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我以伏魔强杀观星

　　剑气游丝，光芒闪烁，便是夺人性命时。

　　在眨眼的那一刻，夏离其实已经猜到了，可身体始终却是慢了一步。那一刹那，漫天银光闪烁在阴沉的天空，如无数冷雨笼罩而落。夏离身形暴退，一退再退，却依旧还是被这万千纵横的凌厉剑气刺穿皮肉。

　　一剑，刺出了足足一百道凶悍凌厉的剑气。

　　看似只有一剑，但实际却是不知道挥了多少剑。一剑，一束亮光。一束亮光，一道剑气。

　　夏离半跪在大地上，浑身血肉模糊，肩上的血液沿着手臂流到魔刃之上，魔刃轻轻颤抖。回望夏离全身，前胸，后背，甚至连小腿都是剑气贯穿的伤口。一道剑气便是一个伤口，夏离的身上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也不为过。如今半跪在地的夏离鼻息沉重，吸纳间都有刺鼻的血腥味道弥漫而出。插在积雪上的魔刃勉强支撑着他的身体。夏离抬头眼眸冰冷地看着那位拔剑的青衣男子，眸中深处却是有一丝无力一丝无奈。这个看似岁数比他才大上那么一些的男人，实力却是比他强了一大截不止，两人差距便好似那拔剑与不拔剑的区别。

　　夏离半跪在地上，有些后悔，若不是自己托大强行要硬闯樱花林，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不后悔自己丢了性命，也不害怕自己会死，但是他害怕，他后悔连累了清霜。

　　夏离抬起头来，语气嘶哑问道：“现在还能走吗？”

　　那位握剑男人有些惘然，顿了顿，随即摇了摇头，嗤笑道：

　　“先前让你走你不走，非要等我出剑了才知道后悔，临死前还想要为你身后那个女子争一条退路吗？”

　　“既然我出剑了，你们都走不了了。”

　　夏离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理所当然的结局。

　　只是夏离唇角有些苦涩，有些自责，却是有些进退两难。若退走，师傅的安危会如何？若不退走，清霜的安慰又会如何？

　　好似看穿了眼前这位带刀少年的想法，这位握剑男人又是嗤笑一声：

　　“固执的人只会做愚蠢的事，即便我让你硬闯过去了，你师傅就能改变他应有的下场？”

　　“我先前不忍滥杀无辜，所以才让你走，你不听，向我出刀对我不敬我也没有和你这晚辈计较。想不到你却是个固执愚蠢的人，蚍蜉撼树，自不量力，还连累了别人，可笑可悲。”

　　夏离握刀的右手颤了颤，自己确实是被所谓的忠义之气冲昏了头脑。转念认真细想，即便自己去了，面对二十位一品高手，师傅做不到的事，自己就能做到了?这个男人说地没错，自己的确太过愚蠢了，没有了师傅，连最简单的厉害关系都分辨不清。

　　夏离唇角苦涩，却不知如何回答。

　　“我不在乎。”，身后的红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夏离满身鲜血的模样，清霜很难过，心如刀绞。清霜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轻声道：

　　“能陪你走了一小半个天下，看了很多不一样的风景，即便如今要走到终点了，我也不在乎。”

　　“这一年，是我最幸福的一年。能一起死去，也是个幸福的事情。”

　　那位握剑男人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红衣女子，摇了摇头，并不说话。于他而言，只有练剑，修炼才是正途，人世间的情感他从不沾身，一介散修的他只修手中长剑，不问情，只问剑，只问道。

　　“谁说我们会死？”

　　夏离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脸色平静。

　　如今夏离身上一些比较浅显的伤口已经愈合。

　　握剑男人脸色有些讶异，传闻中的大金刚之力果然没有半点水分，以肉身证道，证得大道后，肉身不死不灭。而拥有大金刚之力的修炼者身体素质远比其他人高，身体复原能力更是高出不止一筹。

　　如今的他也真是见识到了。

　　或许旁人看他只出一剑，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经甩了将近百剑，每一剑都有凌厉的剑气，亮光闪烁时，将近百道剑气射向夏离。瞬间，他的身体便是被这百道剑气刺伤。但他却有些疑惑，他一没想到这个伏魔之境的小子能够瞬间做出反应，回手挥刀，身形暴退。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剑气实打实地射入他的身体之中，先前跪在地上全身血肉模糊便是说明了一切。他二没想到，只是区区谈话的片刻时间，这小子身上的伤口又是痊愈了五六分。若是体内真气源源不断，他的金刚之身可以说是不死不灭。

　　这个小子，有点不一样啊。

　　握剑男人很难得地正视了这位不过伏魔之境的握刀少年。

　　夏离抬头冷冷地望着他，右手紧紧握刀。

　　两人相距百步。

　　夏离提气，大金刚之力再次流转全身，脚尖一踩，夏离一次朝前掠去。握剑男人只是看着一次又一次冲上来的夏离，摇了摇头，淡淡道：

　　“杀了你，即便是大金刚之力也是无力回天。”

　　八十步时，夏离脚下积雪消融，握剑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握剑的手腕微微抖动。

　　六十步时，夏离横劈一刀，刀气呼啸而过，只见那位握剑男人轻轻一挥，刀气便是消散无踪。

　　握剑男人出剑了。

　　四十步时，右手抬起，一剑朝前刺出。

　　天地万物没有任何改变，雨雪已经交织落下，但只有夏离感受到平淡一剑带出来的暴虐杀机。

　　夏离顿住身形，左手轻轻搭在刀柄上，双手握刀的他双脚一屈，便是射向了半空之上。雨雪落在身上，让脸色有些苍白的夏离头脑无比清醒，夏离双手一握，一刀便是朝下斩落。

　　天地突然变得无比安静，那纷飞的大雪，瓢泼的大雨更是有些减少的趋势。

　　挥刀时，那精悍的刀身上弥漫出一道月弧，如月光洒落在大地上，变得柔和万分。

　　柔光轻轻朝下蔓延，月弧弥漫之处，都是一阵柔软平和。

　　握剑男人突然有一股身心放松的感觉，方圆几里之内，暴雪冷雨掀起的刺骨冷意逐渐减弱。

　　夏离挥出一刀后，天地好似归于平静那般，变得无比柔和惬意，柔光向前蔓延，照耀了大半个地方，即便要笼罩握剑男人时，握剑男人心中一惊！右手大力挥剑，抬手从下朝上一剑挥去！

　　柔光已经侵袭至身前，终于还是慢了一步，分神闭眼的那一瞬间，便是失去了珍贵的时间。

　　一剑斩出，柔光消散，天地间又是暴雪冷雨纷飞交织。

　　但这位握剑男人身形踉跄一步，体内气机七上八下，一大口鲜血便是吐了出来。

　　握剑男人脸色愤怒，蛮横的杀机浮现在双眸中，他低头看着地上的那一滩刺眼的鲜血，剑尖轻轻抹过鲜血，神色无比愤怒，更是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伏魔之境的少年能够逼得他出剑？

　　又为什么这个伏魔之境的少年能斩出这天地一刀？

　　一刀融于天地之间，有一股刀势轻轻扩散在方圆几里之中，竟将万物都融于这一刀中，即便是他这一位浸染在观星多年的强者，竟然也被这一刀带了进去，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经脉气机逆流，必定会造成重伤。

　　握剑男人抬起头来，看着这位英俊的短发少年，喃喃道：“果然是风流了一辈子的白发刀客啊，连教出的徒弟也是这般恐怖。”

　　他已经多少年，没看到了。没看到能以伏魔之境强伤观星之境的天纵之资，足足跨越了一个大境界，握剑男人自问是做不到的。

　　他摇了摇头，轻轻道：

　　“这个天下天才实在太多了，那些想要出头的平凡人实在是太难了，若整个天下都是你们这些天才，那么这个世道便不会太平，那些平平无奇的人将永远没有出头之路。”

　　“什么狗屁道理。”，夏离冷笑一声，“这个天下向来便是弱肉强食，站在高处俯瞰站在低处的，连野兽也都懂的最基本的生存规律，你作为修炼多年的人还不能明白？”

　　握剑男人抬起头眼眸平淡地看着夏离，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纵然弱肉强食是世间规律，但有些时候也应该为资质平庸平凡的人谋一条出路，世界应该是包罗万象，不是单单只有天才的。”

　　“就像你一个伏魔之境的人竟然可以悟出刀势，对于我这个浸染在观星境界是何等地不公平？”

　　“你知道能将自己的招式融于天地之间需要何等的感悟和难度吗？像你们这般太有资质的人是不会懂的，不会懂得悟道的艰难和折磨。”

　　“四十年前那一位白发刀客仅仅才二十五岁，修为便已经是达到了堪比天高的圆满之境，那是何等恐怖的概念？还有那位白发魔帝，两位当世之才，绝世之资。有他们在的这片天地被这两人压地喘不过气，多少想要习武求得一道的人终其一生只能被踩踏在这两人的脚下？”

　　“所幸天道依旧公平，即便你的一刀夹杂着天地的玄妙，但依旧只能挥出一刀。何为观星，天地流向，星辰闪烁都能明悟一二。观星和伏魔，本就是天壤之别，即便你有天纵之资，也敌不过一个境界的鸿沟差距。”

　　说罢，握剑男人提剑朝前，手腕平放，长剑平行在虚空中，手腕一抖，便是一剑挥出。

　　“到了这个境界，蛮力对拼已经被摒弃了，也只有你这么愚笨的之人才会冲上来一剑一拳，这样就好像是小儿打架胡闹抓挠那样，无比幼稚。打架，练武，两者概念完全不同，只有那普通的莽夫才会用力量去碾压别人，以力证道向来都是最下乘的方式。不过既然你是天才，那么这些你都会明白。我也懒得多费口舌。但是天才和境界，终究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啊。”

　　握剑男人挥出一剑后，自言自语。

　　挥出一剑后，长剑插入剑鞘之中。这一剑，他已经预料到结局了，也无需再看了。他很自信，观星倾力一剑，伏魔之境，无人可以接下。

　　即便，那人身怀大金刚之力。

　　转身的刹那，一道刺眼的亮光如那一线潮那般汹涌而起，转眼间，即将入夜的黄昏时刻如同清晨日出之时，太阳照耀大地，无比闪耀，无人可以直视太阳那刺眼的光辉，便好似夏离无法抵御，他这闪耀着刺眼光辉的一剑。

　　光芒如潮汐瞬间汹涌而起，瞬息却又消散在天地之后。

　　只是刹那，天地便又是恢复阴沉，暴雪冷雨依旧纵横交织。

　　但这位渐行渐远的负剑男人突然顿住脚步，眉头皱了皱，神色有些疑惑，转而变得阴沉无比。

　　他转过来，那张厌恶的俊脸却好似在嘲讽他的自大，他的自负。

　　此刻夏离捂着左肩，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左肩蔓延到了腰间，而夏离握刀右手已经满是鲜血。

　　冷雨坠落在破开的血肉之处，浇熄了沸腾而起的鲜血，热辣却又刺骨，刺痛着他的神经。夏离厚重的眼皮强行睁开，握刀的右手还在颤抖万分，他咧了咧嘴，嘴唇干涩地笑道：“观星境界全力一剑竟然杀不死我，你说你丢不丢人？”

　　一句话说完，夏离又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已经摇摇欲坠，体内五叶青莲早已绽放开来，但气海中气机却所剩无几，夏离整个人早已是强弩之末。即便口中嘲笑一番，但夏离心中更多不是劫后余生的快感，而是那笼罩在心间愈发沉重的无力无奈。果然还是相差了足足一个大境界啊，真的犹如鸿沟那样，这一剑只差毫厘，恐怕就要崩入肺腑之中。若剑气入体，即便有金刚之力，夏离肺腑恐怕瞬间便会被搅地粉碎，那一剑还是夏离拼尽全力才换来这种不幸中的万幸局面。

　　“观星之人，果然不好惹啊。”

　　夏离叹息一声，鲜血从那道狰狞的伤口处丝丝渗出，即便金刚之力流转全身，这道伤疤依旧止不住流出丝丝热血，热血渗出体外，又被冷雨浇熄，如此循环。夏离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暴雪冷雨天他可以不在乎，但如今体内气机早已所剩无几，那眼皮更是变得厚重起来，昏昏欲睡的倦意充斥着他的身体，冷热交替，热血流出体外被冷雨浇熄，冷雨洒在脸上，让夏离保持着最后一分的清醒，但却又让夏离的身体无比难受。

　　任凭是清霜这般造诣不高的修炼之人也早已看出了夏离是强弩之末，双眸红肿的她脸上却是一副决然的神情，袖中的短刀早已紧紧黏在掌心当中。只要夏离支撑不住，她立刻便会自刎去死，不会做夏离的父类，更不会让夏离那般孤单。

　　握剑的男子转过身后，脸色阴沉，却是默不作声。他一眼看出如今强撑着站在原地的英俊少年体内气机早已挥霍一空，也只是这暴雪冷雨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短暂地清醒罢了。他的确很愤怒，可以说是再一次被这一位少年颠覆了他对伏魔境界的看法。一连三次，这位少年都是以手中短刀让他刮目相看，直到他斩出他这一剑，观星境界全力的一剑，他依旧还是撑过来了。

　　“你的确像个爷们，骨头很硬。”

　　握剑男人终于开声，他看着血泊中依旧强撑身体的夏离，任凭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赞赏，这一位仅仅是四大境界最为卑微的伏魔之境少年。

　　“那你是不是不会杀我？”，夏离右手握刀，咧了咧嘴。

　　那位握剑男人依旧摇头，轻声道：“越是这样，我越要杀你，你的资质已经可以将两个极大的境界强行靠拢在一起，若让你成长起来，未必不是第二个白发刀客，那么这个江湖又会给你们这些天才压地喘不过气。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我在西州之地不会对那个女娃娃动手，出了西州之地她是生是死，我也不会再管。而你，我会给你一个最体面的死法。那就是死在我的剑下。由我来代替你成为天下第十二。”

　　“去你，妈的。”，夏离咧嘴，笑意灿烂。

　　握剑男子皱了皱眉，再说道：“你如今再次激怒我又有何用？这样的下场对于你对于我对于那位女娃娃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还不知足？”

　　“最好的结局？”夏离冷笑，我放弃抵抗，死在你的手中，西州之地无人能动清霜，出了西州之地，以清霜的姿色会没人忍得住色心？让清霜受辱而死，倒不如我做一回恶人，让她为我陪葬？！

　　“死不死你还不知道。”，夏离摇头轻笑，眼眸森冷地看着负剑男人，轻笑道：“伏魔之境难道不可能跨境强杀观星之人？”

　　“就凭你体中那微末气机？”，负剑男子嗤笑，“冥顽不灵，即便你全盛时期面对我也只能死守，你的最强一刀亦不过是只能让我气机逆流罢了，又如何能置我死地？”

　　“谁说那便是我最强一刀？！”，夏离轻笑，负剑男人眯了眯眼，紧紧地盯着夏离。

　　夏离喃喃道：“我师傅曾经说过，只要手中握刀，那么举世我便无敌。任你是天下第一，任你是真仙下凡，我也能一刀劈成两半！”

　　夏离放肆桀骜，站在血泊中朗声大笑，手中魔刃疯狂颤动。

　　被鲜血浇灌的魔刃瞬间光芒大作！

　　夏离气海中仅剩的气机沸腾而起，全身瞬间爆发出让天地震撼的气势。

　　夏离举起右手，眼眸冰冷道：“管你是观星还是夜游或是圆满更是真仙，我只信我手中之刀，一刀，我能斩碎所有荆棘。”

　　右手举起，天地变色，雨雪停歇。

　　右手落下，长虹贯日，一道紫芒从远方飞逝而来。

　　夏离眯了眯眼，望着贯穿天际的紫芒，咧了咧嘴，倒在了血泊之中。

　　眼前不远处的负剑男人，被一刀劈成了无数碎片，炸裂在了半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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