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小店后院,杨锦欢看着魂不守舍的杨锦心,心里有些难受,他们曾是多好的一对啊!奈何,终究都逃不过命数,自己仰望着慕阳,慕阳只看得到锦心,锦心苦恋着冬来,而冬来……
他们就沦陷在这个怪圈里,逃不出所有的束缚。
杨锦欢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妹妹,而杨锦心早已没了眼泪,她看上去异常平静,即使她已经知道了霍冬来要订婚的消息。
没有下雪的江南冬天,空气清冷,水汽极重,她们坐的屋子里燃着碳盆,玻璃窗上就凝结了一层厚厚的水雾,模模糊糊,浑浊不清。
“百合小姐……”老板喊了一声,接着,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门帘被掀起,老板先进来,局促的脸上带着紧张的恭敬,“百合小姐……有……有人找!”
话音刚落,一身戎装的秦慕阳果然走了进来,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线,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径直走到杨锦心面前,温声道:“我来接你回去。”
杨锦欢僵着脸,手里的绢帕捏得死紧,无论什么时候,他的眼里都只看得到锦心,哪怕自己和她站成一排,挨得如此近,他的视线也从来落不到自己身上。
她的心又止不住一阵抽疼。
秦慕阳牵着杨锦心从姚记出来,上了他的车,杨锦欢上了来时的车,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杨锦心坐在车里,侧脸看着窗外,十指绞紧两手交握放在身前,她只默默坐着没有说话。
秦慕阳就坐在她身边,他轻轻用手指梳理着她鬓边的发丝,一边柔声问她:“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杨锦心慢慢回过头,与秦慕阳带笑的黑瞳默然对视了几秒,有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半晌才轻轻说道:“我想回去了。”
“你不是新买了衣服么?没有鞋子怎么行,也难得我有时间陪你。”
杨锦心却脱力般倚在了靠背上,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累了,回吧!”
冬天的白日总是特别短,一行人回到乌衣巷时,天色已近黄昏。
从温暖的车里猛地一出来,杨锦心不竟打了个冷颤,秦慕阳扯开大氅将她裹进了怀里。杨锦欢似是烟瘾又已发作,迫不及待地超过两人率冲进了门,杨锦心看着踉跄奔跑着的姐姐,眼里满是涩涩的疼痛,早已没有了眼泪。
进到客厅,刘嫂看到秦慕阳很是高兴,“四少来了,正好,我下午煨着的鸽子汤差不多了,您跟小姐先喝点,晚饭马上就好了。”
杨锦心从秦慕阳怀里挣脱出来,沉默着就往楼上去,被撇下的秦慕阳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一片。
“锦心!”
秦慕阳温和的声音让杨锦心在楼梯上停下来,她站在楼梯上侧身看过来,不言不语,清澈的眼睛平静无波的样子。
“这几天,我可能没有时间过来了,你要好好养好身体,等我忙完,就来看你。”
杨锦心听他说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个“好”,又转身往楼上去。
“四少。”刘嫂看着紧锁着眉头的秦慕阳,踌躇着叫了他一声,“小姐这几天身体不好,您多担待。”
秦慕阳露出一抹苦笑,看向刘嫂时,又变成了那个冰冷的秦四少,沉声道:“你好好照顾她。”
“是!”
回到督军府,二姨太正带着佣人忙里忙外的准备晚餐,秦书瑶坐在沙发上,看到秦慕阳并没有想往常一样迎上来,反而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起身上了楼。
“这是怎么了?”
秦慕阳脱了军帽,不解地看着秦夫人问道。
“今天遇到顾少爷了。”秦夫人倒了一被茶递给他,看着他的眼神,有着无比的无奈,“缠了我一天了。”
秦慕阳也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我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拿妹妹去做交易。”
“你放心,我再找机会好好跟她说说。”秦夫人柔声道,“到是你,楼上那位可是一天都没下来了,你姨娘说,早上还想回娘家来着。”
秦慕阳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二楼卧室里没有开灯,秦慕阳就着窗外蒙蒙的天空搜寻着楚玉的身影,她侧倚在床头,一动不动一幅睡着了的样子。秦慕阳轻轻走上前去,扯了毯子盖在她身上,楚玉动了动,醒了过来。
“你醒了。”
秦慕阳轻声问道,一边拉开了床头灯,黄亮的灯光亮起,他这才看清楚玉略显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也浮肿的厉害,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数不尽的委屈。
“委屈你了。”秦慕阳冰冷的手指轻轻从她脸颊滑过,冷冰冰的黑瞳看着她,平静得荡不起一丝波澜。
他这话一出,楚玉又止不住掉下泪来,红唇撅起,嘴里哽咽着,“你……你跟我道歉。”
秦慕阳眼睛暗了暗,剑眉蹙起,声音依旧冷清的渗人,“我跟你道歉,但是,你记着,我不喜欢被女人过问工作上的事。”
楚玉顿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可是,我也是真的为你好。”
秦慕阳嘴角扯起一丝清浅的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知道,妈说你一天没下楼了,怎么样,晚上能下去吗?”
楚玉起身凑到梳妆台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呀”的一声,捂住了脸,“你快出去,快点出去……”
……
今日督军府的晚餐,加入了上午刚搬进来的顾之礼,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衫,褪去了周身冷硬的气质,增显了几分儒雅的味道。秦书瑶下楼来看见他,冷哼了一声,美目毫不掩饰地瞪了他一眼,又转身回房间里去,连晚饭也不曾来餐厅吃了。
作为新媳妇的楚玉,经过胭脂水粉的遮掩,恢复了盈盈姿态,笑容大方得体,不愧她金陵第一名媛的称号。
晚饭过后,秦慕阳亲自送顾之礼回了听雨楼,原本以为终于可以跟秦慕阳独处的楚玉,又迎来了第二个独守空房的夜晚。
……
接下来的几天,杨锦心拒绝再出门,她龟缩在乌衣巷那个笼子里,不敢去接受外面的信息,即使她明明知道,霍冬来已经正式跟荣月订婚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再有三天就要过年了,天气越发冷起来。
秦慕阳头一天还说趁着年前要带杨锦心去桂园赏花,但是昨晚,却接到个电话,匆匆忙忙走了,一夜未归。
半夜,细细密密的飘起了雪渣子,秦慕阳没回来,桂园之行自然搁置不提。
微阴的清晨,雪渣子变成了轻薄的小雪花,北风呜呜悲鸣的声音,卷进耳中。
天越发的冷了,杨锦心从楼上下来,身着浅青色夹袄,下身是她改良后的黑色棉裤,棉花夹得薄,有些像不伦不类的铅笔裤。
刘嫂正开着沙沙声响的收音机,看她下来,转身进了厨房,给她泡了一杯麦乳精。
杨锦心捧着杯子,站在窗前,仔细听着收音机里的消息。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在这个年代,一定要先了解来自北方的消息。民国二十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还好没有传出北方政府政局动荡的新闻。
“……据现场发回的消息,本次大爆炸,摧毁附近民房上百间,现场一片混乱……据可靠消息称,此次爆炸的火车是北方顾总统的三公子,顾之礼将军的专列……”
刚喝了一口麦乳精的杨锦心,猛的听到这么一段,一个闪神,手里的杯子跌落在地上,乳白色的麦乳精和着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还荡起阵阵乳香。
专列爆炸,这情景怎么这么熟悉,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要向那个悲惨的世界发展吗?
秦慕阳就在这个时候回来,看到她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脚边玻璃碎渣一地。秦慕阳心里一紧,以为她收了伤,猛地冲上来。
“来人!”秦慕阳高喊着,一边将她打横抱起。
杨锦心这才回过神来,急切地问道:“北方专列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之礼,真的在专列上吗?”
这是杨锦心第一次问他关于政治上的事,以前的她根本不会问他这些问题。
秦慕阳双眼布满了血丝,下巴一片青黛,一看就是一夜未眠,而他此刻更关心她的安危。
“有没有伤到哪里?”
杨锦心摇头,“四少……昨晚,你是因为爆炸案才出去的吗?”现在,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是。”秦慕阳将她放到沙发上,“顾之礼三天前启程回北方,照这个时间来算,极有可能就是他的专列。”
“那……有没有可能,根本只是弄错了,或者,是别人的专列,比如,顾大同!”这个消息,实在太过凑巧,不得不让杨锦心怀疑。
秦慕阳奇怪她的反应,皱了皱眉,“按理说,只有可能是顾之礼,你为什么会想到顾大同?”
杨锦心咬下唇,浅浅一笑,道:“我猜的啊!”
她不敢说得太多,面前的男人,是在政坛上浸淫已久的人,也许她稍微的不注意,就会引来他的怀疑,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未卜先知。
秦慕阳看着她苍白的脸,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温声道:“你放心,就算北方有什么变动,我也不会让你有半分危险。”
杨锦心胡乱地点着头,越来越不安的感觉,侵袭心头,或许战争,真的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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