么要跟我哥说的吗？”
秦同泽见兄长从始至终也没和千秋一说几句话，有些为他着急，但他小瞧了千秋一的隐忍，也高估了兄长的执着，只见两人纷纷摇了摇头，只是如普通战友一样，互道一声珍重。
“你不和千秋一说点儿什么吗？”
“不说了，大战在即，我不能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昏暗的篝火之下，秦同袍目送大军离开的背影，萧瑟、落寞。转身之际，面上再次恢复了若即若离的笑容。
“咱们也该准备出发了。”
“嗯。”
不论多么气势磅礴的话语归根到底都是浅薄的，一个人能承受大喜，自然也能承受大悲。只是承受了大喜大悲过后的这个人，还是从前的那个他吗？
是，因为样貌没有变化；不是，因为心性早已扭转。
同袍，千秋一，如果你们能放下“为彼此着想”的执拗，放下“天下大局”的悲悯，是不是就会活的轻松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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