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柳惜朝归天携仇英,沈啸川威震宝船厂》
话分两头,且不表包晓生、欧阳玉飞回京以后如何。还须追本溯源,单讲这龙江宝船厂之祸乱始末。朝廷误认为此乃江南盐帮与沿海倭寇进犯,但实则,仍应从大漠鬼城说起。
永乐三年正月八日,玉面飞狐韩如霜毙命于楼兰。天外天主力伤亡殆尽,只有万俟敬文逃到大漠鬼城报信,朱允炆、雷行空得以保全。韩如霜死后,朱允炆乃登台拜将,郑承恩、沈啸川、封清博、战振文、万俟敬文列为五虎。追尊韩如霜为军师,继承遗策,与陈祖义、陈宗盛兄弟合谋,欲取道水路攻入京城。
雷行空见朱允炆有卷土重来之势,心中惊惧,乃宣誓效忠,愿当陆路开道先锋。朱允炆虽知其反复,但正用人关头,怎可发生内乱?遂佯装大喜,实则提防,密令郑承恩逐渐争取军权。未久,沈啸川、封清博、万俟敬文随战振文秘密至南海县组织豪杰,演练水师,聚众约万人。雷行空安排朝廷内应,谣传建文帝流亡海外,与海盗陈祖义共谋夺位。顺利引成祖决议,派兵远洋清剿,使得京城空虚。
然而,天不遂人愿,入冬,大将军郑承恩突患心绞痛。只因接到祖国消息,道朝鲜太宗李芳远于去岁迁都汉城,建造昌德宫,囚禁太上王李成桂。那李成桂自从开京奔逃至老家,就皈依佛门,无奈李芳远往咸兴差使两年,终究被其挟持回朝。李成桂遂藏弓箭,常欲射死李芳远。故而,李芳远待巩固权位后,便设置禁地,将李成桂幽闭。
郑承恩来大明已有六年,眼看复国无望,突然一病不起。遥思故乡,终致于数日痛哭,泪尽继之以血,含恨九泉。朱允炆在榻旁执其手,悲恸流涕,连连泣叹,愧对其忠肝义胆,却无力回天,只得厚葬。从此雷行空所忌惮之人,唯朱允炆贴身太监花无常而已。
再说陈祖义之弟陈宗盛,乃盐帮现任帮主,化名向啸天,绰号翻江龙,外人不知底细。而所谓盐帮,即贩卖私盐的草莽团伙,当年张士诚十八条扁担起义,盐帮为其党羽。张士诚灭亡后,其部署联合日本倭寇,威胁沿海州县,故盐帮势力遍布江南,敢与国争利。
当初,韩如霜与陈宗盛商议,助朱允炆复辟。事成后,朝廷不但赦免陈祖义罪名,准其回归故里;还将许可盐帮合法经营,贩卖运输官盐。陈宗盛与陈祖义兄弟情深,且贪图利益巨大,自然一拍即合。但韩如霜暴卒,致使朱允炆、陈宗盛之间失去了接头人,虽由战振文代为传话,陈宗盛却终是对朱允炆日渐小心。
待成祖指派包晓生回乡贺寿之事传出宫,朱允炆令战振文、陈宗盛即刻准备。趁春节,京城守备松懈,一举进攻。未料,朝中内应临时密告,言龙江船厂内,藏有太祖所制的水师兵符。成祖与郑和巡察龙江船厂欲递交时,大风忽起,失手掉入水中。郑和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口称该死,找人打捞,却怎么都找不见踪影。无奈,成祖只得以新刻兵符调派亲军,随郑和远航。
战振文、沈啸川、封清博、万俟敬文四人共同商议,不如取道龙江关,攻入船厂。进能直捣皇宫,退能凭险据守,倘若天命在我,寻得兵符,则复国指日可待。众将遂紧锣密鼓,部署周密,率领大小船只三百艘,精锐水师万余,轻舟快艇,倾巢出动,一路通行无阻。
同时,陈宗盛接到驰书,以韩如霜忌辰约期,正月八日起事。遂即刻召集盐枭、海贼、倭寇,起点五千人马作响应。待战振文水师兵临城外,发布信号,陈宗盛于船厂附近放火。守将不知何事,出来施救,被陈宗盛乱军砍死。船厂内多为工匠,陈宗盛见则杀之,顷刻间拉开石闸,战振文水师一拥而入。
早有沿途发现敌情,被战振文击溃的残兵败将告讯宫中,成祖惊惧恼怒,责问海防巡查不利,反贼竟已偷渡至此。遂急令附近水师营救,又命柳惜朝、沈仇英、纪纲分别领禁军、锦衣卫各五千,即刻驰援龙江船厂。
战振文等人进入船厂,便封锁四处,分兵把守,准备先击退朝廷援军。又派部署按内应所给地图,查找兵符下落。消息传到陈宗盛耳中,难免心中琢磨:“这些人竟不趁势攻城,却在此探索兵符,可见极其要紧,我若得了去,也好有谈判筹码,稳操胜算。”
于是,陈宗盛乃派数百水性极好的翻江高手,一同瞅准方位,协助寻找。未久,报朝廷派禁军、锦衣卫赶来救援。沈啸川、封清博领兵前往坐镇大门,布阵列满弓箭、火炮,只等以逸待劳。战振文、万俟敬文继续搜索兵符,匆忙之中,也无暇顾及陈宗盛做何动作。
待柳惜朝、沈仇英、纪纲领兵到,沈啸川、封清博自正门处弓炮齐发,众将难越雷池。柳惜朝道:“龙江船厂占地广阔,反贼初至,必有空虚。故我与沈仇英欲从旁袭入,纪大人在正门与反贼对峙,见我等成功,便可引军来侧门,趁乱夹击。须臾水师合围,敌可破。”纪纲称道:“真乃妙计,纪某得令。”柳惜朝、沈仇英遂寻路而去。
那龙江船厂建于洪武初年,西接长江、东邻秦淮河,横阔一百三十八丈,南北纵长三百五十四丈。时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水寨,东南方有短垣,而西北方为湿地。于是柳惜朝、沈仇英自东南方登墙攻入,势不可挡。沈啸川、封清博见正门处纪纲作壁上观,乃援兵去救,只留弓箭、火炮手驻防。
且说沈啸川虽把守水寨,却仍骑着高头大马,船厂四处城楼相连,甚是平坦宽敞,正好纵马驰骋。又遥望见永乐军当先一位金甲将勇猛无敌,乃问封清博道:“此何人?”封清博定睛细看,答曰:“这便是朱棣近侍虎臣之首,三目温侯柳惜朝是也,啸川兄当心。”
沈啸川拍马直上,初临战阵,心中有横扫千军之气势,遂狂喜道:“篡位逆党,尔等休猖狂,关云长在此!”这一声洪钟巨响,仿佛英雄盖世,众人齐望而来,青龙偃月刀,虬须美髯,鹦鹉绿袍,都似见了武圣般,既惊惧又敬畏。待看到他红面花脸,如同鬼神,都纷纷跪拜,口称道:“二爷显灵啦!”
柳惜朝、沈仇英也皆被威慑,待见沈啸川举偃月刀贯劈而下,柳惜朝忙持三尖刀相迎。沈啸川虽刀借马势,但被柳惜朝奋力抵住,两刀交碰,火星四溅。沈啸川如同砍到铁墙般,纹丝未动,心里暗惊。手中刀却不敢慢,抽回去,又似腾龙潜蛟般,张牙舞爪攻来。
那沈啸川马战得了便宜,再加上刀法精湛,柳惜朝步战吃亏,一时间拿他不下。没多久封清博赶至,沈仇英见来者如同钟馗模样,朱红罗袍,长翅纱帽,却是宋朝服饰,手中拿根判官铁笔。沈仇英打眼近看,惊呼道:“封老弟,你为何在此?”封清博怒道:“朱棣乃乱臣贼子,夺权昏君,今日特来替天行道。”
沈仇英正欲辩解,封清博已挥笔打来,沈仇英金锏架住,劝道:“你我同朝为官,曾经出生入死,虽非兄弟,却怎忍刀兵相向?当回头是岸,莫酿成大错。”封清博笑道:“你看我而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早非朱棣臣子,落到如此地步,都是拜他所赐,勿须多言。”沈仇英见封清博招招致命,哪还敢马虎,只得硬着头皮,小心应战。
这边,沈啸川与柳惜朝酣斗约莫二十余合,竟打得气喘吁吁。柳惜朝乃沙场老将,能守善攻,纵沈啸川蛮力非常,却无奈何柳惜朝三尖刀法密不透风,没有破绽可寻,反倒是越战越勇。心里想,难怪郑承恩如此英雄了得,当年也败在柳惜朝手下。又过十合,柳惜朝逐渐有反击之势,沈啸川汗似密雨,唯恐失误。
突然间,数支飞箭射至,柳惜朝附近士卒应弦而倒。只见船厂中央,一小队敌人赶至,为首的双眼蒙布,手执雕弓,乃万俟敬文。那些人齐声大呼:“盐帮找到了兵符,沈将军、封将军速战速决。”沈啸川闻言,拔马便走。柳惜朝暴喝:“哪里逃?”万俟敬文听得亲切,飞箭又至,柳惜朝侧身避过,沈啸川已去远。
那沈啸川骑至沈仇英身旁,横起一刀劈来,沈仇英连忙跳开。怎料得沈啸川只是虚招,策马经过,大喊道:“放箭!”万俟敬文听风辩位,连珠箭即出,沈仇英还没察觉背后声响,就感到钻心疼痛,已被射中肩膀,右手金锏落地。封清博怒道:“何以暗箭伤人?”沈啸川志在兵符,便不答话,朝着陈宗盛赶去。
柳惜朝见沈仇英负伤,大骂道:“狗贼竟敢逞能!”急以标枪掷去,连发数把,万俟敬文左右腾挪,那标枪皆扎在随从身上,各个都被钉入地板。万俟敬文稍带诧异,忽得脑中一片空白,标枪贯穿头颅,猛然退了几步,闷声倒下,脸色极其震怖,恐怕犹自不信。
柳惜朝立毙万俟敬文,赶来救助沈仇英。封清博见状,叹道:“仇英大兄,对不住了。”说罢便举起判官铁笔,欲将沈仇英砸死,柳惜朝标枪在手,向封清博掷去,封清博只得招架自救。顷刻,柳惜朝奔至,封清博心知难敌,转身欲走。柳惜朝骂道:“主公隆恩,感念你世代清廉,才饶你性命,你却犯上作乱。”
封清博恼羞成怒,回头拼命,忿道:“昏君偏袒奸佞,还嫌未屈杀我不成?今日当血洗耻辱,方泄吾恨!”此时,沈仇英见禁军已然陷入重围,负痛起身,道:“困斗多时,锦衣卫却仍未至,莫要恋战。”柳惜朝应道:“纪纲真乃无能鼠辈,气煞人也,先且战且退。”
此时,沈啸川行至船厂中央,见战振文部署正与陈宗盛争抢兵符。双方喧哗吵闹,众人围聚,皆在旁观,势同水火。原来,战振文恐朝廷战舰救援,已去安排埋伏,留下心腹找寻兵符。谁想,终还是让盐帮快了一步,拿到陈宗盛手里,便要朱允炆写好盟书,承诺条件,方才肯放心呈交。
沈啸川性急高傲,见不得趁火打劫之辈,登时怒发冲冠,提刀快马未停,喊道:“朝廷兵至,快随某家杀敌。”众人以为沈啸川回来搬救兵,尽皆避让。沈啸川趋近陈宗盛,手起刀落,砍掉其头颅,众人大惊。沈啸川道:“还有谁想谈条件,问我宝刀便是。”
盐帮之人皆默不作声,沈啸川夺了兵符,即刻命中央士卒上阵,欲吞灭柳惜朝、沈仇英所领部队。待率军赶至,正瞅见柳惜朝、沈仇英与封清博三人战作一团。封清博舍生忘死,左右六扇门旧属也皆奋命。沈仇英早已体力透支,只有柳惜朝满甲鲜血,背负沈仇英突围,形同困兽,却仍自骁勇无敌。
封清博见沈啸川至,大喊道:“啸川兄,还不祭刀,更待何时?”举铁笔欲劈沈仇英,柳惜朝挺刀直刺,捅入封清博腹中,封清博突然狂笑,放声歌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左手竭力拽住三尖刀,柳惜朝竟拖不回来,忙道:“仇英,送他去罢。”沈仇英涕泪交流,金锏狠砸下去,封清博登时脑浆迸裂,却使尽最后一口气,右手紧握沈仇英兵器。
转眼,沈啸川冲到面前,双手使足臂力,架刀劈来。柳惜朝三尖刀被封清博肉身夹死,动弹不得,急取背后标枪,却早已用尽。猝然间,沈啸川马过,连着柳惜朝、沈仇英,一并砍成两段。沈啸川如在梦中,待听到众人惊呼,鲜血溅到眉间,沈啸川看着地上二将尸首,突得抚须长笑,唱道:“死有何惧,生亦何欢?大浪淘沙,英雄千古。”遂将柳惜朝、沈仇英头颅割下,携同兵符在身,疾驰而去。
却说盐帮众人失了帮主,群龙无首,一时间又被沈啸川镇住,大伙儿敢怒不敢言。等待前方消息传来,封清博、万俟敬文阵亡,只剩了沈啸川前去防守正门。那些平日里受陈宗盛恩惠的弟兄,便呼道:“帮主待我等情同手足,如今枉死此处,我等义气何在?”盐帮众人皆拜过把子的血性汉子,遂应曰杀他娘的鱼死网破,即与建文军械斗,船厂内骤然□□。
沈啸川正将柳惜朝、沈仇英二人头颅悬在大门处,纪纲见了,佯装痛哭,更破口大骂,誓要复仇。却只在附近搭好强弓劲弩,严阵以待,毫无动静,沈啸川也不敢冒然出来搦战。待船厂内传来骚乱,沈啸川抽身离去,纪纲才指挥道:“水师救援已至,即刻进攻!”
尚有十数禁军突围未死者,逃到纪纲处,告知五千兵马全部覆没。纪纲唯恐露出端倪,乃义愤填膺道:“尔等速去宫中报讯,请求支援!我今日纵寡不敌众,战死此处,也定要为两位大人报仇。”这些将士闻言,尽皆感激涕零,遵命拜别。
沈啸川见盐帮众人倒戈相向,方道失策。如今盐帮众人占据中央腹地,建文军与永乐军血斗多时,损伤颇重。况且战振文分兵巡江,这内乱已起,船厂恐怕守不住了。遂只得把心一横,吩咐左右道:“通知战将军,就说东西到手,却引发盐帮暴动,应当即刻撤离。”
言罢,沈啸川护着兵符,高呼道:“各位弟兄,撤!”遂当先杀开一条生路,与亲信随从驾船驶离。沈啸川既已率众奔逃,正门顷刻被纪纲攻陷,剩下盐帮之人,未料锦衣卫杀到,还在同没走掉的建文残军拼死纠缠。纪纲不由分说,尽皆屠戮,龙江船厂血流成河。
这些盐帮贼众,与建文残军相互厮杀,分毫不让,却教纪纲渔翁得利。但三方皆非等闲小卒,未久,锦衣卫便也陷入混战。僵持间,一哨兵马赶至,却是徐斩、皇甫遥、轩辕狂浪来援。徐斩看见正门处柳惜朝、沈仇英首级,连痛呼数声,搭箭射下,早有随从张布接住。
徐斩抱住二人首级,失声恸哭,悲愤间目眦尽裂。遂率随从冲杀至中央大军,狂吼道:“沈啸川安在?”锦衣卫皆指道:“乘船已逃!”徐斩又拍马突击到岸边,选了艘走舸,喝令众将奋力急追。众将未见徐斩如此失心无谋,却不敢违令,皆舍命奉陪。
皇甫遥、轩辕狂浪与纪纲汇合,锦衣卫如虎添翼。盐帮贼众、建文残军非死即降,再无抵抗之力。纪纲大笑道:“我锦衣卫平定叛乱,你二人功不可没。”皇甫遥附和道:“皆是托指挥使统领有度,方能得胜!”纪纲闻言,更是欣喜。原来,徐斩、皇甫遥、轩辕狂浪回京正要入宫,恰遇见败走将士求援,问明情形,急忙领兵赶至。而今龙江船厂既已镇压,徐斩究竟性命如何,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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