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棋圣李常昊

　　这一世他是李常昊。

　　他出生不久母亲就离家出走，因为父亲不仅是酒鬼，还是个赌徒，不过赌的是棋。

　　无论如何是父亲把他养大，是父亲背着他访遍名师，他爱父亲。

　　十二岁时他打败自己的最后一个老师，十六岁时，成为国手。

　　这一年他的父亲郁郁而终。

　　他二十岁游京师，战无不胜，名驰全国。不可避免的棋坛争雄开始了，徐星友要和他对战十番棋。

　　徐星友是第一棋待诏，曾代表朝廷收拢他。他不喜欢徐星友，此人外热内冷，棋风诡异，擅使诈术。所以他不去，除非他是第一棋待诏。于是万众瞩目的盛事粉末登场。

　　但是过程令人失望，他轻轻松松地连胜四局，让子后又连胜两局，再让子才互有胜负。

　　他被誉为棋圣，当之无愧。但从此徐星友像梦魇纠缠着他。

　　十番棋之后又是十番，然后是一对二，一对三，他被下过毒，被下过文字狱，才过三十，他已经憔悴的像个老人。

　　他出狱后隐居于南山，，每日对着流水落花发呆。只有三个人能找到他，画圣石苦瓜、瓷器匠人唐俊公和惹尘大师，他们见面后不说话，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就像不认识。

　　可是这一天朝廷找到了他，在皇宫，新登基的皇帝下达口谕，“与十四王爷对弈一局，必速胜之。”

　　一个叫武慎行的人跟着他，这个人面带虚假的恭谨，却能从两撇纤细的八字胡，从那轻薄略略上撇的嘴角中看出隐藏的得意和藐视。

　　在路上，他始终重复着“必速胜之”四个字，终于眼前一亮。

　　秋意到了庭院中就更浓了，那棵榆树更成了一簇枯枝，连一丝西风都遮不住；那棵老槐树早已经枯黄，风一吹过，落叶像雪片一样纷纷洒洒地落下；只有瘦弱的细柳还兀自绿着，但它的命注定也不会长久。

　　秋风贴着他的脖颈掠过，冰冷得像刀刃一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

　　落叶飘于棋盘之上，有火炉有热茶，十四王爷老幺此刻正对着棋盘愣愣出神。

　　他们曾见过，但今天的老幺俨然是另外一个人，脸上是深深的疲惫，眼窝深陷，本来如星辰般的一对朗目中泛着浓浓的忧郁和消沉。

　　他开门见山，“草民李常昊，特请与王爷手谈一局，草民不才让一子，今日请王爷务必全力争胜”。

　　武慎行也附和道：“草民特来一睹王爷风采，以慰平生”。

　　对局开始，他执黑，往日他的棋棋大巧若拙，往往最简洁的方式获胜，开局不久就能遥遥领先，迫使对手认输。今日却换了风格，落子飘忽莫测，声东击西，却把棋局引入了细棋的局面，这样必然不会是速胜。

　　夜色如墨，棋盘上还只有寥寥几十子。几盏薄纸灯笼在四周挑起，发出惨白色的光。老幺埋头在棋盘之上，遇到了难题，许久不肯落子。

　　他随意地问武慎行：“武兄对局面有何高见？”

　　武慎行面色一红，呵呵地干笑着，眼神闪烁着顾盼左右，支吾着说道：

　　“这个，棋圣您已经成足在胸了吧？”

　　他纳闷，皇帝派这个武慎行来，此人怎会不懂围棋呢？心中划过了一道闪电。

　　老幺终于落子。

　　他也落子，说道：“人生如劫，劫如人生。”

　　老幺顿悟，啪地一声在棋盘下方落子，打劫，老树枝头有三五片树叶脱落。

　　这一番劫争直到凌晨才结束，老幺认负。

　　武慎行差点死了，幸亏赶来的无风急救。

　　他扶着武慎行回宫复命。

　　皇帝坐在书房里，一直盯着玉玺破损的一角，眼睛里放出狼一样吃人的光。

　　他低着头，不愿意多看皇帝一眼，皇帝摆了摆手让他们站起来，直接问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此局肯定是李棋圣胜出，我只想知道这局棋进行了多少手？”

　　“皇帝圣明，小人险胜，共三百一十二手”。

　　皇帝的脸就像清晨的白霜般冰冷：“三百一十二手。你先到屋外侯旨吧”。

　　当他再走进书房时，发现多了一个人，一个他一生最厌恶的人。

　　徐星友正悠闲得意地摆弄着一把骨扇，扇面上有皇帝的墨宝，还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

　　太监从后面捧出一张白绸，皇帝接过连看都没看扔给了他，说道：

　　“先请李棋圣看一下吧。”

　　他接过一看大吃一惊，白绸上正是他和老幺刚刚结束的那局棋的棋谱。

　　皇帝冷笑道：“武慎行根本不懂下棋，但他天生过目不忘，这棋谱是他刚刚记下的你和老幺的对局。朕特意请徐先生来解读一下”。

　　徐星友得意的看着他，缓缓说道：

　　“从一开始你就把局势引向细棋，并挑起乱战，这根本不是你的棋风。当你得知武慎行不懂围棋之后，故意在一百九十六手留给尾王爷打劫的机会，你的用意我不说，你自己清楚。”

　　他闭目而不反驳。

　　徐星友接着高声道：“此劫你明明胜了，我想十四王爷当时肯定想中盘认负，可你却坚持把管子收完，你到底是何居心？”

　　旁边屋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太监小跑着进来禀告，“陛下，武慎行突然呕血数升，死了！”

　　“送出宫去。”皇帝命令。

　　徐良大踏步走了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那杀气是尾王爷的。”

　　皇帝重重地拍打着桌面，恶声说道：“不值得可怜！”

　　徐良急忙低头，背后直冒凉气，这时一个孩子却跑了进来，捡起地上的棋谱入神地看着，皇帝的脸上有了暖意，这个孩子看了许久，说道：

　　“父皇，这盘棋下得很好。”

　　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将来一定会比他们下得好，至少比其中一个下得好。”

　　许久皇帝才想起了他，“以你的棋力，本不用二百手就能胜出，却故意拖延到三百手以上，其心当诛！不过朕不会食言，你胜则活，但活罪难逃，来人，将李常昊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全部砍下！”

　　他并不求饶，只提了一个要求：带走砍下的四支手指。皇帝应允。

　　武慎行后来被检查出内脏破裂，骨骼寸断。

　　他寄居京城算着日子，这一天，他把四只手指和一封信托人送给了老幺。

　　第二日，老幺被赐死。

　　他老死南山。


　　(https://www.tyvxw.cc/ty352273/6814145.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