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染血
白发老人睁了睁眼，浑浊的双眼中有极其细微的光芒绽出，随后亦是轻轻地黯淡下来。
那一束湮灭的暗光中似乎看到了四十年前那意气风发的白发刀客，也是这般拔刀，出刀。
一刀便是劈了大半个天下。
四十年前的他二十五岁意气风发，手握魔刀，能打赢他的一个手掌数地过来。四十年后的他，却是肩钉锁链，半人半鬼，白发老人摇了摇头，闭着眼睛，那按在刀鞘上的枯槁右手却是在微微颤抖。
四十年前的江湖，好怀念啊，四十年前的白发刀客，白发老人鼻息微重。那柄冷月似乎也受到了主人的侵染，轻轻地抖动悲鸣起来。魔刀乱世，却是陪了他四十个春秋。四十年来没有一个朋友，只有这柄魔刀不离不弃。白发老人自嘲地笑了笑：“这辈子可能已无法带你重现江湖了。”，
白发老人轻轻抚摸刀鞘，魔刀在安抚下渐渐变地平稳，白发老人闭上眼睛，嘶哑的声线里却是轻轻哼出一首歌：
“夜清冷，月露眉尖，魔刀冷月少年郎，引君踏上幽冥路。”。
白发老人靠在墙壁，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大腿，那生锈的长链也是发出微微的刺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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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欢喜有人愁。
数百轻骑后方的楼阁上，那身穿黑衣的四皇子脸色有些惊讶，身旁那位刀宗少主却是神色淡然，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
“难怪总说侠以武犯禁，江湖庙堂果然是应该区分开来，一个武道高手轻轻松松一刀斩破五十骑兵，这样的实力天子又怎么能睡地着觉？”，四皇子眉头微皱，语气有些不悦。
“小刀，你也别说，寻常武夫以一敌十，但面对这些正规训练佩刀披甲的护卫，一个能打三个便已经是不错了。但如今这个天下江湖跟庙堂可是大有联系，就好像你父亲和我父亲，两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一个是追求权力巅峰，一个是追求武道巅峰，不能比较。但是这种以武犯禁的武道高手自然会有制裁他的方法，人力有时穷，再强大的高手也是肉身所造，对于这种高手如果用相同高手去命换命，无论如何都是吃亏的。所以世俗高手必须要用世俗军队来消磨。”
无声冷笑一声，又是说道：“他是厉害，一刀能斩破五十骑，但他能再出十刀，百刀？有时候最愚蠢的办法却是最有用的办法，耗死他，取回短刀什么事都没了。”
无双神色平静，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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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离轻轻握住短刀，即便前方五十骑人马被一刀撕裂，他也没有任何欣喜的神色，反而却是有些不安。只见此刻剩余的四百五十骑没有一丝慌乱，眼神冰冷地望着夏离。前方一百轻骑踏马持刀走了出来，踩在了这些死尸之上，又是一阵血肉模糊，让人恶心。饶是夏离，也是对这做法有些许的不妥，觉得有些压抑。
这一百轻骑步伐一致，扬起马蹄，结成战阵便是将夏离包围起来。此刻，白发老人带着清霜又是回了酒肆里面，清霜本来还想留在原地观望，脸色担忧，白发老人只是平淡说如果不想让他死就别去打扰他。夏离吸了一口气，脸色认真地望着在自己身上寻找破绽的一百轻骑。寻常一百轻骑夏离倒不会放在眼中，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时，在万军中穿梭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但若想在千万敌军中取敌将首级便是显得有些可笑。先前那一刀的确花费了夏离不少功夫，但夏离也不是这一百轻骑便能简单耗死的人。他担心的只是这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的攻势，再厉害的高手，也抵挡不住人海战术，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清霜，他退不了也不能退。夏离分神瞬间，那马刀早已掠至身前，夏离身形一闪，退后几步，那一百轻骑又是汹涌而至。夏离提起一口气，原地不动，为首十骑扬起马蹄，铁蹄便是踩踏下来。瞬间，十骑更是前后交换阵型，并不急于围杀夏离，每骑只出一刀，若一刀不能得手，立即策马调走，下一骑必定提刀跟上。
夏离眼眸阴沉，好一个避重就轻，虚晃一枪，随后才是杀人之刀。
突然间！
这十骑齐齐出列，同一时间展开冲锋，马蹄声瞬间无比沉重，长街上血肉碎石乱溅，十把马刀同时斩向前方那位身形不动的男人！
十匹战马更是疯狂嘶鸣，蛮横撞向这个纤细瘦弱的男子。夏离身形一掠，便是往后退去。这一退，那后方的九十轻骑便是瞬间扬马，马踏长街！一百轻骑势大力沉，来势汹汹地冲向了不停后退的夏离。无路可退的夏离脚尖一点，瞬间发力，握刀便是猛然朝前斩去！体内气机澎湃而起，一刀又是十骑人马撕裂，死相惨烈。夏离深吸一口气，不顾那溅来的腥臭血肉，左手按在一头蛮横撞来的烈马上，轻轻一跳，便是踩在了马背之上。夏离身形飞掠，脚步连连踏在马背上，扬起一刀，便是一个人头落地。眨眼之间，又是五十轻骑死在了这柄短刀之上。
偶尔有胆大的人开了天窗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打开天窗时，便是止不住呕吐起来。遍地都是那撕碎的头颅和血肉，血腥味弥漫在长街之上，那酒肆中的人身体颤抖，噤若寒蝉地望着这坐在角落边的两位同伙，连呼吸也不敢那么大声，生怕自己像那些无头士兵那样被一刀斩去了头颅。
破去五十骑的夏离后背有些汗水，呼吸也是变地沉重起来。剩余的五十轻骑瞬间勒住缰绳，小心翼翼地看着夏离，寻找破绽。夏离吁了一口气，甩了甩手臂，连杀五十人让手臂也是有些僵硬，夏离眼眸微微眯起，望着寻找自己破绽的这五十轻骑，有些恼火。也许是发现了夏离渗出的汗水，五十轻骑再次扬起马蹄，向着夏离冲锋而去。夏离体内三叶青莲绽放而出，源源不断的气机从夏离澎湃而出，夏离手握短刀，朝着前方直劈而落，蛮横的刀气便是又一次斩断了天地，三十轻骑又是被一刀两断，场面更是变得无比混乱。那堆积的尸体愈发地高，变得难以前进，剩余的三百余骑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再也不用什么战术，提起刀来便是往前冲去，夏离每斩出一刀，便是有一个轻骑断绝生机，但一刀又一刀后的夏离的呼吸愈发地沉重。
“嗤”地一声，夏离躲避不及，被那从不知何时从背后绕来的马刀砍伤了手臂，黑袍也是染上了血红。沉重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长街上，那一滩如小河般的血迹更是让人觉得难受压抑。夏离握着刀，弯腰蹲在地上，气喘吁吁。眼前，全是堆积入山的尸体血肉。
那一身黑袍已是千疮百孔，夏离的臂上，后背，甚至手背全是刀伤。
此刻夏离却是咧了咧嘴，笑了笑，望向那剩余轻骑后的楼阁，笑意阴沉。
那位四皇子和刀宗少主也是看到了那在半跪在大地上的短发男子，交错纵横的刀伤密密麻麻，此刻却是让他们开心不起来，那位男子突然咧嘴笑了笑，朝他们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无双脸色阴沉，四皇子更是瞬间变地苍白起来，那堆积在长街上遍地的残肢断骸，还有沉重刺鼻的腥臭味，还有那么少年最后充满杀机的笑意。
“小刀，你不用害怕，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还剩下几十骑，又怎么会耗不死他？”，无双脸色愤愤，咬牙切齿。
四皇子嘴角苦涩，苦笑道：“堂兄，别忘了还有一个白发老人。”
无双脸色阴沉，是啊，他又如何不知道会有一个白发老人？
夏离那气海下的循环不息的气机早已断断续续，夏离深吸一口气，一连杀四百三十骑，即便是大一品高手，一个一个站着让你杀，也会觉得疲惫不堪，更何况每一个都是以自己的性命和体力去磨损消耗夏离的体力和性命？世俗高手对上世俗军队，果然世俗高手是要输上一筹的。握着短刀的右手已经麻痹僵硬，夏离站起身来，甩了甩手臂，一步一步地朝着前方走去。白发老人睁开双眼，淡漠地看着身体颤抖走向前方的夏离，眼中有着一丝欣赏之色。他当然看地出如今夏离的体内气机单薄断续，体力也是被消耗一空，但仅仅是这份不怕死的魄力，依旧还是让他高看一分。
“师傅现在怎么办？”，清霜带着哭腔问道，望着满身伤痕累累的夏离，清霜心如刀绞。早已是伤痕累累，可还是要往前走去，眼前还有足足七十轻骑啊！
白发老人淡淡地扫了清霜一眼，有些讶异她叫自己师傅，但想了想也是有些理所当然，他嘶哑道：“娃娃别担心，他不是还没死吗？”，说罢，便又是闭起了眼睛。
当！当！当！
浑厚悠远的钟声，破开了这笼罩在长街之下的血腥和阴霾。
单王城内敲起了巨钟，四皇子脸色突然变地惨白，连神色淡然的无双也是坐不住了，额头冷汗渗出，喃喃道：
“糟糕了，父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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