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谎言和欺骗
苏杨的碎碎念没有持续太久，伴随着房间里淡淡的沉香气息，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olla窝在她的怀里，抬头看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措不及防的滚落。它原本以为安殊这一次的离开会完结那个世界彼此之间所有的纠葛，可他却又一次出现了。它认得安殊签约时所穿的那双意大利定制皮鞋，没有想到两世的一切变化的翻天覆地，唯有这一点却并未改变。
那是他隐忍了数十年，刻意想要忘掉的曾经……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鹅毛大雪接连下了三天三夜，他跟着妈妈一起去老家过年，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粒子。五岁的身高大概是很矮的，妈妈最终将胖墩墩的自己抱进了怀里，一边走一边还替他扯了扯兔耳朵帽。
他喜欢过年，隔壁婶婶拿来的年糕很甜很糯，他咬着香甜的年糕，坐在门栏上用木棍戳着小院的积雪，想要在那里搭建一座送给妈妈的城堡。
城堡很快就有了雏形，妈妈可以住在高高的尖塔上，婶婶和杨奶奶可以住在中间大大的房子里。
‘啪’，咖啡色的皮鞋塌坏了他的城堡，几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径直朝正在切年糕的妈妈走了过去。
他看到带头的男人扣住了妈妈的手腕，妈妈疼的轻叫了一声，他立刻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狠狠咬了一口。那布真硬啊，感觉牙酸酸的疼。
那人猛的甩开他就是一脚，咖啡色的皮鞋踢中了胸口，他痛的站不起来，被妈妈护在身后。
毛爪子紧紧捂着胸，那记忆里的疼好像一丝一毫都没有减轻过，无论何时想起，都是如此痛彻心扉。那时的那些话，他一字一句都记得……
他说：“为了当上影帝我确实牺牲了你，可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更何况我和那些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最后不还是来找你了吗？”
他说：“用强？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也不至于到对你用强的地步。”
他说：“跟我回去，名利、地位、财富，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样好不好，我娶你，过一个月我就和粉丝宣布和你结婚怎么样？”
他说：“孩子？什么孩子？”
他说：“这孩子是谁的？！你背着我和哪个男人上床了？”
他说：“你说啊！这野种是谁的！”
他说：“我告诉你，你一天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不要再逼我用强！”
他说：“把她和这个野种给我带回去！”
然后那几个人就像提小鸡一样把他提了起来，丢进了车里。那车子里真的好暖，妈妈把他抱在怀里检查了好几次，许久才松了口气。胸口还有一点点疼，车子颠颠簸簸开了好久好久，那些人也都不说话。妈妈好像在哭，他紧紧靠在妈妈怀里不敢说肚子饿，可是真的很饿很饿……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冷风把他惊醒，妈妈悄悄压低了他的兔耳朵帽，和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抱起他就跑。
那应该是妈妈跑的最快的一次了，风灌到了帽子和衣服里，只能听到棉靴踏过雪地发出的吱嘎声。很久很久，妈妈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他拉起帽子，看到两排长长的树。那些人好像不见了，他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喊饿，妈妈蹲下来和他说：“阳阳忍一忍好不好，我们去找一个叔叔，他那里有吃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个叔叔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去找那个叔叔的路特别特别的黑。他和妈妈沿着那条有好多好多树的路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
那路好像特别特别的长，妈妈一会儿拖着他，一会儿抱着他，好久才看到路灯下有个白白的人影。他的车子窄窄的，也很暖，有奶油蛋糕的香气。他听到妈妈和他说谢谢，让他叫方叔叔，他乖乖的叫了。
方叔叔穿的圆鼓鼓的，转身笑眯眯的把奶油蛋糕递给了他，他好饿好饿，大大的咬了一口，被软呼呼的奶油糊了一嘴。
那是他吃过最难吃的奶油蛋糕，可那天妈妈帮自己擦奶油的样子真的好美……
后来他和妈妈又搬家了，方叔叔偶尔也会来家里玩，妈妈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很开心，所以他也很愿意让这个叔叔一直在自己家，真的不是因为他每次来都会买奶油蛋糕啦……
然后他慢慢的长大了，考上了半寄宿制的初中，偶尔会住到学校里去，每一次都是方叔叔送他。那时的他，懵懵懂懂的明白了，这个叔叔喜欢自己的妈妈……
那天暴雨橙色预警，他提前放学，没能等到方叔叔来接，比往常早一些回家。狼狈的脱掉衣服后，提着湿哒哒的书包打算去卫生间擦洗，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对话。
妈妈的声音：“方旭，别再为我做这些事，也不要再等我了，我只想带着阳阳好好过日子。”
方叔叔的声音：“让我保护你好不好？不要什么都自己扛，一个人过的那么辛苦。”
妈妈的声音：“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对你和你身边的人下手。真的，别再对我那么好了……”
方叔叔的声音：“别说这些了，我先去接孩子。”
他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客厅，大力的又关了一次门，假装是刚刚放学回家。
那天晚上妈妈带着他搬家，他第一次问了那个问题‘妈，我爸是谁？’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妈妈哭的那么凶，用中学课本上的话来说，那悲伤就像拧开了闸门。很久很久，好像是哭够了，她重新收拾起东西来，指了指一本堆放在墙角的杂志，告诉他，杂志上那个男人就是他的爸爸。
这个人，他认得。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可他就是知道，这杂志上的那个人，曾经让他度过了一生当中最最漫长的一天……
难怪小的时候，每一次他问起，妈妈都只是默默不说话。
他们又搬家了，从那天开始，他再也没问过妈妈有关爸爸的任何问题。好多次，他都想知道方叔叔去了哪里，妈妈都只是笑笑和他说要好好念书。
然后他的人生就像少了一页，此后好多年，再也没有方叔叔的存在，也再也不需要奶油蛋糕……
那些妈妈为了保护他不断搬家的日子，那些妈妈为了照顾他吃过的苦，他全都记得，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的踏入时光机，哪怕研究了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危险。
毛茸茸的爪子擦掉了眼泪，它贴着妈妈，躺倒在方旭喜欢的方格床单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它骗了方旭很多很多，让他在愧疚之下去接近自己的妈妈，让他努力的追求妈妈，让他以为自己是他的儿子，甚至让他差点陷入第三者的尴尬境地，现在又指望着他去对抗安殊……
苏杨打了个哈欠，摸到了怀里毛茸茸小猫，笑道：“olla呀，小家伙真会找位置，知道这里暖和的？”
她扯了扯被子替它盖好，眉眼之间尽显温柔，轻轻挠着它的小肚子，问道：“olla呀，我给你当妈妈好不好？”
被子里的小猫立刻点了好几下脑袋，仿佛是在回应她的提问，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她笑眯眯的戳了戳猫耳朵，道：“那我们说定了喔~下次那个女人再来，你还咬她，使劲咬！”说完自己笑倒在被子上，嘀咕道：“我这样好像有点教坏小朋友的感觉，要不下一次我还是自己上？不过这种脸皮厚的人咬一起来一定很累，真是辛苦你了，哈哈哈~~”
它傻兮兮的看着自己的妈妈一个人表演，见她张牙舞爪对付着想象当中的情敌，眉眼之间全都是开心肆意的笑。
她对方旭那么有信心，以至于它提心吊胆不惜张口咬的前女友，对她来说都像是一场意外的游戏和撒娇的资本。她朝自己眨眼的那个瞬间是那么的自信，仿佛知道这个男人会永远站在自己的这一边，是她可以全心依靠的人。
方旭待她一定很好，给足了她信心和安全感，就像那陪伴了它整个童年的各色奶油蛋糕，像那花季里来不及下的那一场雨……
它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消亡在哪一天，或许是结局彻底改变的那一天，或许是他和她结婚的那天，或许是两人有孩子的那天，或许是猫咪老死的那天，或许运气足够好，能够撑到他们白发苍苍。
每一天对于它来说都是赚来的，所以他更想要确定，确定她会幸福，确定这条感情的路，能够走的平平安安。
它永远不会将真相告诉方旭，如果注定要有一个人来承担过去那些沉甸甸的痛苦，它希望那个人是自己。它欠方旭很多，未来或许会欠的更多，可是为了保护妈妈这样单纯美好的笑容，它愿意背负起所有的谎言和欺骗。
它一直是一个相信科学的唯物主义者，这一刻，它却希望能够有来生。这些欠下的债，让它来生再还吧。
方叔叔，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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