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徐来 下
替刘陵放下车帘后,云舒随徐王后的内侍一路穿过层层雕花门,渐渐走进王府的后院。
徐王后是在自己主院落的花厅见的云舒,云舒立在中间,被她打量了好久,缓缓的,徐王后才说:“听说,太子很喜欢你?”
云舒忙摇头说:“王后切不可听外面的传言,之前太子只不过是拿我逗曹小姐,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哦?”徐王后似是不信,说:“可太子却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云舒微微皱眉,自上次跟刘爽说清楚之后,刘爽理应不会再拿她当挡箭牌才是呀。
转瞬,云舒就明白了,刘爽跟徐王后什么关系?怎会跟她说这些?定然是徐王后在套自己的话!
“王后明鉴,我跟太子真的没什么关系,若真要说有关系,那就是太子殿下喜欢我的茶,颇为抬举我一些,断然不会有什么男女之情!”
徐王后见云舒没上当,思索了几下,右手指了一下仙鹤祥云的云母屏风,说:“你们出来吧。”
云舒一惊,只见刘爽和曹媛两个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刘爽冲云舒眨眨眼,又转身对曹媛说:“怎样?这下相信了吧?上次我那样逗你,是我太过分了。”
曹媛气呼呼的样子,但是脸上已有些红晕出现,她扭了扭身子,问道:“那、那镯子的事情怎么解释?”
刘爽就笑着说:“那对镯子因陈放时间过久,颜色不鲜亮,云舒说她认识很好的匠师,能够让镯子焕然一新,所以我才交给她,让她帮我修缮。那是我母亲给未来媳妇的礼物,自然要弄的最好,才能拿出手。”
见他如此慎重,曹媛这才消了气,转而对云舒说:“你,可要把那对镯子收好了,早点修好,早点送回来,要是弄丢或者私藏了,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徐王后就说:“年轻人喜欢玩闹,但是也要有个度。太子,上次的事情再不可发生了,把阿媛弄的那样伤心。”
刘爽点头受教。
问清楚事情之后,徐王后就让云舒走了,留下刘爽,叮嘱道:“太子,这个云舒,你还是离她远一些,不要为了这种人惹得曹相国不高兴,你以后还得靠他辅佐,须得衡量一下轻重才是。”
刘爽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的点头称是。
刘陵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不过小半个时辰,云舒就出来了。
“她没有为难你吧?”
云舒笑着摇头,把事情说了。
刘陵颇为感慨的说:“十六哥也算是长大了,若按照他以前的倔强性格,绝不会暂时对徐王后低头,他现在能屈能伸,懂得权宜之计,颇像大丈夫了。”
外面传来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在夜晚中格外响亮。
云舒看刘陵眉头微蹙,问道:“翁主今晚喝的有点多,是不是头疼了?”
刘陵摇头,说:“不要担心我的酒量,长安之中都无人能将我灌醉,又何况在这里。我只是在想点事情……”
既然是想事,云舒就不打扰了。
刘陵又突然说:“你酒量也不错,看来以后可以多多找你喝酒了。”
云舒呵呵笑了,她之前也没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酒量在最近的确是越来越好了。
到了刘陵住的官驿,刘陵留云舒进去说话。刘陵一直心情不畅,现在肯找人说话,云舒自然留下来陪她。
在她的房中,刘陵靠在榻上,揉着眉心,说:“我心中有事,一直想找人说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云舒见她如此难以启齿,宽慰道:“翁主心中有苦,说出来或觉得舒畅一些。”
刘陵望着跳跃的灯芯,说:“自从我不支持父王与朝中要员勾结,他待我就渐渐冷落,认为我终究是个女儿家,不足以成大事,任我怎么劝也不止。虽然待我不如以前,但我始终是淮南翁主,在府中的日子也尚可,直到去年过年时……”
过年的时候?那时云舒还给刘陵送过贺礼,并未听她说过任何事情,不由得更加凝神了。
“过年时,府中突然收到衡山王府的一批礼单,我原以为父王肯定会把礼单尽数退还,不料他全收了下来,还备了一份厚礼送回衡山王府。当初刘爽来寿春求和时,父王都未给他留任何面子,缘何这次毫不犹豫的恢复了礼数往来?我心中很疑惑……”
听刘陵这样讲,云舒也很疑惑,但心中渐渐萌生了一个想法……
刘陵继续讲道:“……父王不告诉我原因,我就自己去查,因我在王府内还有些人手可用,查出了父王曾收到一封徐王后的信笺,我去书房将信笺找出,竟然发现这个女人为了王后之位,与父王做交易!”
“她希望父王支持她登上王后之位,以此换来五万担粮食和十万件兵器的支持!”
“天呐!”云舒万万没有料到,徐王后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力!她当时还只是一名姬妾,怎么能提供那么多关键物资做交易?
再一想想,云舒却有些明白了,徐王后敢做这么妄为的事,只怕是衡山王默许的。
淮南王是衡山王的同胞长兄,在衡山王重新立后一事上,有绝对的发言权。但两家互不来往已久,衡山王拉不下面子求和,便让徐王后出马,在立后之事上,徐王后肯定会很积极,只要能获得王后之外,什么面子里子只怕都不会顾了。
而且……挑什么物资不好,偏偏用粮草和兵器交换,只怕他们对淮南王的心思了解的很清楚!
刘陵冷笑了一下,说:“父王觉得重新找到了可以与之谋事之人,说亲兄弟总比外人信得过,却不曾想过,他们是二十年未曾来往过的兄弟!”
若是衡山王也就罢了,关键是徐王后此人,让刘陵觉得如鲠在喉,仿佛把淮南王府的合家性命都交给了这个女人!
刘陵说着,眼中就红了。
“而更离谱的是,徐来这个女人为了拉拢我父王,竟然说要给我说亲,对方是他徐家的亲侄儿。我呸,也不看看她家是什么出身,痴心妄想!”
云舒连连摇头,徐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企图用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
看着刘陵的表情,回想着她今晚的作为,云舒心中“咯噔”一下,悄声问道:“淮南王……难道答应了?”
刘陵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说:“父王说我清誉已毁,虽是翁主身份,但名门望族不会求娶我,说徐王后说的是门好亲事……”
这话云舒听了,就觉得是扯淡!
汉朝虽是古代,但对女子的贞洁并未有过高的要求,越是豪门望族,私生子女就越多!哪怕没有夫妻之名,就这么生下孩子的事情也很多,公主改嫁更是屡见不鲜。何况刘陵是奉淮南王之意办事,事到如今,他却对女儿说这般话,怎叫刘陵不伤心!
见云舒怒了,刘陵反倒苦笑着劝慰道:“你别气,我绝不会顺从他们的意思。”
云舒冷静下来,问道:“刘爽知道这些事吗?”
刘陵摇摇头,说:“他似乎全然不知……”
刘爽和刘陵有共同的敌人,难怪刘陵处处感同身受,十分为刘爽考量。
云舒努力回想着历史上的事件,他隐隐记起淮南王谋反事件中,的确与他的兄弟有勾结,东窗事发也是与他兄弟和门客有关。
太具体的云舒真的不太清楚,只能说:“翁主,淮南王一意孤行,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现下之际,唯有先自保,才能想计策扭转局面。”
“如何自保?”
云舒反复思考以后能在汉朝大事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人,死来想去,云舒做了一个很惊人的决定——
“翁主要打起精神来为自己的婚事谋划,罪不及嫁女,哪怕淮南王以后出事,也牵扯不到你。而翁主若想以后在关键时刻能救家人性命,则必须嫁一个极有权势的人家!”
刘陵苦闷的说道:“权势之盛,莫过于我们刘氏宗亲,其他人求娶公主和翁主,正是为了乘势而上,我们想乘别人的势,这样的人家可没有几户。”
云舒吸了口气,问道:“翁主可记得皇上身边的廷尉卫青?”
刘陵点点头,她记得刘彻也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卫青,他日大有作为,翁主可否能摈弃出身的问题,重新审视此人?”
刘陵大惊,问道:“你是让我嫁给这个马奴?”
云舒柔声劝道:“卫青的长姐卫君孺嫁给了太仆公孙贺,二姐卫少儿嫁给詹事陈掌,三姐卫子夫自入宫至今,已有六年,升宠不衰,后宫佳丽无人可与之匹敌。卫家这几年间,已大不相同!连卫青的好友公孙敖因有恩与他,也被皇上重用,可见卫青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如何,他日必不可限量!”
刘陵在惊叹云舒了解长安动向的同时,心中渐渐正视这个问题。
云舒继续分析道:“何况翁主你也知道,皇上是个好武之人,待今年跟匈奴打起仗来,以后数年间,绝不可能轻易平息。卫青是个军人,又是皇上的亲随,他日上战场,只要打了胜仗,回来便是荣耀加身,绝非一般公卿之家可比。”
说完这些话,云舒就让刘陵自己去思考,不再多说,这种事情要看当事人的意愿,若刘陵不满意,或是接触卫青之后不喜欢,那也不可强求。只是云舒觉得这对刘陵来说是个机会。
“天色不早,你先回去休息,让我想一想……”
云舒应声告退,正巧墨清前来寻她,两人就一起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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