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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文艺委员


  北风呼啸,窗棂嘶鸣。漫天飞舞的雪花淹没了村庄一撮撮低矮的草房。

  晚饭后,爷爷在外面查看了一番,他担心风大掀掉房顶上的草,又顺便过来了。爷爷坐在炕沿上,面带微笑,不停地用手抚摸着的我头发,像是在顺毛抚摸一只可爱的小狗,目光期盼地望着我,“啊呀,身上的衣服薄呀,别可哪跑了,再过几天,你就八岁了,嗨,快点长大吧。”说完,起身便回东院老叔家了。

  母亲照旧收拾好屋子,就把还冒着轻烟的火盆端到炕上,用手背抹了几下被烟炝出的泪水,习惯地埋进两个土豆,再用铲子在上面使劲儿地压了压,又背起小弟喂猪去了。不一会儿,我急不可待地抢先扒开火盆,用手捏了捏,感觉那土豆还硬着,吹了吹手,就急忙用铲子又埋上了。

  在桌子上忙着写春联的父亲,瞪着眼睛在看着我“刚吃完就饿?!”吓的我急忙把手缩了回去。

  窗外,小黄狗抖了抖身上的清雪,“汪汪”了几下,告诉家里来人了。

  只见东院老叔拿着一卷子红纸,跺了跺脚上的雪走进屋里。

  “正好你来,帮我看看今年的对联都写什么好?”爹把已经写好的一副递给老叔。

  “这个不中,什么‘喜气满堂’的,那都过时了。”老叔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照这个写吧。”

  “嗨,早来呀,白瞎我两张红纸。”爹说着就把刚刚写好的对联用手揉吧揉吧扔在地上,我急忙下地又捡了起来,蹦到了炕上,爹又冲我撇了下嘴,显然,是我的脚把土带到了炕上。

  “先给你写吧。”爹接过老叔手里的纸,看了看。

  “要斗私批修……”爹皱了皱眉,往下看着,“这副就挺好的。”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老叔顺着爹的手往下念着。

  “尽瞬尧。”爹补充道。

  老叔边念着边看着爹写着,“三哥,你的字写的真好,集上卖的都不如你写的好。”爹笑了……

  腊月二十九。

  一大早,老叔把爹叫了过去,说要爹帮忙用报纸糊墙,家里边由妈妈领着我在贴着对联。临走前,爹又交待了妈妈贴对联的事。

  忙活了半天,总算把对联给贴好了。可是——

  下午,爹刚进屋就骂了起来:“X他妈的,还能不能干点啥了?”吓的我急忙把拿着土豆的手背了过去。

  “怎么了?进屋就来那一死出,又哪嘎达不顺了?”妈妈满脸的不快。

  “你来看看吧……”爹扯着妈妈到了外面,然后用手指了指门框。

  “贴的挺正当的呀。”妈妈疑惑地说着。

  “你个瞎子,也不好好看看,那张横批是贴进猪圈的。”

  “哈哈……”老叔过来一看便大笑起来。原来那张横批上写着“肥猪满圈”。

  等爹他们一起到猪圈旁时也都笑了起来。那猪圈上贴的是“蒸蒸日上”的横批。

  那鸡架上贴的是“欣欣向荣”,而屋里的门上贴的是“金鸡满架”。全贴颠倒了。

  一阵笑声过后,只见爹气囔囔地撕着对联,老叔又拿来些红纸……

  妈妈走到我跟前,“你将来可得好好念书呀,这不认字儿哪能中。”

  “就知道吃,别像你妈似的睁眼瞎。”爹又在数落着妈妈。

  “妈,等我上学了,天天回家教你。”我安慰着妈妈。

  “别像你爹似的,死倔死倔的,整天连个好气儿都没有。”妈妈回敬着爹。

  “嗨,还用上学吗,从现在起,我天天教你们认一行报纸上的大字就行了。”爹说着便拉着我的手走到墙边,用手指着一行字。

  “贫下中农管理学校。”爹念完,瞪着眼睛看着我,“跟着我念。”

  “贫……”我没能念下来,“爹,你还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教我吧。”

  “你爹根本就不是当老师那块料,瞅他那脾气吧,还不得把孩子都吓死了。”妈妈说着,便往炕上放着桌子“行了,吃饭啦。”

  我上小学了。

  学校紧靠后屯的大砂坑旁。一间破得四面透风的土房,前后窗户上的塑料布被风刮的像一群被惊扰的麻雀,发出“突突”的响声。里边有二十张破桌子,刚好够一、二年级合班上课。

  还好,我坐在后头,那里“享受”的冷风要比前排小一些,可一看黑板时脖子总有点不够长,有时还得站起来。

  这天,老师把一个叫铁蛋儿的孩子选做了班长。只因铁蛋儿的“血统”好,家庭成份是贫农。他的个头儿在班里也最高,偏偏又坐在了紧前排,“哈哈,后边的脖子都短了吧?”我暗自好笑。

  上课的女老师二十四五岁,长的一副娃娃脸,说话的声音可挺粗,如果不是因为来自窗户方面的干扰,那声音酷似一个反串演员在对白。

  “起意!向伟大领袖毛席敬尼!”铁蛋儿班长是个大舌头,见老师走进了教室,便向同学发出“敬礼”的指令,同学一阵哄堂大笑,我还不懂事地拍了几下手,站起来一齐向黑板上方的主席画像敬着礼。

  “尼毕!”铁蛋儿说完,又是一阵大笑,便都坐了下来。

  “起立!”老师重新命令着,大伙“刷”地站直,“向伟大领袖毛主席敬礼!”老师转过身,和同学一起向主席像敬个礼。

  “礼毕!”老师说完,大伙鸦雀无声地坐下来。

  “有什么好笑的?都成什么样子?啊?”老师那副娃娃脸拉长了,她“刷”地抽出了教鞭,“啪啪”地抽了两下桌子,便又拿起了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个“中”字。

  “这是我昨天教的,看看还都记得吗?”老师严肃地看着第一位学生,大伙都低着头不敢正视老师。

  “你,陈聿津,”老师把手指向了我,我没想到坐在后排还能被她提问。

  “站起来,”老师用教鞭使劲儿点着黑板,“这个字念什么?”

  “我……我不认识。”我低着头,好像听到旁边的同学小声地提醒了我一下。

  “怎么?刚刚过一天就忘记了?”老师拿起了教鞭,吓的我感觉要小便。

  “老师,昨天你没给我们讲这个字呀。”我吞吞吐吐地解释着,“你昨天写的是‘忠’字,黑板那个字好像缺点什么……”

  “嗯?”老师闻听,急忙把黑板上的“中”字下边加上个“心”,她的脸由长变得微红,便又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学习嘛,就要会举一反三,这个字加不加点什么都要念‘忠’,要善于思考嘛。”她说完又把目光投向了我,似乎要找个台阶。

  “坐下吧,以后不要跟着瞎起哄。”

  “啊,是。”我刚坐下,突然感觉下边有些吃不住劲,“老师……”我举起了手。

  “什么事?”老师瞪着我。

  “我……我想呲泡尿。”我说完大伙一阵大笑,老师也唔着嘴。

  老师允许后,我急忙跑到外面,站在砂坑沿便开始“痛快”起来……好一个天然大侧所,一阵西北风,把我扫个透心儿凉。

  “今天老师都讲了些什么?”刚到家里,爹便问我。

  “讲了两个字,一个是有‘心’的‘忠’,一个无‘心’的‘中’。”

  “什么有心无心的,一会我可要好好考考你。”爹边说着边编织着土筐。

  为了避免课堂哄笑,从这天开始,上课前的“敬礼”环节由老师亲自代理,铁蛋负责收收作业,分配学生打扫卫生什么的。可今天,老师在上课前除了“敬礼”的内容外,又增加了一项唱歌内容。

  “同学们,从今天开始,上课前都要唱一首革命歌曲,由我来教你们唱一段《红灯记》选段……”

  还没等老师说完,同学们面面相视,“啊呀,是不是天天广播里那个铁梅唱的?”

  “好像是,那个铁梅嗓子可尖了,谁能嚎上去?”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我先教你们唱,然后从你们当中选个文艺委员,以后就由文艺委员领着你们唱了。”老师说完便唱了起来……

  “听罢奶奶说红灯,言语不多道理深……”唱了几句又停下了,老师的眼睛盯着铁蛋儿“你在笑什么?”

  铁蛋儿憋不住唔着嘴,“老师……你的嗓子好像是男的。”说着大伙哈哈笑了起来。

  “都严肃点!”老师又拿起教鞭“啪啪”抽了两下桌子,一根粉笔便震成了两截。

  “以后谁要不会唱,就不能评为好学生,就是对他老人家的不‘忠’,如果敢倒乱,我要让全班的同学批斗你!”老师的胸前起伏着,形像被她那不争气的唱调大打了折扣,她气的鼓鼓的。只见她手里的教鞭一扔,“下课!”便捂着鼻子跑了出去……

  “铁蛋儿,你把老师给气哭了吧?看你咋办?”同学都为铁蛋儿捏了把汗。铁蛋儿没想到一句话让老师这么伤心。

  “你说你,老师对你多好啊,你连话都乌拉不明白,老师还让你当班长,草!没良心。”一个男生骂着。

  铁蛋儿一脸怒气地瞅着那男生,可他的脸顿时又变的通红,必定人家说的在理儿。

  于是,他把脸转向身后的英子,“英子,跟你商量件事儿,好吗?”

  “啥事儿呀?”英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铁蛋儿。英子平时话很少,但她喜欢唱歌,铁蛋儿凭感觉就知道英子的嗓子好,唱起歌来挺中听的。

  铁蛋儿在英子耳朵上嘀咕了几句,只见英子神色慌张起来,“我可当不了文艺委员,再说铁梅唱的我一句都不会……我可不行……”英子连声地拒绝了他。

  别看铁蛋儿说话乌拉,可有些心劲儿。放学后,他拉着英子的小手,轮着大舌头,“英子,我都跟老师商量好了,只要你肯做文艺委员,答应你两件事。”

  “哪两件?”

  “一,年末评你当‘三好学生’,有奖状的;二,给你个副班长当当。”铁蛋儿说完,注视着英子。

  “可我不会唱京剧啊,再说……”

  “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找个人教你,这个人唱的特别带劲儿。”铁蛋儿打断她的话。

  “谁呀?”

  “刘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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