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鸳鸯泪(秋怜溪)
楔子
宿命,难道真的存在吗?如果这个世上真的存在于这种东西的话,那么为什么要如此的对待他们之间的爱情。他们不求什么只想平凡的相守相惜而已。难道连这个都是奢求吗?
那好,就算这个世间真的存在什么宿命之说。那么难道他们之间不存在于什么宿命什么缘分的吗?如果真的不存在的话,那么为什么让他们相遇,为什么要让他们在分开十几年后又再次相遇。如果这是上天对他们的考验的话,那么也够了吧这样。难道真的要他们在生离之后再来死别吗?
第一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江城子》
雨,静静地下着。
他静静地站在窗台前,一动不动。雨水偶尔会溅落到他身上,他也毫无所觉。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想着“你打算就这样吗?”一个越显刻薄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冷不防的一盆冷水就朝着他泼了过来。
他完全可以躲开的,以他的身手来说。但是他却不想躲。就这样迎面接下了。
就这样吗?呵呵,除了这样外,他还能如何呢?
水,顺着他发梢滴落。他只是看了一眼来人,便又将目光调回到了窗外。仿若来人是空气一般。
这个人?真的可以将人逼疯啊!来人本想对他不闻不问的,但是,这个世上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去搭理他呢?他如果不管他了的话,那哪天他就算是死了,估计也没人知道了的。就这样的一个人啊,叫他如何能狠的下心呢?
只见来人也就是风若言很不甘不愿的走到他的面前,恶狠狠地瞪向他说道:“你的命可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你就得为了我好好的保重。”
说实在的,就风若言那张稚气可爱的娃娃脸来说,恶狠狠的表情还真的不怎么适合他,不伦不类的很是可笑。
就一天难得不行吗?他看着他,仿佛这么说着。
就这一天,他想放纵自己为自己而活。就这一天,他想放下所有的包袱为自己而活,就这一天,他想放下心防好好的为自己而活。就这一天,他想好好的回忆,好好的记忆。难道不行吗?难道他已经可悲到这般了吗?
“无言?”风若言想说什么的,但是话到嘴边了他却说不出口了。
认识君无言有十年了吧,他的痛,这个世上应该就只有他懂了吧。虽然他不清楚前因后果,但是他知道时间越久无言就越痛苦。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这对他似乎毫无用处。每年的三月初八,无言就不再是无言了,他是一个躯壳。或者,也只有这一天,无言才是他自己,而非一具躯壳。
“你的伤会复发的。”他知道现在说这些根本毫无用处,但是他是大夫啊,叫他如何能放任自己的病人这般的任性呢?
是吗?那最好了。
君无言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果然已有丝血渗了出来。如果是平时他定会放任它不管的。但是这回可能不太可能了。风若言比他想象中的要执着的多的多啊。
有时候君无言会想,他这一生遇到了风若言到底是幸或是不幸。他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他或许早死了千百次了。但是,若没有他,或许他早就死了。该感激或是怨怼。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我知道你放不开,但是你为什么不为自己着想一点呢?你活着这是事实,不管你再怎么痛恨这个事实,你始终活着。难道你还想证明什么吗?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不管你再怎么不相信,它就是不可能的。”
“你不懂。”终于他开口了。只是声音哑哑的。
事实,什么是事实。难道他们所说的就是事实吗?他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我是不懂,但是你又如何呢?你不相信他们的话,那你为什么不去证明。难道,这样的自暴自弃就是你的懂得吗?那我就真的不懂了。”风若言说的很平静,但是那双冒火的眼眸却说明了他的怒火。这算什么,他这到底算什么?
他不想再理他了,闷闷地离开了。
君无言静静地看着他离去。我是不懂,但是你又如何呢?你不相信他们的话,那你为什么不去证明。难道,这样的自暴自弃就是你的懂得吗?那我就真的不懂了。风若言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十年了,也许够了,也许他也该试着改变了。有些事,他终归是要去面对的。不是吗?
下了整整三天的雨,终于放晴了。
这日,趁着暖暖的阳光,淳于拓也难得的偷了个闲,提了一坛上好的桂花酿。优哉优哉的晃到好友所在的落絮园,打算和他好好地叙叙旧。不过,什么叫天不遂人愿啊。淳于拓失望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原本想打道回府的脚步在瞥见拐角处的那抹蓝色身影后停住了。
呵呵,看来有好玩的事了。
他可是还记得当初那未报之仇的,就不知道某个不怕死的家伙是否还记得呢?
原本打算回去的脚步也换了个方向,直直的朝着拐角走去了。
淳于拓?
一身蓝衫的苏洛也看到了他,当然淳于拓脸上那不怀好意的表情也没落掉。看来他这一趟也算没有白跑了。
“淳于少爷今儿个怎么有空出来了。”那是一种极其好听的声音,如果说话的人不是一副欠人扁的表情的话。
淳于拓自是了解这个人的,若和他生气的话,可能最后气死的就是自己了。所以他恍若未闻般的笑道:“昨晚梦见三少了,知道今儿个三少可能会吃闭门羹,所以便来看看了。没想到还真的遇见了三少了。”
“没想到淳于你是这么的关心我啊。”苏洛是一脸的感激。“只是不知淳于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那未卜先知的本事呢?”
若不是真的有那未卜先知的能力,谁又会那么无聊的因为一个梦而特地跑一趟呢?他的言下之意很是明显呐!
淳于拓是谁啊,他若是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被打败了的话,那么他也不会傻傻的送上门了。
“不知三少为何来落絮园呢?”知道在这件事上绕自己绝对得不到什么好处的,于是他便很有自知之明的选择跳过。
苏洛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了,他也不去和他计较了,毕竟正事要紧。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口舌之快而出什么岔子。
“本是想去找你的,但是去了你那儿才知道你不在,才会想来找闲云叙叙旧,不料他也不在,本想走的没料到反而遇见了你。”
淳于拓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了解苏洛,他是标准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被他惦念上了准没好事。看来这回是他自寻死路来了。唉,他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他问的很无奈。
“听说你与风若言相熟,是吗?”
“还行,有些交情。”淳于拓略带防备的看向他,“你找他做什么?”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别人。苏洛有多令人发指他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我听说他是神农氏唯一的嫡系传人。”
“你想做什么?”风若言是不是神农氏的传人与他何干?除非他又在算计着什么了。
“我想要请他救个人。”苏洛知道若想要他答应帮忙,有些事他还是如实以告比较好。
淳于拓看着苏洛,眼神有些复杂。苏洛是个很孤傲的人,要他求人帮忙可是难如登天的事,如今他居然开口要他帮忙。难道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什么病?难道小四没有办法吗?”韩家四小姐的医术可谓是前无古人了的,若连她都束手无策了的话,那么就风若言那个家伙估计也没辙。
“小四去了关外,联络不上她。”而且他有必须风若言出手的理由。
淳于拓愣住了,刚才他居然在苏洛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哀痛,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到底是谁出事了呢?
“他行踪飘忽不定,我也没有把握能联络上他。”淳于拓说道:“而且他救人全凭心情,就算找到他人了他也不一定会救的。”
“他现在人在莫月山庄,你只要陪我走一趟就可以了。”就凭他们暗影门的情报网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吗?
“你早就算计好了不是吗?”现在他还能说不吗?
“拓,算我求你。”他要他心甘情愿的帮忙。
淳于拓再次愣住,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吧?还是呆会儿他该去杀猪祭神了呢!
“我有个条件。”趁火打劫固然可耻,但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他不把握好像有些对不起自己,何况他还想报仇呢。
“你必须当我的随从三个月。”当初他就是这么整他。
“好。”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莫月山庄。
风若言很惊讶,那个可以称作工作狂的淳于拓居然千里迢迢的跑来找他。他很高兴也很疑惑。尤其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据说是他随从的俊雅男子。只消一眼他便可以感到他的不凡,那种男人是不会甘愿屈居人下的。
“疯子,这个是我的好友苏洛,现在暂时是我的随从。”淳于拓简单的介绍道。
苏洛。没想到这个俊雅不凡的男子就是让淳于既爱又恨的好友啊!他认识淳于这么久就听他向他控诉了这么久。这么不凡的男人若能与他结交也是不错的。
“看来拓你是终于报仇了。”那个让淳于耿耿于怀了这么久的赌注,看来终于画下了句点了。
“呵呵——”淳于拓笑的好不得意。
“苏三少,久闻大名。”
“风少客气了。”
“在下很好奇,你怎么会成了淳于的随从的。”就他对淳于的了解,他想赢过苏洛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那还是托了你的福呢!”淳于拓倒是毫不避讳。
“怎么说?”托他福?风若言是愈来愈好奇了。
“是这样的。”苏洛开口说道:“在下有个朋友身中奇毒,在遍寻名医束手无策之下,听闻风少乃是神农氏之后便想请风少出手,于是便去找了淳于为我引见。”
“于是他便很小人的借此要挟是吧?”
苏洛没有回答。有些事心知肚明便好。
“那你定是听说我救人全凭喜恶了的。”不然也不会让淳于有了可乘之机。
“略有所闻。”
“要我救人可以,但是我也有个条件。你若答应我便救。”
“请说。”
风若言看了一眼淳于拓,有些不怀好意的笑道:“我不准你当阿拓的随从。”
原本当自己是空气的淳于拓一听他的条件,马上叫了起来“疯子,你发什么疯啊!”干嘛扯他后腿啊,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多久了。
“呵呵呵,你都说我是个疯子了,我还怎么发疯呢?”风若言反问道。他怎么能让他如愿呢!要知道没了他三不五时“声泪俱下”的控诉,他的日子会少了多少的乐趣呢。何况他还是那么小人的利用了他们的交情。他会让他如愿才怪!
“你这算什么朋友啊?”呜呜--他怎么竟交了些损友啊!
风若言根本不理会他,径直看向苏洛,问道:“三少,答应吗?”
“苏洛谢过风少的好意,但是苏某向来是言而有信之人。既然答应了淳于,而他也做到了他所承诺的事。我岂能在事后便毁约呢?”说话的时候苏洛始终望着远处的风景,平静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
“那你是不答应喽。”
“恕难从命。”
“那三少就请回吧。”
苏洛倒也不犹豫,脚步一转便要离开。
“你到底在搞什么啊?疯子——”淳于拓哇哇叫道。
“很简单,不想你如愿而已。”
“可恶的你。”淳于拓恨不得一拳揍扁这个欠扁的家伙。但是,他也只能想想而已。论武学造诣他与他是不相上下,但是那家伙可是少见的用毒奇才,跟他动手只有吃亏的份。
“我和你的约定作废了。”他不想食言,那就只好是他主动放弃了喽。他不甘心啊,很不甘心。
风若言笑了,那是一种计谋得逞的笑。
苏洛笑了,只是背对着的他没让任何人看见而已。
淳于拓也笑了,只不过他那是苦笑。后知后觉的他到这时才知道自己又被设计了。
唉,他误交损友啊!
甫回到山庄,君无言便听说风若言有访客,于是他便打算绕道避开,打算偏偏又让眼尖的风若言瞧见了。无奈之下,他也不得不的改道往揽月亭走去。
对于君无言,淳于拓其实并不陌生,风若言的朋友也便是他的朋友,虽然他总是对人爱理不理的,他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习惯了。
“洛,君无言不爱说话的。”淳于拓小声的对着苏洛说道。
苏洛点了点头。
他就是君无言?看着他那略带落寞的身影。苏洛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并不好?
“你还好吧?”风若言问道。
君无言只能苦笑。他以为他应该会成功的,但是……原来一切都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难。
“那帮老家伙还是不同意。”
君无言没有回答,只是眺望着远处的樱花林。那里樱花正好。
“莫月先生。”揽月亭不大,苏洛正好站在他的对面。“你的气色并不好。”
君无言闻言,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开口的苏洛。他是这十年来第一个说他气色不好的人。就连若言也没有明确的说出来过。他是谁?君无言不禁有些好奇。
“三少。”风若言的脸色是变了又变。他想阻止他,但是却被君无言以眼神制止了。此刻,他也只能祈求上苍了。
“洛?”淳于拓也很不解,一向不问旁人生死的他怎么突然转性了。
“风少为何如此紧张呢?”苏洛不解的看着风若言。
“哪有?”有些事一直都是禁忌,他只是担心万一若让苏洛开了条缝出来,那么无言怎么办?他已经够苦的了,何苦再折磨他呢!
“有些事不是回避就不存在了的,先生你说呢?”
错觉吗?为何他总觉得这个苏洛对他满怀敌意。
“洛,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淳于拓再迟钝也能感觉出他的反常,而且疯子的脸色又那么的难看。他有不好的预感啊。
“走吧。”苏洛也不解释,径直对着淳于拓说道:“赶了一天的路,我有点累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君无言若有所思。
“这个苏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望着他渐渐地走远身影,风若言喃喃低语。
夜色如墨,一弯新月独悬于空。四周竟是凄切的虫鸣。
银白色的月光柔和的洒在地面上,他独自背对着站在闲心小筑前的樱花林内。夜风微凉,吹拂着他的发梢与那落樱结舞。他漠然的站着,若有所思。
“你在担心吗?”刚出了闲心小筑的风若言便瞧见了他。那个背影是那么的孤绝,令人见了心痛。
“辛苦了。”他答非所问。
“那个她说想见你一面。”一想到那张倔强的小脸,风若言便有丝丝的不舍。
“她还好吧?”他想问的漫不经心的,但是他的语气要比他诚实多了。
“三少该知道的不是吗?”他听淳于说过,苏洛有个妹妹的医术与他是不相上下的,这回他找上自己怕是不若表面那么的简单吧。
“还是瞒不过风少啊。”他自嘲的说道:“那种毒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风若言风少你能解了吧。”
有些事是事实他不得不承认。
“鸳鸯泪,它不该存在的。”风若言喃喃自语道。当年不是一把火全都毁了吗?为何还会存在于世。
“莫月山庄以为全部销毁了吗?”苏洛略显讽刺地笑道:“那种东西存在了便是存在了,毁的了吗?”
“你知道?”没有过多的惊讶,风若言只是不懂,为何他有一瞬间是那么清晰感觉到那来至于苏洛身上的怨恨。太过明显,以至于他想忽略都很难。
“那你该知道她已经……”那种话他说不出口,他是名医者。
“我知道。”那三个字是那么的沉重,他的心居然在痛,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啊!为什么?为什么上天总是那么的折磨他。他也是会痛的,他也只是个平凡的人啊!
“她说如果你不想再见到她,她可以离开。”那是她含泪说出口的。
苏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夜色中的樱花林,那是他的寄托啊!伸出手,那随风飘舞的樱絮便翩然的落到了他的掌心,合起掌心,任那冰凉的触感盈满心田。
“有些事不是我该说的,但是三少我风若言当你是朋友不得不说有些事若是错过了那便是一生的痛。”
“若非认识了我,她本该是幸福的。”是他毁了她的现在,他怎么还能毁了她的未来呢?
风若言没有说话,感情的事不是他能左右的,当事人看不透他又能如何呢?
“其实,如果你可以找到赤睛的话,也许她还能救。”
“君无言便是喝了那种东西才活下的吗?”他突然问道。
风若言一愣,他居然知道那件事。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了一切。苏洛找上他,怕是和无言分不开关系了。
“三少为何这么说。”
“君无言不是也中了那该死的毒吗?”
“你怎回知道的。”那是禁忌,整个莫月山庄的禁忌。谈论者死!
“他还活着不是吗?”而且还是安然的活了十年之久。
“无言若是真的喝下了解药倒是好的。”如能忘却情爱他也不至于那般生不如死。
“什么意思?”
“无言把它扔下了断崖”。
“他想死,想解脱吗?那么为他牺牲的人怎么办?”苏洛抑制不住的扬高了音。他怎么可以那么的自私。
不再是错觉了,风若言敢肯定苏洛对君无言有这强烈的恨意。但那是为什么呢?莫月山庄与暗影门素无瓜葛的不是吗?而且无言这几年基本是不问世事了。
“你为什么会恨无言。你该知道他也是受害者。”
“当年他为什么喝下鸳鸯泪你可知道?受害者,这三字他怕是受之有愧吧!”
“苏洛。”风若言喝道。他看在他是淳于的朋友的份上才会忍下动手的念头的,但是不代表他可以那么的过分:“你知道多少,你为什么说他受之有愧,你知道他的痛苦吗?你见过他生不如死的样子吗?你知道每年的三月他的自责吗?他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但是他又不愿放弃那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希望,他在等,一直在等。”
苏洛沉默了,那种痛他怎么不懂?这么些年他不就是这么活着的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当年的那件事你知道多少,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放下对无言的怨怼,整件事中最受伤的其实就算他了。那么多年了他放不开,看不透,一直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风若言如是的说着。自始至终他都不希望苏洛是敌对的立场。他希望他能看开,能放下。这个世上有一个呆子就够了。
夜风微凉,苏洛独自站着。脑海中盘旋着风若言临走前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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