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卧龙山上有天师
卧龙山,这一座巍然屹立在偏远西北两岸的雄伟大山按理说应是人烟罕至,鲜有旅客上山游历。但如今卧龙山却是香火鼎盛,游客许多。
卧龙山群峰环绕,山峰之间更是有几处叠落瀑布,风景旖旎,美不胜收。
让卧龙山闻名的并不是这独特的地理环境以及这诱人的旖旎风景,真正让世人记住卧龙山是因为山中有一间道观,名为天师观。
传闻在幽都沦作死城之后,千万冤魂聚拢而不得散时,卧龙山上天师观曾有一位道法玄妙的大天师亲自下山前往幽都,只为超度这千万冤魂,还世间清明。
幽都城前有一条长河。
春秋初时,这条河中水质清澈干净,即便掷落碎石亦可清晰看到河底,河中许多生物欢快畅游,有时候亦会见到河上有人垂钓,河岸边还有小孩嬉水玩乐。只是当大周天子闭城之后,城中子民尽数死绝,血流成河,怨气冲霄而上时,这条清澈可见其底的长河便是彻底变了颜色。
城门破开的那一晚,长河无故变成血河寒池,无风之时波浪势滔天,百里周围黑雾迷漫,冷冻长河中血池沸腾翻滚,依稀有悲声,哀嚎声,怨声幽幽传来。而那时,诸位王侯下皆有得力法师,堪舆风水,奇门遁甲,无所不通。他们望见幽都城前长河变作往生地狱河,河水一片血红,也是下令令人付出一切代价填河,使得血色长河枯竭,让亡者冤魂免受血河沸腾之苦。
只不过,战国时代后,这条被数万巨石泥土填满的长河又再次复原而来,但此刻河水颜色已不再血红,但也不再清澈,远远望去,便是幽绿一片,死气沉沉。
这位道法玄妙的大天师在进城时必先渡河,而他也是砍了些竹子做了个竹筏便是划船渡河。当他踏上这条千年之河时,脚下木筏无来由地一阵抖动,身后的长剑也是按耐不住,一声清脆剑鸣后,瞬间出鞘。
飞剑掠于空中,银白色的剑身将这片幽深诡谲的河面反射出一片白光。
这位天师并没有去理会这看似平静的湖面,抬头望着这倒映着平静河面的剑身。只见银白色的剑身上,倒映的却不是应该平静的画面,剑身银光下,幽深的湖面下却是一片血海翻腾,无数缕白气更是聚拢在一起沸腾汹涌。天师凝眉,心情压抑,这千万年来的冤魂竟然聚而不散,即便城门半开,亦无冤魂愿意往生而去,依旧漂浮在幽都之内。千年怨气太过浓郁,亦无一人愿意往生投胎而去。
曾经有一位二品宗师,以肉身之力证道,修得却是那佛门苦行僧的苦门之路。出关后,他便是与好友一同前往幽都,希望以佛门之道驱逐冤魂,让千万冤魂走上极乐之路。两位二品宗师尚且还没进城,渡河时便是被满河绿水下的无数冤魂震慑停住。那位二品宗师手持大杵,坐在船上吟诵佛经,循循善诱生死已是两别,又何苦逗留千年之久,诱导千年冤魂往极乐而去。只是刹那间,船下长河化作血海,血海沸腾翻滚,河上风浪大起转眼便是吞噬二人。两位二品宗师连抵抗之力也无法使出,便是尸骨无存。
此后,再无一人敢自侍修为渡河进幽都鬼城之内,除非是那座江湖上的翘楚才有可能超度亡魂。
这位大天师从怀内拿出黄纸,以手为笔,在纸上连画几字,黄纸上空空如也,但银光之下的血海更是愈发沸腾。天师神色凝重,两指夹住黄纸便是扔往半空之中,剑身穿过黄纸,同时,天师亦是口中念念有词,脚踩罡步,手掐指诀。
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这银光下沸腾的血海才渐渐平复,而天师也是渡河而过。下河之后的他背负长剑,却是心力衰竭,连连叹息。
连城河亦是如此难过,更何况幽都之城中的千万冤魂,还有那在太安殿下吊死的龙魂?!
这位中年天师叹息之后,坐在城门远处调息身体,一刻钟后,起身便是踏入幽都古城。仅仅半只脚挪过城门,一阵阴邪冷风便是扑面而来,便连道家法袍也是被冷风牵引而飞。天师望了一眼残垣壁上的点滴血迹,沉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道教天师却说出佛教之语。大天师静气凝神,便是踏入城门之内,直奔太安大殿而去。
出行前,他便是听说过幽都的种种传闻,针对这些传闻,他亦是推敲猜测幽都之所以千年冤魂不散,是因为那位春秋之时的天地霸主魂魄不散,千年冤魂亦不敢独自离去。因此,他入了城门便是直奔太安大殿,为地便是驱散这天地霸主的残存魂魄。进入城门后,眼中所视之物更是让他胆战心惊,本已经是千年之后,但他看到的依旧还是千年之前封城之内的恐怖场景。遍地都是狰狞的尸体残骸,石砖上的大地一滩又一滩干涸的血迹,无数冤魂在城内漂浮游荡,一城死气便已浓郁得让他这位修道将近一甲子的大天师难以呼吸。
大天师神色凝重,凝眉望去,太安殿下正门大开,殿前有一身着九龙纯金龙袍之人,吊死在了太安殿前的廊柱之上,死时,神色诡异而满足,双眼所望之处,便是城门之处,亦是天师所在之处。一缕血红阴邪之气,更是辗转在大殿之中。
虽说是千年之前的景象,但天师依旧被这大殿上春秋霸主盯得神色发憷,心中难受至极。他拔出后背长剑,掷于半空之中,身形一摆,便是踩踏在长剑之上,直射大殿而去。初入城门时,即便千万冤魂却也甚少有去阻拦,但直入城中核心中轴道后,一拨又一拨的冤魂挡在他的前方,遮蔽他的视线。他也丝毫不作理会,剑上连画数张黄纸,掷于前方,黄纸触碰到这些白气时,更是爆起无数火光,火光过后,冤魂也尽数消散。
来到太安禁宫门前,天师已经是愈发疲惫,御剑飞行驱散亡魂已经损耗许多心神,所幸奔波劳累许久,终于也是到了最后一步,超度千年君魂。
只是望着八十一层石阶之上的太安大殿,天师心有不安,但却义无反顾。走入禁宫之中,刹那,便是阴风大作,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遮蔽了天师的双眼。
天师长剑横于身前,阴风便自行消散,消散之后的禁宫,怨气却是铺天盖地而来,怨气中不仅有白色,还有一缕缕暗红之气。
“春秋时代的天地霸主,果然可怕。”,天师神色凝重,八十一石阶上的春秋皇帝,似乎脸露嘲笑,一脸怜悯地望着脚下这位欲行好事的天师道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连身死之后亦能让千万冤魂受制于你,真的不愧是天下第一。”,天师神色敬佩,但却摇了摇,目泛冷光,寒声道:
“如今早已不是春秋之时,千年之后你还妄想千秋万代,永世不死?!”
大天师手执长剑,脚下连踩八卦罡步,口中念念有词,一剑便是直斩八十一石阶之上的那缕血红之魂。剑身如雷电附着,剑气如虹光长掠,直奔太安大殿而上。
不过,八十一层石阶未过一半,便是有无数缕亡魂汹涌而出,将这道剑光吞噬包裹。太安殿上的那一缕亡魂依旧在殿中漂浮游荡,天师悚然一惊,望着那漫无目的四处漂浮的血红亡魂,怒喝道:
“原来并非天子以龙威胁迫千万冤魂,竟然有人在圈养亡魂?!哪位无德无良之人?!生死本就不同一界,玩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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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古潭中,有一位布衣老者,脚下踩着麻鞋,头上戴着笠帽,在潭边闭目养神。突然潭上泛起阵阵涟漪,水面跳动不止,一滴水珠更是溅到了这位老人的脸上。老人睁开眼,脸色不悦,浑浊的双目扫了一眼古潭,冷哼一声:
“牛鼻子老道!”
屈指一弹,指尖气机便是射入古潭之中。
天师脸色悚然,只见禁宫之上本应该是月明星稀的天空突然翻云覆雨,无数缕冤魂朝着天师压迫而来。
期间,凄厉声,惨叫声,怨恨声,声声回荡在天地之间,天师手执道教名剑,神色愤然,悲愤道:
“如此下作,必遭天谴!”
大天师人剑合一,道袍飞舞,便是直射这千万缕冤魂之中。转眼间,便是被冤魂吞噬,身形消失。只是在冤魂之中的道教天师,神色无悲无喜,舌头一咬,溢出点点鲜血,天师将鲜血摸于长剑之中,一剑直刺天空之上。
那古潭旁的老者望着再无声息的古潭,冷哼一声:
“让你超度,愚昧之人。”
只是刹那间,一道跨越天地时空的凌厉剑气便是从古潭深处激射而出,老者反应不及,头上笠帽被斩成两半,半边脸旁亦是被割破血肉,流出血水。
“好!好!好!”
老者怒极反笑,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杀机暴起,寒声道:
“好一个道教大天师!好一个驱魔卫道!我便让你这一脉证不得道!让你道教湮灭在时空之中!”,
满是鲜血的枯槁手掌愤然一掌便是拍落古潭之中!
刹那间,那被无数冤魂包裹的天师身形爆裂,血肉模糊。那一柄绝世名剑掉落在太安殿下的石阶之中,再也无人记得。
但这位卧龙山上的大天师却永世被人传颂,为超度千万亡魂,甘愿身死道消,只为世间清明。此后,卧龙山上香火不断,虔诚之人跨越千里上山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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