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必死之人
金黄的龙袍绣有威风凛凛的巨龙,殿门前大漠天子背负双手,眼神冰冷地望着殿中的几人。
“拜见陛下。”,即便再不情愿,这仅剩的两位亲王连同殿中所有人都是半跪在地,语气恭敬地朝着大漠天子敬礼。而那位脸庞俊俏的太子殿下立即从皇椅下来,半跪在地,脸色恭敬无比。
“都起来吧。”,大漠天子脚步轻缓,从殿门迈入,一步一步从这些臣子身旁走过,低下头颅的他们只能看到那闪闪发光的金黄龙袍,刺痛他们的双眼。
大漠天子依旧还是那般气势雄伟,身着龙袍的大漠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眼神平静地扫视众人。无形的威压从龙椅之中散发而出。天子不语,没人敢言。每个人都是微微鞠躬,低头望着地面,等待陛下的问责。
“你刚刚说要讨个公道,你要向谁讨个公道?”,陛下神色平静,双眼望着这身披战甲的大漠亲王,双手握紧龙椅,寒声问道。
那位脸色带有恨意的王爷低头跪下,沉声道:“罪臣不敢,罪臣只是认为飞龙王含冤而死,极为不公。希望陛下可以给个公道,也不要凉了我们这些老臣的心。”
“含冤而死?”,龙椅上的中年男子两鬓微白,面带冷笑,“竟敢手书口谕,举刀谋反,公然声明要拨乱反正,这样的逆臣还要朕给个公道?”,黑衣白发的儒雅男子叹息一声,知道还是要回归到不可避免的问题。大漠天子脸色冷淡地扫了两位亲王,寒声道:“飞龙王从封王起便对皇位贼心不死,有朝一日,必定会反朕。但你们两个不同,一个是朕的兄弟,一个是朕的挚友,你们也要和他去趟这浑水?!如今大漠人才稀缺,邻近九州却是人才辈出,大漠如此窘迫,你们还要急着内斗?!”
龙椅上的男子龙颜大怒,手掌狠狠拍下龙头,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着天子的怒喝。
“罪臣该死。”,两位亲王立即跪下,头颅埋在地面。
望着双膝跪地,头颅深埋的两位亲王,大漠天子也是叹息一声,语气悲戚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心底在想些什么,自国师仙逝之后,我便拒见所有人,便连你们两个,我也拒绝相见。飞龙王有反骨,一直想当皇帝我知道,只有有机会,他必定会反我。但你们不同,你们两个陪朕打下大漠江山,陪我度过无数春秋,我怎么会不了解你们,不知你们的想法?在朝中,我们是君臣,私底下,你们都是我的兄弟。飞龙王举刀逆反,你们振臂呼应,只是为了逼朕前来相见。”
“你们起来吧。”,端坐在龙椅上的大漠天子神色疲惫,揉了揉眉,摆了摆手。
“多谢陛下明白,但有些话,我依旧还是得说,即便陛下拿我狗命,我也在所不惜。”,那位黑衣白发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坚决。
“陛下,我们两人,一文一武,陪伴陛下征战大漠多年。而如今大漠统一,陛下成为大漠第一任,我们也是欣慰至极。飞龙王虽说有反骨,但始终还是希望大漠能够千秋万世,不想国运衰落。但是,陛下,你一直逃避,不肯面对那个问题,不肯面对公主殿下这个致命的问题!”,黑衣白发的男子又是跪在地下,语气颤抖道:
“老臣对陛下,一直忠心一片,忧国,忧民,忧陛下。陛下,这些年你驱逐公主,不肯相认,我知道陛下心酸,难以取舍。但这只是自欺欺人,大漠的国运的的确确还在衰落凋零。正如国师所言,大漠妖女,为祸江山,气运蚕食而尽。你看看如今公主身边多了一个无名高手,能够随意在大漠中耀武扬威,击杀亲王,这便说明,大漠的气运皆被公主蚕食而尽,总有一天,江山不再!”
“如果能以我死换来大漠安稳,老臣甘愿一死!”
“请陛下赐死妖女!”
“放肆!”,龙袍加身,大漠天子无比震怒,但眼中却是带着一丝悲戚和凄凉。自古忠言逆耳,但王弟说的没错,如今的大漠江河日下,虽说看似繁荣安定,但十年来,武道高手寥寥无几,甚至没有一人能走上那座载满无数巅峰大师的江湖,这样的大漠,说起来真是可悲可叹。大漠天子身躯颤抖,嘴唇蠕动,却说不出什么话语。
那位脸带杀气的披甲男子如今也是半跪在地,声音沉重,脸庞却是有些不忍,血浓于水,骨肉相连的道理即便换做是普通老百姓也是明白的很。世间什么东西是最无法割舍?唯情一字。为人父母看到呱呱坠地的血脉,当然是欣喜至极,自豪骄傲。相爱之人,浓情不可分割,身上皆有对方的影子。亲情爱情,是世间最奇妙伟大的东西,无法用言语表明,却能让人甘愿为其奉献所有。而大漠天子却是两情皆失,为了大漠,已经斩断爱情,断了与娘娘的相爱之路。如今还要切割亲情,亲手处置唯一的爱女,这样残酷的手段即便是那统一大漠,实力强大的天子也是无能为力吧。
但作为大漠天子,注定便是有些东西是要取舍的。那身在大漠之中千万子民,那大漠的国土资源,这些也是大漠天子所要关注的。庙堂之上,哪有什么感情可言?帝王将相,向来都是枭雄,心狠手辣,便如大漠天子所说,飞龙王又有什么冤枉?谋逆之罪,即便是一母同胞,也是死的理所当然。
“治国者,看民生,听民意,知民情,大漠国运系于子民之中,而非公主殿下。各位都是熟读诗书,懂得道理之人,将一国气运强加在一个柔弱女子身上,这不是十分愚昧无知之事?大国师推算天地,预知未来,曾为我们大漠建立无数丰功伟绩,但惟独此事,却是欠缺合理。至于天地异象如何,那不是我们常人可以说之解之。之后即便公主没死,我们大漠也没有如你们所说大漠国运气数凋零那般夸张,至少在治理上,还是颇为合理的,沿用了九州城楼管理制度,引进了许多技术,我们的大漠也逐渐与外界接轨,而不像以前那般自给自足。”,站在大殿右侧的太子殿下开声说道,神色冷静地望着两位半跪在地的亲王,又是道,“退一万步来讲,如果大漠国运凋零,面临危机时刻,那几位不世出的侍奉还不会出手相助?救大漠于危难之间?两位王叔,切莫杞人忧天,出了问题,我们应该将问题归咎于自己身上。百姓无知,迷信鬼神,但我们熟读经书,见识许多,那如何能像百姓那般愚昧无知?”
那位儒雅的亲王微微皱眉,太子这番话语有理有据,却无法反驳,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妥。沉吟思索良久,也只能苦笑道:“太子的确言之有理,身为治国者,不能愚昧无知,但也不能过于自负,自信自己实力。人力有时穷,我们终究还是要有所敬畏。敬畏这片天地,敬畏比自身强大的人事物。”
“这件事就此作罢。我这个做父亲的已经亏欠她们娘俩许多,当年也是糊涂至极,误信鬼神之事,给她们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毁了她们的清誉。皇儿,传我口谕,宣公主进宫,父女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龙椅上的天子揉了揉眉,神色疲惫。
“年纪大了身子也不行了,也应该退位让贤了,你们都退下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大漠天子摆了摆手,那沧桑的脸上满是疲惫,殿下的几人全部回礼告退。
太子殿下和两王走在廊前大道上,那位儒雅亲王突然开声问道:“太子殿下,殿前那一番话恐怕不是你的真心所言吧?”,黑衣白发,神色冷峻地望着太子殿下,手中握着一串佛珠,摩挲串动。
“噢?王叔为何这样说?”,太子殿下神色好奇,脸带微笑地望着这位黑衣白发的男子。
“我们都知道,自从陛下遇到那位红衣女子,便惟独宠爱万分,一度有了废除皇后的心思。而皇后自诞下太子殿下后便是郁郁而终。我想,太子殿下心中也是有一条刺吧?对于那位红衣娘娘,对于那位红衣娘娘的女儿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想必不能如一个哥哥那般,对妹妹呵护有加吧?”
“王叔多虑了。”,太子殿下摇头笑了笑,“我母亲并不是因为娘娘而郁郁而终,只是生下我之后身体不适才离开人世。对于那位父王独爱的红衣娘娘,我并没有什么恨意?相反,我还是应该感谢这位娘娘,为我生下一个如此可爱标致的妹妹。”
“只是王叔,你说,一个必死的人为何又要存活在世上呢?”。
“大漠妖女,死了便死了,让我娘亲在天上也有个伴,那该多好?”
太子殿下脸色阴森,右手按在腰间黑刀上,轻轻敲打,笑意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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