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都怪,祖荫太盛
突兀的女声，惊得众人一跳，认出这个声音主人的人，神色各异起来，尤其四位皇子面色最具代表性……
满堂静谧，忽的——
“姐姐，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天宝一见乌七七就笑脸宽宽，倏地站起身来就要从位上走下来，吓了瑜贵妃一跳，想拦却隔着距离拦不住，所幸陈天宝身侧的陈逸宸一把将他扣住，惹得他非常不悦：“二哥，你干嘛，放开我啦。”
“坐下！”陈逸宸沉声低喝，硬将他拽回位子上。
“我b……”
陈天宝下坐的陈天赐一筷子指上他的颈侧，点了他的哑穴定住了他的身。
众人惊愕的看着慢慢收回筷子的陈天赐，而他，则只是看着乌七七，定定的看着，只有隔了一个位置的陈逸宸看得到，他搁在腿上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因为太紧而指节节节发白，微微颤抖。
极力的压抑着……
陈逸宸抿唇不语，松开了按在陈天宝肩上的手，转眸看向押着诸葛老夫人而来的乌七七，墨眸沉了下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啧啧，这里至少有二十个我打不过的人。”乌七七一手扣着诸葛老夫人，一手煞有其事的认真点着场内的人，一视同仁的只一眼而过，摇头甚是苦恼的模样。
八大族有人想动，却都被各家族长手势压住了，以静观变，啊~，除了诸葛族！
“乌七七你放肆，圣上在上，你竟敢如此……”诸葛明宇高声喝道。
“大胆！”
乌七七更大声的盖过他的，斜眸一瞥诸葛明宇竟也满是邪气，冷笑：“原来你也知道万岁在上吗？既然圣上在上，怎么万岁还没出声，你就先出声了啊？”
诸葛明宇窒住，慌忙回身跪向陈帝请罪：“圣上恕罪，小人只是……”
“无妨无妨。”陈帝缓缓一笑摆摆手打断诸葛明宇的话，看向乌七七笑意更深：“乌姑娘，你怎么以这种方式出现呢？而且……”看向诸葛老夫人，皱了皱眉：“不管有什么话什么事，都先把诸葛老夫人放了再说吧。”
“今晚风不错……”乌七七答非所问，一脸无害甜笑淡扫一圈。
这话太没头没脑，众人愣了一下，有人率先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御气，却竟然……凝不起来，顿时面色大变，有人激动的猛然站起身来，指着乌七七厉喝：“乌七七，你做了什么？”
“真是不好意思，进来之前一不小心打翻了点药粉，哪知今晚风这么大，一吹就……”乌七七无辜道。
“你……”那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顷刻间，满堂尽是一片黑脸，就连陈帝也不例外。
“对不起嘛，我真不是故意的！”
乌七七再度无辜道歉，却同时手往后一甩，众人只看到几颗小黑影往飞出，轰轰轰数声，门外欲偷偷潜近的禁卫军纷纷停住了步子，面色大骇的看着自己脚尖前的大坑……
“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别人打断我的话！所以……”乌七七抿唇一笑，冲众人微微颔首以表歉意似地：“都不要随便靠近我啊，否则，一不小心可就要拉在座各位的一世修为陪葬了！”
众人一听，心颤，满面怒容却不得发，只能用目光狠狠的凌迟乌七七。好个歹毒的小丫头，他们要她的命，她就要他们辛苦一世的修为陪葬……试问一个武者，没了武功修为还叫什么武者？还不如叫他们去死来的干脆！
然，场内……
在朝者，均是一品二品大员！
八大族来的，也个个都是族中族长或是长老，个个在族中都是顶梁柱，一旦倒下，就意味着家族败落甚至毁灭！
何况……哪有人没事找死的？
陈帝嘴角的笑意终于凝住。分明严密监视着她，可她是什么时候弄来这些东西的？
“其实吧，偷鸡摸狗什么的我还是挺在行的，不过没想到，竟然连在皇宫里也这么吃得开。”乌七七抬眸直直的看向高位上的陈帝，惊得陈帝面色又是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此。
“明玥啊，这乌姑娘果真如你形容的一样，不是普通的顽皮。”陈帝忽然转眸看向诸葛明玥，笑道。
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诸葛明玥。
诸葛明玥这才站起身来，抱拳微微鞠身，叹气道：“回皇上，小人努力过了。”顿了一下，又无限遗憾的加了句：“而结果，诚如皇上，和各位所见……”
“哈哈……”陈帝爽朗大笑，转看向乌七七道：“有什么话你先放开诸葛老夫人再说好吗？”
“当然。”乌七七很好说话的松开了诸葛老夫人，却一脚踢她跪下。
诸葛明华和诸葛明宇都是诸葛老夫人亲生的，平日里还是挺孝顺的，再说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太平静才说不过去，因此，一见这架势顿时火冒三丈起来。
“七七！”两位兄长出声之前，诸葛明玥沉声先开了口：“虽说你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诸葛村也养了你十年，娘更是对你宠爱有加……”
“宠爱有加？”
乌七七打断他的话，蹲下身来手肘撞了撞诸葛老夫人：“我也纳闷着呢，亲爱的外婆，你既然这么宠爱我，却为什么还要杀我呢？”
“什么？”
“她刚才说杀谁？”
周围，有人低声窃语起来。
“乌七七你你你……”诸葛明宇再也忍不住，啪一声拍桌站起。
“我我我，我什么啊我？”
乌七七嗤笑着打断他的话，蹲在那里抱拳对着高位的陈帝一鞠，道：“圣上在上呢你忘啦？又是大呼小叫又是拍桌，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你是想怎样啊？”
水眸淡扫满堂，不高不低却阴阳怪气：“啧啧，数百年祖荫太盛了，太盛了，就因为如此才养得你们一个个心高气傲尊卑不分，接二连三大，祸，临，头！”
能在座的，个个都是经过争权夺位洗礼的，哪个会是愚笨之人，岂会听不出这话中有话？
纷纷，面色不对劲起来了。
“乌姑娘，注意你的言词。”陈逸宸微微蹙眉，沉声道。她在这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这些话，是不想活了吗？
“我说错了什么吗？二皇子，我胡说，不代表在座各位长辈不长脑子啊。”乌七七笑道，也不去理会那些纷纷变色的脸，兀自又撞了撞一身狼狈的诸葛老夫人，道：“说吧，为什么要杀我？”
诸葛老夫人跪在那里，垂着头咬着唇，许久不发声。
“乌……”
诸葛明华猛的拽了诸葛明宇一把，摇头让他噤声，暗示了高位上一眼。陈帝面色已经一片铁青，早没了那份和蔼可亲。
欢声笑语不再，满堂静谧，尽是窒息的压抑，所有人都看着诸葛老夫人和乌七七……
“你不说，没关系，我帮你说。”
乌七七兀自道：“诸葛族前族长诸葛恒忽然中毒身亡，我恰好有事出去了，结果回来，竟然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于是……舅娘，啊，或者该说是前大舅娘和现二舅娘，无论公私各种原因都觉得容不下我，于是向您施压，要您出面将我赶出去，于是觊觎我那只神兽貔貅多时的您将计就计，在落胎的汤药里又加了些毒药，花言巧语骗我喝下去，还谨慎的让李婆子将我从后山送走，万一毒发太慢，就直接动手将我……”抹脖子：“喂狼！对么？”
众人听着，面色纷纷微妙起来了，尤其在诸葛老夫人点下头那一瞬后，更加惊奇。不过，他们当中也有人更耳尖的注重在意那只神兽貔貅……可自从上次之后，他们就没人再见过那只神兽了！
而，一听落胎的汤药，一直至少面上还镇定的诸葛明玥，俊脸猛的就白了一层，尤其在诸葛老夫人点下头去之后……
其实那晚下半夜，他就已经得到了那只汤碗和那碗药的药渣，只是他还希望那是假的，真的希望是假的。
“诸葛老夫人，你承认乌七七所言都是真的？”高位上，陈帝出声。
“……是……”
“没受威胁？”陈帝又问。
诸葛老夫人摇头，颤抖得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皇上明察，我娘都害怕得浑身发抖了，哪是没被威胁？”诸葛明华出声。
乌七七摇头嗤笑的同时，陈帝淡淡一瞥想诸葛明华，诸葛明华虽然没明白怎么回事，却也知道那一眼中带着无声的警告，心中一颤，顿时不敢再言。
陈帝又转向乌七七：“那上官家嫡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回圣上的话，七七摸不亮感应石的事相信圣上和在座的各位前辈都听说过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七七还未开始习武就先被判成是没有习武天赋的废材，说实话，虽然这事七七真的很委屈，但那也是事实，没办法。”乌七七慢悠悠的铺垫了下，才又道：
“不过，就算被一块石头判成是废材，七七也从没想过惹事，反正已经名满天下，也就没必要做无谓的解释，默默的学药识当药师，默默的修炼无意中得到的秘籍，只想平静的过一天是一天……”
乌七七主动提到秘籍，顿时让在场所有人精神一振，一时之间倒是往了他们现在身中怪毒。
“这些事情谁也不知道，这位亲爱的外婆大人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她以为她那点剧毒弄得死我，却没想到毒不死我就连跟前的李婆子也被喂了狼，我再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吓坏了。”
乌七七云淡风轻的叙述着过往，好像在讲别人的事一样：“我自然要问她为什么害我，当然，发生了一点肢体冲突，却哪想这个时候上官小姐闯了进来，见我抓着尊敬的外婆大人，也不问缘由一声娇喝就冲了上来要置我于死地，纠缠中，想偷袭我的这位外婆大人失手刺中了上官小姐。”
“撒谎，嫣儿明明中了好几刀！”诸葛明宇激动道。
“啧啧，真是没耐性，等我说完你会死吗你？”乌七七白眼一翻，没好气一句后，又道：“起初错刺了上官小姐，这位外婆大人也很惊愕，但毕竟上官小姐是忽然冲进来的，没办法确定她到底听到了多少内容，而又阻止不了我离去，所以这位外婆大人就一不做二不休，狠狠补了几刀赏了上官小姐一个痛快！”
“真的是这样吗？诸葛老夫人！”洪亮的粗声传来，来人赫然竟是上官家族长上官鹏，和他的长子长媳，也就是上官嫣儿的父母，上官俊和诸葛芳。
“小人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上官鹏收敛了面色，领着长子长媳跪拜高位上的陈帝。
诸葛芳的脸早已煞白一片，定定的盯着诸葛老夫人，若不是夫君上官俊牵着她，她连下跪都忘了。
“上官爱卿免礼平身，来人，看座。”陈帝面色缓和道。
“谢吾皇万岁。”上官鹏拜谢，缓缓站起身来，眼又瞪向了诸葛老夫人，沉声问道：“亲~家~，这孩子说的可是实话？”
诸葛老夫人垂着头，颤着抖，面色早已苍白一片，不敢答，也不知如何答。
“娘，您说话啊，您为什么不说话？”诸葛芳扑倒过去，使劲的摇晃着诸葛老夫人，泪水朦胧了双眼，却不肯落下来，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是不是这丫头威胁你？你没有杀嫣儿对不对？你那么疼那孩子，怎么会杀她？”
女儿已经没了，她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但……倘若乌七七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那她在上官家的地位，也会因为这个心狠手辣的娘而……不要啊，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摇头，使劲摇头，就算那是事实，也期望诸葛老夫人能为了她把谎话说到底，可她却不知道，诸葛老夫人的性命自从跨入皇宫以后，就一直受着威胁……
“别逼我……我不想的……真不想的……”
诸葛老夫人再也忍不住的崩溃了，掩面痛哭失声，忽然就歇斯底里起来：“这是你们逼我的……无论我做什么，怎么做，都因为我天赋不高修为不够而看不起我，即便是我生的孩子的你们也一样！我也是有尊严的，装聋作哑几十年，你们真当我是瞎子聋子吗？我做了那么多……我明明忍气吞声甚至低声下气做了那么多……”
一句句，震得诸葛明华兄妹几个面色大变，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所不出口。
他们的孝顺，是在当爹当娘以后才慢慢开始的，以前，不过是碍于身份做个样子，确实心里无数次的埋怨她的无能，埋怨她偏袒不是亲生的诸葛明玥，无数次的埋怨她不肯让父亲扶正，让他们堂而皇之跟着升为“嫡”……
可，他们以为她没看出来的，明明他们做的那么好，扮得那么好！
如果诸葛老夫人这些话让诸葛明华兄妹几个错愕，那乌七七后面跟着就接上来的话，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那外公呢？”乌七七突兀问道：“你可以说人人都看不起你，但外公呢？外公对你一往情深是假的吗？而你，却怎么下得了手对他下毒？”
众人一听，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来，注意力更集中于诸葛老夫人身上，倒是没人注意……
高位上，陈帝面色微微沉了沉。
客座上，诸葛明玥一闪惊愕之后，神色略显怪异起来。
“七七，不要再逼问娘了。”诸葛明玥忽然出声，轻轻一叹道：“爹就是不想这事抖出来，才选择离开……”
众人闻声又是一愣，纷纷看向诸葛明玥，尤其诸葛明华兄妹几个，和，诸葛老夫人。
“明……明玥……你说……说什么？”诸葛老夫人颤抖着声问。
诸葛明玥看着诸葛老夫人，墨眸深处多了抹清冷，淡淡的重复一遍：“爹说你会这么做，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怪你，也希望我看在你照顾我多年的份上，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顿了一下，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我爹是个很简单很容易知足的人，他说如今的诸葛族已经够繁荣了，没必要再赌上族人的性命去费心费力的拓展势力，族长的职责，只要守得一族上下平安，温饱无忧就足以！所以，我将族长之位让给了大哥，本以为能落个轻松，兄弟从此团结一致守护族人就好，却不想……呵呵，我终归还是天真了些。”
“明玥，你说的是真的？”好半天，诸葛明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明玥，你为什么不说呢？”诸葛明宇也道。
“本就没什么好说。”诸葛明玥淡淡道，看着乌七七，没说话，但眼神，却分明是在提醒她不要再把后面的话说下去。虽然……他不确定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怎么能呜呜……”忽然，诸葛老夫人控制不住情绪的放声大哭起来，与诸葛恒风雨几十年，历历恍若昨日，他的温柔体贴，他的细心他的宽容，他的……
乌七七却嫌她太吵，众目睽睽之下就猛的手刃一劈下去，把诸葛老夫人打昏过去。一旁的诸葛芳想拦都来不及，只能接住瘫软倒入怀里的诸葛老夫人。
“你和外公确实天真了，以为这样就能避免祸端？”乌七七笑道，直接无视他的警告，忽的看向高位上的陈帝，笑意更深，缓缓道：“你说对吗？皇~上~？”
这话一出口，顿时让所有人心头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乌七七。她一开始就话中有话了，现在……难道是要挑明了说？她当真不想活了吗？
“七七！”诸葛明玥沉声一喝，俊美的脸已经黑了大半。
“啧，我又没聋，有必要叫这么大声吗？”乌七七没好气的撇撇嘴，煞有其事道：“别惊扰了圣驾啊！”
跟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相比，自己的算什么？诸葛明玥扭头冲陈帝欠身：“不管愿不愿，事情已经到这份上，娘也承认了嫣儿的死跟七七无关，小人就先……”
后背陡然一阵风袭来，警觉回身，却已经无法动弹，当即就火冒三丈了，欲怒斥，却跟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众人惊愕的看着眨眼间就到了诸葛明玥身后的乌七七，不敢置信她竟然这么做。
“天下确实很大，但小舅……事已至此，难道你以为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乌七七笑道，嘴角那抹凄凉，让人揪心疼，尤其在她仰头如同隐忍泪水那一幕，陈天赐倏地站起就要跳下来，却被她喝住了：“四皇子，坐着！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的话，坐着不许动！动一下，我恨你一辈子！”
已经站起来的陈天赐，僵在那里，脸色一片苍白。
他，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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