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就快来了,他想。
夏秋秋举目四顾,可四周寂静一片,一丝声响也无。她眼中的景物在迅速虚化,一切都没了,就连眼前蓬莱阁的大殿也不见了踪迹。
她站在了一片无尽白茫中,忽然起了风雪,天地尽头出现了一位身穿蓝衣、面覆红色狐狸面具的男子,男子缓缓走向她,他经过的地方变成了尸山血海,尸山血海上盛开了大片的彼岸花。
这画面太过震撼,太引人遐想,可夏秋秋只能按下所有好奇,她闭上了眼,极力破阵。
可等到那人靠近了,她才发现眼前的人不是虚影,他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夏秋秋睁开了眼,一张明艳的玉面上尽显锐利,她于风雪中挥剑。
那人赤手空拳对上,他的修为分明在她之上,可却有意露出破绽给她,诱使她故意出招。
夏秋秋又一次攻击不得,她退后好几步站稳了身子,寒声道:“裘宗主要杀便杀,如此折辱又是为何!”
那人明显一怔,他并未撤去狐狸面具,可面具后的面容却恢复了他原本的模样。夏秋秋看不到其他,只能看到他一双情深似海的漂亮眼睛。
裘千金看了夏秋秋很久后,轻启唇齿,问“还打吗?”语气郑重,再无一丝前几日的浪荡。
“打!”夏秋秋又提剑翻飞上前。打下去还有一线生机,直接放弃那就只有死了。
两人再一次靠近,动作行云流水。犹如大家在挥洒狼毫,晕染出一副狂放不羁的倾世之作。
另一边,君泽以为解了梦,他嘴角扬着浅笑抬起了眸子,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失所望,他还在梦中,而且梦得更远了。
日头挂在当空,白光亮得有些刺眼,他被挤在人群里,人声鼎沸,吵得人头疼,越过许许多多的后脑勺,可以看见一方比人高的圆台,圆台上有人在比试。
眼前的场景越来越真切,君泽完全想起来了,这是龙师叔出关的那天被月师姐拉去黄金台看比试的时候。
“君师弟。”耳边传来娇娇软软的一声,君泽侧脸去看,看到了梳着蝴蝶双髻,穿着粉裙的月晞。
月晞巧笑嫣然,柔声道:“我好像吃坏肚子了,先去趟净房。”
君泽左右看了看四周的人,每个人都是无比生动,完全不像是梦中的假人,再看台上,灵力流转,真假难辨。
手腕上忽然一重,君泽侧脸去看,目光下移后,看到了面目可憎的洛云帆,他拖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骂道:“小畜生!”
法阵流转,两个人瞬间就到了柴房,捆仙索从洛云帆的袖中飞出,眼看就要捆上来。
君泽很想继续看下去,想看看他们到底想演些什么,可是被凌虐十年,刻在骨血里本能的害怕驱使他出手了。
只是…
君泽难以置信,他结的阵根本拦不住洛云帆的捆仙索,他被吊起了。
“还敢还手,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洛云帆发了狠,只一鞭,君泽身上的衣服就被打烂了,皮肉上留下了血淋淋的伤口。
君泽再次结阵,可他还是没有挣脱捆仙索的束缚。
“忘恩负义的东西!”洛云帆的长鞭如雨点般落在了君泽的身上。
君泽再一次结阵,再一次施术,甚至召唤了神霄,可都无济于事。无边无际的恐惧在君泽的心上蔓延开来。
洛云帆打累了,他收了捆仙索,对着被打成重伤倒在草垛上的君泽啐了一口“小畜生”后,背着手离开了。
惩罚君泽的柴房的门从来不锁,不是宽容,而是恶毒。君泽年岁小的时候,禁不住膳房飘出来的香味诱惑,未经允许跑出了柴房,然后被膳房的弟子禀告给洛云帆,洛云帆以他不负管教为由,再一次打了他。
君泽奄奄一息地躺在草垛里,静静地看着虚掩的木门,他开始等一个人的出现。
就快来了,他想。
他等了很久。
门缝里透过的光暗了。
为什么还不来?
君泽等得太久了,失去了耐心。他忽然又反应,他在做梦。他急忙施术,可他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却发现还在柴房里。
绝望随着夜色开始侵袭,什么都快要看不清了。
君泽匆匆抬起了手,他往腰间玉带上摸去,却发现他穿着布衣,没有玉带。连玉带都没有,自然不可能有她送的平安扣,可他不死心,他还伸出手确认。
没有。
他又急忙往侧襟的暗兜里摸去,那里有他贴身放着的并蒂清铃。
依旧是没有。
他握紧了交叠的衣领,直到将衣领揉皱了,他才有勇气拉开,柴房里光线晦暗,可是他还是看到了那些因为洛云帆和夏秋长年累月鞭打留下的伤痕。
君泽合上了衣领,躺进了草垛里。
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吱呀——
木门被推开了,门口的人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她抬手一挥,柴房墙壁上挂着的油灯被点燃了。
微弱的光照在她清冷的脸上,她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仿佛一具傀儡,她走向他,蹲下了身子,然后一只手伸进了广袖去拿东西。木盒只露出了一角,可君泽已经知晓她要拿什么给他。
君泽坐起了身子,他一把推开了她,骂道:“滚!滚开——”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惶恐。
跌坐在地上的龙琼羽低声笑了起来,这笑声在黑夜中格外阴森。龙琼羽抬眸再看向君泽时,变成了夏秋的模样,明艳绝绝,薄情冷绝。
油灯里跳动的火光忽然惊灭了,夏秋消失在了君泽的眼前。
灯光消失了,可月光的柔光从门里洒了进来。
门外出现了一座看不分明的高塔。
高塔越来越清晰,君泽看到了高塔每一层四方小窗后无数双贪婪的眼睛。
那些眼睛的主人,他认识或不认识,熟悉或陌生。
穿着黑色斗篷,带着红色狐狸面具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男人抬手,一柄通体墨黑的长剑被他握在了手中。
长剑上流转着浓烈的黑煞与金色铭文,分明就是他的神霄。
塔门开启,有人第一个冲了出来,男人并未出手,可手中神霄上散出的灵刃却割断了那人的脖子,鲜血喷涌,晕开了一大片。
男人垂眸冷眼看着他,将神霄扔在他的手边后,原地消失了。
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可君泽却听到“杀”字。
无穷无尽的“杀”。
杀——
众人叫嚷着冲向他。
君泽安静看着,在第一个冲到他面前的人举刀时醒了梦。君泽睁开了眼,发现他还立在原地——蓬莱阁大殿后门不远处。
怪不得在梦中会被洛云帆欺负了去,原来是神识入梦。
君泽抬手灵力化线去扯低垂夜幕上一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星辰,星辰松动瞬间,罩着蓬莱阁的夜幕消失了。
星辰化作了身穿广袖粉色仙裙的月晞,与往日一样,她梳着可可爱爱的双髻,眉眼也是温温柔柔。
月晞甩出水袖打断了君泽用力化成的线,而后施施然落在了君泽面前不远处,笑吟吟道:“君师弟,师姐很是好奇,你是何时发觉被骗?”
君泽也是笑着,他道:“伤口做的太假了。”
月晞弯了眉眼,打趣道:“早知道多偷看几次师弟洗澡了。”月晞说这话是存了戏弄君泽的心思,只分离了几日,她倒是有些想他了,不止想他,还想念洛云帆和夏秋,想念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日子算不上特别好,可一想到再也回不去了,她就有些失落。
君泽的目光落在月晞腰间挂着的平安扣上,他缓缓道:“师父说,月师姐当着她和大师兄的面叫走裘师弟,是为了提醒大家白狸来了,而提醒的原因是白狸要做的事超出了师姐的底线。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月晞弯弯眉眼,笑着道:“原来小哑巴也是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
君泽执着道:“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师弟要如何?对我感激涕零,替我向宗主求情?告诉世人,我月晞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让他们接纳我这个好妖?”月晞温柔的眼中蒙上了寒。
君泽郑重道:“有师父在,师父定会保师姐周全。”
月晞幽幽道:“可师父眼下自身难保。”
君泽眉眼骤冷,长长的睫毛映在墨黑的眸子里,“师父在哪?”
月晞见君泽如此模样,觉得有趣,她玉白的手抬起,食指浮在唇前,十分娇作地笑了。她回答起了君泽先前的问题,“若不是师父这般自以为是,我又如何能引得君师弟亲身涉险。受制于人的滋味实在难捱,我引你们过来,只为杀掉白狸,我好坐收渔利。只是没想到,白狸这般没用,竟让师弟和师父毫发无损的逃了出来。我真怀疑,刚才大殿里的根本不是白狸。”
君泽的眸色沉了沉。
月晞继续道:“师弟别担心,师父死不了,裘宗主下不了手。”
君泽抬眸定定地看向了月晞。
月晞又笑了,她道:“师弟若不信,等着看结果吧。倒不是因为裘宗主对师父真的情深,而是师父自有手段。师父善于驯驭男人,这一点,君师弟应该深有体会。”
君泽眉宇瞬间冷冽。
月晞缓缓道:“世人都以为太师父最喜爱的弟子是龙师叔,可并蒂清铃却在师父的手上。花开并蒂,桑结连理,师弟不会不知这是何意吧?”
“一派胡言!”君泽厉声呵斥。
月晞却继续道:“洛师兄对师父忠心耿耿,就连我那同母异父的弟弟也甘愿对师父俯首。师父分明滥情,却以无情自居,实在让人恶心。”
君泽蜷紧了手,强压下所有怒气。这些年,唯有月晞待他还算好,可是如今看来她待他的好,全是假象。她明知洛云帆善妒,却多次当着洛云帆的面夸他,惹得洛云帆不快。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引他怨恨,憎恶世间。
她蛰伏在他身边十余年,并且熟知龙琼羽的计划,她对玲珑玉的渴望不比任何人少。
此刻,他分明解了梦阵,可偌大的庭院里静悄悄,没有一人。很明显,他还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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