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 旧香囊
胡呦呦在山上修炼了几个月,终于能撸出个不露尾巴的人形了。
她向村里的巫医打听治人类心绞痛的办法。巫医十分冷血地抛出两个字:等死。
我走的这几个月,柳公子还活着吗?胡呦呦不禁担心。
“没有一天不想你……”“真的真的想你,让我为你淋一场雨……”
她在山野间,低声地呼唤,没有什么调子,粗暴直白地表达了一场狐人恋的相思之苦。
守界门的狐狸捂住耳朵,咒骂道,发/情期了不起啊!胡呦呦究竟要闹哪样!
她每天这么猝不及防地吼几嗓子,村里的母鸡都不敢下蛋了,最爱吃的古老肉没蛋清挂糊,一点都不嫩了哟喂。
“呦呦。”胡青青把养女叫到身边。
“姨娘,什么事。”胡呦呦眨眨眼,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扑闪。
“你滚吧,别在村里丢姨娘的脸。”胡青青是只直爽的女狐。
胡呦呦只当她娘吓唬她,小心翼翼地说:“姨娘,呦呦今后把爱埋才心底,再也不去山谷唱歌了。”
“女大十八变,你如今已熟练掌握了变人的技巧……所以,去找你爹吧。”胡青青别着脸,不看胡呦呦。
“青姨娘说笑,胡呦呦没有爹。”胡呦呦讪讪地笑了笑,姨娘怎么连这种谎话都编出来了。
“你爹是人,姓卢,现在若还活着,应该是个六十岁的老头了。”胡青青面无表情,一本正经道:“你找到他,尽尽孝道,人命很短,再晚恐怕就没机会了。”
胡呦呦看胡青青的样子不像在撒谎,哇一声哭出来,没想到自己有这样的身世:原来我是人妖,哇哇哇。
难怪所有狐狸都是嗷嗷地叫,唯独她只会呦呦地叫,原来是狐人杂/交,变种的缘故。
“你爹当年抛妻弃子,你娘把你托付给我,然后饮鸩自刎了。”胡青青用辞还是那么直白冷酷,令人发指。
胡呦呦没想到自己的亲爹是个人渣,唾弃道:“那还找他作甚!”
不知胡青青从哪儿拿出来一个香囊:“这个香囊可以遮住你身上的狐臭,嗯,妖气。”
胡呦呦接住香囊,瞪大眼好奇地瞧了瞧,金丝绣边,大朵的梅花绽开在锦面上,特别好看。
“这是你娘的遗物,千万当心,别弄丢了。”胡青青叮嘱道。
先不管那素未谋面,六十岁的老头了,她打算下山先找情郎柳公子。
胡哟哟把香囊系在腰间,嘟嘴问道:“姨娘,你终于同意呦呦下山了,但呦呦不想找那糟老头,去找柳生可以吗。”
“你随机应变,”胡青青说:“去找柳生也行,但不可耽误久了,知道吗?”
胡呦呦点点头:“姨娘,柳公子对呦呦很好,说不定他知道呦呦的渣爹在哪儿。”
胡青青狐疑地盯着呦呦:“怎么回事?”
于是胡呦呦把赵里仁开口闭口叫她“姑娘”的事,毫无保留地讲出来了。
胡青青比呦呦见多识广,阅历深,多了个心眼说:“那你可得提防着他。我倒没听说过人将死时,能生出火眼金睛的。”
胡呦呦一听激动地左右晃动屁股。胡青青眼刀刮了呦呦一眼:“尾巴都收了,摇什么屁股。”
胡呦呦一脸茫然。
胡青青微降眼睑,语重心长道:“到了山下,和人在一起,摇屁股会被人当作淫/娃/荡/妇,懂?”
“懂了!”胡呦呦欢快道,大概又是那个叫礼教的东西管着吧。
“知书达理!”胡呦呦用人类的官话再次欢快道,在柳郎面前她要做个知书达理的美女。
“你还记得姨娘刚才说的么!”胡青青严厉道。
“记得记得!”胡青青点头说:“不能摆尾。”
“还有呢?”
“还有……还有……”胡呦呦挠挠头上的毛,哦,应该是头发。
胡青青敲敲她的脑袋说:“在没搞清楚柳生底细之前,要提防他,听见没。还有,不可耽误太久。”
“知道啦!”胡呦呦脸上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大嘴快裂到了耳根。吓了胡青青一跳,以妖的审美,这个样子也怪可怕的。所以胡青青又纠正了胡呦呦的笑容,教她如何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胡呦呦大摇大摆来到界碑前,傲气地看了守门狐狸一眼。
“哟,胡呦呦,又离家出走啊。”守门狐狸奚落道:“别隔两天又回来了呀。”
“哼,本狐近来苦心修炼,再也不怕野狗了!”一不小心说漏嘴,胡呦呦并没发现,她幻化出原型,狐体比半年前长大了许多,飞一样地下山了。
守门狐狸,望着她的背影几乎笑得岔气。
“哈哈哈哈。”胡青青躲在界碑后,也笑得岔气:“原来这小妮子是被野狗吓回来的。”
她没有出面送胡呦呦,嘴上叫她滚去找爹,心里还是疼她,只是面子上拉不下来。
三月春光,草长莺飞,正是人间好时节。
京城南郊,有十里桃花林,每年春会都在这里举办。
林中有前人捐资修建的几座凉亭,亭临水而立,恰好让人进行曲水流觞的游戏。
小商贩们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管他七月七还是三月七,拿出一个孔雀瓶,见着人群中有女眷的便吆喝:“爱情之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三枚投中赠送大奖嘞!”
赵里仁刚下车便听见这呼喊,这不是七月七日乞巧节独有的娱乐项目么,真是的,若任由这些小贩胡搞,传统将不存也!
其实,就是单身狗的玻璃心作祟,人家赚钱又没碍着他。
他往吆喝声传来的地方看去,竟然还有小两口勾肩搭背地玩耍射孔雀,即使没投中,那男子身边的小娘子也笑得花枝乱颤。
<(‵^′)>切
“濯缨兄这边请。”晏久安颔首引路道。
赵里仁双手负背,大步流星地跟着晏久安走。晏久安一帮早已订好一个凉亭,遥遥望去,亭中已有两人向他们挥手。
晏久安怕赵里仁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对方两人了,遂贴心对赵里仁说:“是张兄和孟兄。”
赵里仁微笑着点点头:“在下倒是记得他们两个。”
今日聚会,与头次的酒宴不同,每人都带着家眷,也有携妓郊游的。
赵里仁看看晏久安,晏久安一怔,又是那种真切自然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幸好,晏久安尚未成家,平行端正,也未携妓。多好的后生呐!赵里仁赞许地点头。
庭中座位有限,刚好留了两个空位给晚来的两人。桌上摆着些干果,三两瓣桃花飘落在盘中,赵里仁举目眺望着这十里桃林,粉红的桃花缀满枝头。
花下人影憧憧,他越加感到寂寞,良辰美景,可惜可惜。
再看眼前,连他的粉丝都有人伺候茶水,往嘴里塞糕点,郎情妾意,情意绵绵。汪汪……
为何这座大神至今单身?
胡呦呦在村外停住脚步,一转身变成一位窈窕淑女,桃粉色的裙裾……蹦蹦跳跳地进了赵里仁的土院子。
“咚咚咚!咚咚咚!恩公在家否。”胡呦呦激动地敲门。屋里没人响应。
难道是我记错地方了?
胡呦呦打量四周,忽而看见隔壁篱笆里,有个老女人佝偻着身子偷看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贼眉鼠眼看我干什么。”胡呦呦好奇道,她把能想到的人语都用上了。
王寡妇正在屋里绣鞋子,听见隔壁敲门声,本能地跑出屋看热闹。
她这几天正想着,隔壁病秧子怎么还不死,有一天傍晚她甚至看到他猛捶胸口咯了口血在门外,幸亏女儿嫁出去了,她不用养个病女婿。
可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揉揉眼,敲门的竟是个美貌如花的小丫头。
她想起书生上门无意间提过的话——他与故乡一个娘子早有婚约。
“你是这家主人未过门的妻子?”王寡妇试探道,她左右张望,又未见陪女子一起来的家仆。
“恩公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胡呦呦没回答对方,眼神里带着焦虑,只想知道柳郎的安危,她怕大婶冷不伶仃地告诉他,柳郎已经过世了。
“去春会了。”王寡妇怀着一颗八卦的心,从篱笆后绕到篱笆前来说:“我常想,这人有病就改老实待在屋里,还去春会做什么!你以后多劝劝他。”
“你知道他有病么?”王寡妇直勾勾地看着胡呦呦,等着看好戏。
胡呦呦难过地点点头。
王寡妇一惊,这个姑娘不简单啦,知道赵生病重,还不嫌不弃地来找她。她叫他恩公,大概是个记人情的人,不顾家人反对,一个人跑来报恩,所以连个陪侍都没有。现在的小姑娘都怎么啦,一个比一个死心眼。
“他、他现在病情如何。”胡呦呦关心道。
“咳血呢。”王寡妇直言不讳道。
胡呦呦听了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以为,柳郎跟她一样,可能是只妖。
如果他是仙,当初不可能留我活口。
他又不可能是人,因为他能看出我是女妖。
所以他应该是妖,至于他身上为何没有妖气,很可能戴了和我一样的香囊呢。
可他为什么咳血?是不是被其他妖怪袭击过,受了伤?
“姑娘身上真香.”王寡妇贪婪地看着胡呦呦腰间的香囊。
“春、春闺在哪儿?”胡呦呦问,她一心想快点见到柳郎。
“春闺?”王寡妇呆住,原来眼前是个二傻子,春闺春会傻傻分不清楚。
“春会就在XXX”王寡妇难得好心了一回。
哎,一个病,一个傻,确实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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