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漫天的雪片狂舞着洒下，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孟江白站在院中，抬头望着黑暗的天空，雪落了满头满肩。夜里看来，那些雪片不是白的，而是更浓重的黑。星星点点，飘舞旋转，永无尽头。

　　如果，放弃了心中所有的坚持，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如果，这世间再没有人因为天下大道而在自己心中刻下深渊般的界限。

　　那么，还会有正义么？还会有英雄热血么？

　　又还会有如火炬般熊熊燃烧的希望么？

　　寒风如刀，在他的脸颊上刻下一道道细小的纹路。又钻进他的身体里，把整副根骨都浸透在寒气里。他心中没有答案，只有彻底的冷，如同一盆死灰。

　　眼前晃动的都是碧林的影子。巧笑嫣然，顾盼生姿，流光溢彩，活色生香。那双细软的手，那副柔弱的肩，让他恨不得用尽一生的力量拥抱在怀。

　　现在，她又在干什么呢？

　　无数的光影在他心头流过，如同翩翩飞鸟掠过湖面，点开一圈圈涟漪，起伏摇晃。

　　孟江白看不到，就在离他只有百里之遥的甄家院中，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也正悄立雪中，望天无言。洁白的雪花落在她露在兜帽外面的发尾上，把缠绵的青丝染得苍白如雪。

　　“小姐，回去吧……”云姿已是第四遍劝她，“这么大的雪，身子会冻坏的！”

　　甄碧林轻轻叹一口，目光从无垠的天际收回，又重新落到客舍的窗上。

　　今天早上，他来过。可是现在，那间房里黑暗暗的，没有人。

　　他曾在那坐过，在那来回走动。这房间，这院子，仿佛都带有他身上的气息。

　　可是他又去哪儿了呢？还会不会回来？是不是明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守在床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目光温热？

　　“小姐！”云姿已冷得受不了了，“别再等了！孟公子说了，明天一定会来见你的！他要是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要心疼死了！”

　　甄碧林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吧。”她转过身，看向瑟瑟发抖的云姿，勉强笑了一下，“若他不来，便真的是要永不相见了。算了，见与不见，其实也没有多少分别。回去吧。”

　　她的声音空灵冷淡，比整个天地间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云姿听在耳中，不由狠狠打了个哆嗦。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小姐有此刻这般绝望，绝望得连泪水都没有了。

　　哪怕是在一次次的死亡边缘，她也没有如此得冰冷。那些日夜近似入魔的炽烈和绝艳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好像连她的魂魄也一起带走了。

　　“小姐……”云姿忽然泪水涌起，呜咽出声，“别这样说啊……孟公子他……一定会回来的！你想想，他哪次爽过约？答应了小姐的，他从来都会做到的啊！”

　　甄碧林看着大雪中泪水涟涟的云姿，忽然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这一笑仿若春风拂来，一抹红润忽然就跃上了她苍白的脸庞，让她整个人倏然焕发出夺目的光彩，仿若一朵莲花灿然盛开。

　　“是啊，他从来不曾爽约。”甄碧林喃喃地道，“我应该相信他。除了他，我又还能相信谁呢？”

　　甄碧林轻轻摇了摇头，喃喃地道：“可是，我等你一世，你为何不能等我一时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提起裙裾，踩着雪缓步离开。

　　一阵风过，掀开了她的兜帽，一头青丝飘散在风雪中，好似缕缕浓墨在水中逸散开，不可丈量，也收拢不回。

　　云姿赶忙上前，手忙脚乱地帮她把挡雪的兜帽带上，终于松了口气，又搀着她慢慢走出客舍偏园。

　　寂静的园中，只剩漫天大雪翻飞而落，一片一片覆盖了两行浅浅的脚印，好像从来都未有谁曾在此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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