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下狱

　　人说春风虽暖，晚上却还是冷的。于是穆浮也就没在意，她甚至没在意何峥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随意逛逛，又想着杨妃今天甚至往昔的所作所为，又想到皇后，她觉得自己脑袋都是大的。也还好这时候何峥不在，不然自己纠结成这个样子，到时候随便说句话自己就走神，想来何峥也会不高兴吧。

　　“娘娘，皇上说今儿有许多事要处理，让娘娘先歇下。”

　　面目模糊的宫女，可平日里这些话，一般都是周彦过来说的。不过穆浮也没往深处想，只想着这次怕是大事，就道：“我晓得了。”

　　本还想让那宫女带句关心的话给何峥，却又觉得这样显得做作，也就没讲。穆浮不认床，但是看着这些宫女一个个的在她躺在床上酝酿睡意的时候却依旧乖乖的地头侍立，心里觉得怪别扭的。自从她穿过来她就没让披香殿的宫女再上过夜，毕竟她一个人睡着一堆人半梦半醒替她守夜，她一是养成不了那个观念，二是因为觉得这个做法不太人道，心里会有负罪感。

　　于是在床上辗转了许久，终于在不晓得夜有多深人有多静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穆浮睡眠其实不算浅，也不是那种精神很差的人，只是因为睡在别处，心里又惦记着明明就是一堆人在看她睡觉，适才这次眠的浅了。

　　“她什么时候睡的？”

　　所以何峥进来开口问第一句话的时候，穆浮就已经醒了。但她这时候不敢起来，也不敢睁眼睛表示自己醒了，不然难免不会误会成她为了等他一直没睡，别人感动之余，肯定也是会有闲话的。

　　所以也就索性一直闭着眼睛，身子更是连动都不敢动，免得到时候又有人看出来她这是装睡，那更是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

　　“回皇上，娘娘戌时三刻的时候就已睡下。”答话的宫女声音很是好听，细腻软糯，别说何峥了，连穆浮这个女人都觉得这声音实在是勾起人的占有欲。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所有人齐齐说了一句恭送皇上，声音很小，怕是为了不吵醒她。难道何峥今天准备忙一晚上？那得是什么样的大事？

　　翌日早上她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一是因为睡不好，二也是想晓得何峥去了哪里，她甚至想何峥是不是跑去别人宫里睡了，越这么想，就越是好奇。守在两边的宫女看她醒了，忙都围了上来，她见天都还只是蒙蒙亮，猜测着何峥这时候有没有上朝，嘴里也就说不必太声张，略略给她洗漱就是了。

　　御前的宫女果然是受过特训的，本来她以为她宫里的那些姑娘就已经够利索了，但现在跟御前的这些宫女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娘娘，您觉得这么梳如何？”

　　穆浮点了点头。打点好一切之后她便问：“皇上上朝去了吗？”

　　“回娘娘话，皇上正在西厢那边宿着呢。”

　　说话的这个宫女似乎就是昨儿说话特别动听的那一位，为此，穆浮也多瞧了她两眼。不过即使如此，穆浮也没有跟御前的宫女攀好的想法，不过客气客气还是应当的。

　　“那你带我过去吧。”

　　那宫女大概没想到穆浮会挑她带路，不过心里也是受宠若惊，昨儿她已经在皇上面前强出了一次头，现在专程带娘娘过去找皇上，娘娘身边就她一个宫女，想来皇上又会再次多瞧她几眼吧。心中窃喜之余，自是忙不迭的答了是。

　　何峥似乎还在睡着，周彦见穆浮来了之后忙迎上来，昨儿晚上皇上的心绪不太好，见了穆昭仪，他也只好赔笑，又说：“娘娘怎么来了，这皇上还没起呢。娘娘不然在外头坐着等等。”

　　说完又小声补了一句：“皇上如今心绪可不太好，娘娘到时候见了皇上，可别再惹皇上生气。”

　　周彦是好心提点，但穆浮听了心里却疑惑，毕竟何峥不像是个迁怒于人的人。不过她还是很客气的对周彦说：“谢周公公提点。”她也不敢问何峥是为什么心绪不佳，想来是为了朝政上的事，所以也晓得这些话问了不如不问，也就罢了。

　　“诶。”

　　周彦说完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在穆浮正转身的时候，西厢那边的铃铛便响了起来。何峥醒了。

　　等何峥梳洗完，周彦便道：“穆昭仪在外头等着皇上呢。”何峥点了点头，没说见却也没说不见。

　　穆浮又等了一会儿，好在最终等着了何峥，却见何峥是冷着脸。穆浮忐忐忑忑的叫了声皇上，何峥点点头。看他这样冷淡，变幻无常，穆浮突然也有些烦躁。自打她穿过来就是这样，一会儿一会儿热，当然你是皇帝，所有人都供着你捧着你，你就是每小时变一个脾气，都不会有人觉得什么。但穆浮此刻实在是不愿耐心敷衍，而且穆浮直觉他这次是动了真怒，也不敢再跟他对着干，毕竟何峥脾气其实还算好的。

　　见何峥不说话，穆浮也就跟着沉默。不过何峥难得的没再说什么，而是对周彦道：“午膳上了没有？”

　　周彦便道：“是才上来的，皇上这就去用膳吗？”

　　“再不用膳，怕是要耽误早朝。”说完本欲抬腿欲走，却见穆浮还站在那儿不晓得发什么呆。周彦眼疾手快，他自小伺候皇上，对于皇上那些小心思，不敢说是一清二楚，但好歹是有些明白的，便赶紧上前道：“昭仪娘娘也同去吧。”

　　既然周彦给了她台阶下，她也就顺着台阶下去了。

　　却没料到吃饭的时候还是冷场，穆浮只觉得一顿饭食不知味，但是遵照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因为吃饭吃的专心，所以穆浮也没觉得有多尴尬。

　　“朕去上朝了，你慢慢吃，什么时候想挪地方了再回去，也不必太赶。”

　　这是何峥今天开口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想来要是别人听了大抵会觉得受宠若惊，但穆浮虽也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却还是没露出什么喜色来。对于自己这个脾气，她此时也是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不上道，想来要是换了别人，早就一堆体面漂亮话说了出来，从此两个人冰释前嫌，再续前缘。但她就只是晓得点头，想笑吧，觉得笑的样子肯定看起来勉强，不笑吧，那也算得上是活得不耐烦了。

　　几秒钟的功夫穆浮就已经假设了无数种可能，最终还是选择开口说话。

　　“就臣妾这个拖拉性子，说不准等皇上下了朝我还没出门呢。”

　　何峥只是笑了笑，虽然那个笑容也说不上多勉强，但肯定不是像从前那么自然。所以在何峥走了之后，穆浮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她脾气虽然不火爆，但性子很是倔强，而且她不喜欢看人发脾气。毕竟她家里姊妹众多，所以从小就懂忍让，又因为年纪轻，就把所有的委屈转化成了一个以己度人的习惯。

　　穆浮没想她说的那样拖到何峥下朝才回宫。相反，她在何峥走后食不知味的吃完早餐就离开了宣室殿。最近她跟何峥好像都诸事不顺，但是这个万恶的封建制度注定了她是不能去以平等的角度安慰何峥，只能像所有女人那样卖个萌撒个娇，但这种方式她不喜欢。

　　因为昨天一晚上没睡好，回了披香殿，穆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给她铺了床睡觉。因她提起想见识鹅梨帐中香，所以最近宫里也是忙开了折腾。却没想着才在床上躺着没多久呢，就见皇后那边的花嬷嬷慌慌张张的过来跟她说：“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穆浮从来没见过花嬷嬷这个样子，一般来说奴婢的性子总与主人息息相关，花嬷嬷虽然年轻，但为人沉着。所以一听花嬷嬷说话，穆浮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并问：“娘娘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

　　即使皇后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她还是姓穆，所以这时候皇后那边的人过来，铁定就是事关穆家。不然如果是皇后又想了什么损招，花嬷嬷也不至于慌成这个样子。

　　“娘娘，老爷下狱了。”

　　什么？

　　花嬷嬷的那声音就跟唱哭腔似的，不过想想也是，穆家出事，对她必定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更何况她素来忠心皇后，想来现在也很是为皇后担忧吧。

　　对于那个便宜爹，在柳绿的描述中，穆浮对他并没什么好感，此时听说他下狱，她既没有觉得大快朵颐，也没觉得凄凄惨惨戚戚。她的第一反应，竟是难怪何峥今早对她这个样子。他应该是突然做的决定，并且是斩钉截铁的做下这决定。

　　“是为什么？”

　　“娘娘先随我去椒房殿吧。”

　　花嬷嬷避而不答，只是一味让她过去。她见了，想着怕也不是什么光荣事情，便也不再追问。只道：“我随你过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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