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商旅冲动 5
§§§第七节段家三兄弟
年轻的周飞，面色凝重地把自己的顾虑毫不隐瞒地倒给了天宇的大老板段子昌。微笑的段子昌，虽然对周飞的直爽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非常诚恳地表态：“在你之前，我请过不下十位副总和行政部经理，不是公司不适应他们，而是他们不适应公司，做事前怕狼后怕虎。困难肯定是有的，你都看到了，我那些亲戚都没什么能力，当经理的连电脑都不会用，但是他们有上进心，都能独挡一面，就差细致地敲打。我相信，你是当过兵的人，又有那么多年的经验，凭你的才识，这点困难，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我和我兄弟们的态度很明确，只要是为公司好，你放开胆子改革，我们全力支持，公司不需要的人，就是我老子，你都可以清理！”
段老大像背书一样一口气讲了好多，递给周飞一把尚方宝剑，还不忘了送给周飞几顶高帽子。周飞虽然听着这话，觉得老板还在有意维护自己的亲属，但这也无可厚非，也许，公司里的状况并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糟糕。想到这里，我们的周副总心情好了很多，正考虑着趁热打铁，跟段老大讨论后续具体的工作计划，段子昌显然是错会了周飞的意思，看到副总坐在那里意犹未尽的样子，又从电脑后面抬起头来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担心老二，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没什么原则，他能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搬出来，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约段家老二段子盛来聊天，周飞整整在会议室里等了一个小时。选择在会议室而不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周飞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虽然已经被贬为生产经理的段家老二，表面上看起来是自己的下属，但他毕竟是公司的第二大董事，也就是二老板，自己这个年轻的新人，无论如何也应该尊重他！
在周飞看来，这是个重要人物，突破了他，一切就将豁然开朗。这一个小时里，周飞至少反复思考和推敲了十种以上谈话方式，甚至还设计好了每一个细节，默默地演练了可能的每一句应答。正襟危坐的周副总，既害怕与这位长相凶悍，传说离奇的二老板正面接触，又渴望这一刻快点到来，心里无比矛盾。
段子盛被人事文员通知面见新来的副总的时候，心里好不痛快，端起二老板的架子，大手一挥，极不耐烦地说道：“没看到我正忙吗？让他在那等着！”
段子盛上午告假没去参加“见面会”是有意的，当着那么多亲戚和下属迎接一个顶替自己位置的毛头小子，这个已经在本地黑白两道都混得透熟的二哥，觉得是一件极其没有面子的事。他有点不甘心，自己这个已经被贬了几次的副总，这一次屁股还没坐热，又被撸了下来，他很想看看，这一次来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于是就有了下午与周飞在办公室里狭路相逢的那一幕，只可惜老大进来的不是时候，否则，他还真想当时就会会这位副总。
虽然心里好不服气，但段子盛毕竟是公司的二老板，这么多年来，这个没有发迹前在家看林子的农民，虽然在公司经营上没出过什么力，可是花天酒地的时候，他还是见过不少能人的，那些人的大气多少对他有些潜移默化，他知道怎样在一个新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应有的风度。
段子盛走到会议室门口，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边走边打进了会议室。这一切被段家的表妹，那个黑乎乎的人事文员看得清清楚楚，她跟坐在一旁的行政部经理笑道：“爸爸你看，老二又在装腔作势了！”
我们的周副总看到二老板进来，赶紧站了起来，段子盛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未拆封的中华丢给周飞，手一抬示意周飞坐下来，然后接着讲自己的电话。段子盛在周飞面前走来走去打电话的时候，偷偷瞄了周飞几眼，看到这个年轻人脸上毫无表情，很是失望，放下电话，一屁股坐在会议桌上斜对着周飞说道：“听说周副总也是天江人？我年年都回去，每次天江县长都要派车去机场接我，这家伙今年调到市政府当秘书长，还不忘了打电话叫我回去喝酒，他真能喝啊，一个人能干一瓶半五十多度的五粮液……”
段老二唾液飞溅地在吹牛的时候，周飞觉得这人像个小丑！不过，刚刚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这人也就是个大老粗，没什么素质，估计也没什么心计，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比跟藏在暗处的人较量要轻松多了。只要有原则地投其所好，满足他的虚荣心，争取他的支持应该不难。
正如周飞所料，段子盛没什么心计，等到他吹完，周飞满脸堆笑地说：“二老板的朋友可真多，以后小弟有什么麻烦，还请二哥多帮忙！”
段老二眉开眼笑，两只小眼睛迷成了一条缝，然后又故作深沉道；“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天天喝酒伤肝，不喝又对不起朋友，做人太难啊！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
段老二说完，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我就是个老粗，公司的事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老大请你来，肯定希望你把公司搞好，你就放开手脚去做，有什么事跟我通个气就行了，我支持你！”
周飞对二老板的这番表白，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甚至已经猜到了这个家伙会如此说。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必要跟他讲太多了。周飞也无心跟他闲聊，等着要他去做的事太多了，现在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段老二急于表白，也是不想听周飞讲太多的大道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今天晚上的酒局。
跟二老板讲完话，周飞又亲自跑去找段家老三，天宇公司研发部工程师段子杰。这三兄弟，三个模样，老大不胖不瘦，颇有几分学者气质；老二整个就是一杀猪卖肉的；老三段子杰又高又瘦，门牙暴突，鼻梁上的那副眼镜一眼看不见底，一看就是做技术活的。三个兄弟长相不一样，性格也是各不相同。段子杰话不多，慢条斯理不温不火的，每句话仿佛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对周飞也特别尊敬，每句话开头必说“您看”周飞对这个三老板很有好感，觉得跟他在一起共事，心里踏实。周飞跟段子杰整整聊了一下午，两个人很有点相见恨晚的味道。周飞想不通，这个对管理和技术都很有见解的老三，怎么会在三兄弟中最没有地位？
周副总的第一天虽然基本上是在聊天中度过，但收获良多。晚上这位上任才一天的天宇公司副总刚走到办公室，准备加班写工作计划，段老二的司机没敲门就跑进来喊道：“周副总，二老板叫你跟他一道去喝酒！”
周飞说：“不用了，你跟二老板说一下，我今天还有很多事没完成！”
“啊呀！周副总的面子好大啊，老板请你去喝酒都不赏脸？”司机说道。
周飞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传说中号称公司第二副总的司机，心想：果然是牛！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个副总放在眼里！
周飞盯了他一会，什么也没再说，然后低头继续干自己的事。这个司机在周飞的身边傻站了半天，最后没趣地转身出了周飞的办公室，反手用力地带上了周飞办公室的门，显然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周飞气得站起来，准备叫住他好好训一顿，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了。
没过三分钟，段老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命令道：“周副总，你下来一下，我带你去见见几个重要的朋友！”说完就挂了电话。
周飞一点心情都没有，可是老板的命令又不敢违抗，只好关了电脑，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楼。
周飞坐进车子的时候，那个牛司机也不打招呼，正摇头晃脑地吹着口哨，没待周飞坐稳，他就一踩油门，把车子飚了出去。两个人一路无语。
周飞走进那个KTV包房的时候，六条大汉正在那里吆五喝六地猜拳行令，个个红光满面，沉迷其中，没有一个人抬头看周飞和司机。司机显然是习惯了这种场面，一进屋就直奔点唱机，拿起麦克风开始狼吼。尴尬的周飞，寻了个阴暗的地方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发楞。过了好久，段老二招手示意周飞过来，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搂着周飞的肩膀大声地说道：“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周副总……”
调酒的服务员赶紧跑去关了音箱，段老二又说了一遍，然后指着面前的五个男人开始给周飞介绍，一律不说单位和职务，直接就说：“光哥、刚哥、伟哥、虎哥！”
周飞微笑着准备上去握握手，没想到那几个人除了点下头外，根本就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幸好我们的周副总手没有伸出来，否则，他真不知道如何收回去！
那几个“哥”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类，在段老二的暗示下，周飞端了满满一杯酒，开始挨个的敬酒，一轮下来后，段老二叫来了酒店的部长，也就是妈妈桑。这个女人一进来就一屁股坐在段老二的腿上，周飞没听清他们在讲什么，后来妈妈桑拿起手上的对讲机讲了一大通，不大一会儿，房门打开，进来十几个小姐。音乐停了，十几个小姐一溜烟面对几个男人站开，开始搔首弄姿。一群人开始起哄，要点两个来陪酒。
妈妈桑冲着几个小姐使了下眼色，呼拉一下上来四五个，围在了他们的边上。段子盛拉开手提包从里面抓出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站起来走到小姐队伍前，扬起手上的钞票语无论次地说道：“不就是要这个吗？给老子捏，捏一下一百块！”
妈妈桑站到段老二的旁边，大声地教导着自己的“女儿们”：“还不快点谢谢段老板？”
十几个小姐异口同声道：“谢谢老板！”
段老二从头到尾把小姐们半露在外面的****捏了一个遍，然后从尾到头开始发钱，一人一张，发到最后一个，站在那里想了想，从头到尾又一人发了一张，小姐们脸上笑开了花，坐在下面的几个人不停地鼓掌叫好。周飞想上去阻止段老二，看到他们这样开心，想想上去搞不好自找没趣，就坐在那里盯着无声的大屏幕，周飞见不到这种场面，他从骨子里厌恶这群傻瓜！
段老二的表演还没结束，发了两轮后，发现手头还有七八张钞票，就一把搂过妈妈桑，用左手胡闹地扯开妈妈桑套装西服的第一粒纽扣，右手把钱狠命地塞到了她的胸罩里。妈妈桑笑弯了腰，双手捧住老二硕大无比的头颅，在他额头上狠命地亲了一口。
这天晚上，周飞也喝多了，他是被逼的，周飞第一次吐的时候，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丑陋的模样，他狠命地扇了自己几耳光，然后晃晃头痛欲裂的脑袋，又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人群……
§§§第八节处理牛司机
第二天周飞继续找那些“皇亲国戚”们谈话，看得出来，段老大在天宇有着绝对的权威，那些被周飞召了来谈话的，嘴上都唯唯诺诺，拍着胸的承诺支持公司的改革。可周飞心里不踏实，从这些人飘忽的眼神里就不难看出，他们根本就没将眼前这个副总当作“自己人”。
承诺放手让周飞管理的段老大，在忍了五天后，终于还是憋不住，跑来找自己的副总。其实周飞这五天，一直在思考，一刻也没闲下来，白天重新撰写公司的文件，晚上就随机找几个天宇的基层员工聊天，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会给段老大发一份电子邮件，汇报一天的工作与想法，并且把一份长长的改革计划写出来发给他征询意见。可段老大却一封邮件也没回，好多次周飞都想直接找他汇报工作，可是很少呆在公司的段老大却像有意在逃避，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的副总机会。
段子昌来找周飞，是想问处理司机的问题，他已经无法再容忍了。周飞也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不是因为段子昌追问的态度有点过火，被老板骂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段老大并没有骂人。让周飞不能容忍的是：有那么多要做的事情你不闻不问，偏偏着急上火地要跟一个司机较真，这不明显是要把自己当枪使吗？说实话，周飞也想马上开除了那个司机，可是有点脑子的人都想得到，公司的大老板自己开不掉一个小司机，却要借助他人之手，说白了就是怕直接得罪了亲兄弟，把自己的副总推到风口浪尖去堵枪眼！
段子昌刚追问完，周飞就反驳道：“段总，田司机的事情我觉得不是当务之急，您如果请我来只是为了开除一个司机，对不起，我可能会让您失望的！”
段老大感觉自己有点儿失态，赶紧脸上堆起笑容，解释道：“对不起啊！我也是着急，有他在，老二迟早会要被抓起坐牢！”
周飞也缓和了语气：“您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一定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他，还不能影响到公司的正常秩序！”
段老大这才点点头，客套的开始问起周飞这段时间的感受，周飞却是毫不客气地再次把自己的担忧合盘托出。周飞同志还是太年轻了，他不知道如何去取悦自己的老板，段老大被自己的副总堵了一肚子的火，他开始有点不耐烦这个年轻人了。
收拾田司机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周飞向段老大承诺后的第三天早上，公司的另外一个送货的司机请病假，公司又有一车货要送到惠州，往常遇到这种情况，是没有人敢直接派田司机去的，多半是段老大那个当业务部经理的舅子亲自开车，如果遇到二老板心情好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自己去找田司机送货。
派车的活本来是属于行政部经理的，这个老村干部早就看田司机不惯，可他又叫不动，老大的小舅子今天也来了邪火，就是不愿去。这事就捅到了周飞这里，周飞就叫行政部经理给田司机打电话，行政部经理说：“有老二那头猪护着，我可不敢惊动田副总！”
周飞二话没说，要来了田司机的电话，打了三次才接通，田司机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就骂道：“跟你们说过，早上十点之前不要给我打电话，猪脑子啊？”
周飞压住火，说道：“田司机，我是周副总，你来公司一趟！”
田司机听说是周副总，多少有点含糊，连忙说道：“对不起啊副总，我不知道是你打来的，昨天晚上跟二老板出去喝酒，早上三点多才回来，有什么事，我下午上班再说好吧？”
周飞说：“客户有点货要得很急，王司机请假了，你先帮忙送一下，回头再休息。”
田司机在电话那头打着哈欠，说道：“业务经理干嘛吃的？整天呆在办公室里屁事没有，送个货都不行啊？我整天跟着二老板，觉都没得睡，一个月才给我开一千多块钱工资，还把老子当牛当马地使唤来使唤去！”
周飞说：“田司机你讲话客气点，有什么牢骚先送完这趟火再回来冲我发！”
田司机坚持对抗到底，提高声调在电话那头叫道：“老子没那个义务！你爱怎么地就怎么地，有种把我开除了！”
田司机说完就挂了电话，周飞又拨了几次，最后这个史上最牛的司机竟然直接把手机给关了！周飞气得操起桌上的电脑键盘就砸到了地上，如果这个司机胆敢当面这么牛气，大兵周飞肯定会让他当场满地找牙！
屋外大办公室的人听到副总在办公室里发火摔东西，包括段家的那个姨父，全都吓得不敢吱声，不过，他们更期待后面的好戏。
周飞坐在椅子上，双拳顶着自己的额头，本来他还有慢慢去感化这个司机的想法，这下，他连杀了这个人的心都有了。冷静了十多分钟后，周飞又打电话给二老板段子盛，如此这般地把刚才的情况复述了一遍，没想到这个二老板，却不以为然，笑呵呵地说：“这个家伙就是这个牛脾气，一天不修理他就身上痒痒，等下我打电话给他，让他去送货！”
周飞又好气又好笑，不依不饶地追着段老二：“二老板，我觉得这事一定要处理，田司机太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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