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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五十二、景王纡尊琼浆露


  直到站在景王府的大门前,看着高高的朱红大门上悬着的描金匾额上三个大字“景王府”,春归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胆怯起来。她以为自己是谁,对方又是谁,凭着那一点孤勇就贸贸然冲到帝子门前,她预备做什么,指着堂堂景王爷的鼻子骂街吗,还是要再给他一记断子绝孙脚。

  春归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又拍了拍脸,调整出一个最优雅自然的笑容,对着门侧站着的两个高大的侍卫颌首微笑:“我是……”

  她正在心中为自己的身份措辞时,其中一个侍卫已经礼貌地回礼道:“何姑娘吗,王爷吩咐过了,您来可以直接进府找他。”

  春归瞪大眼,突然有一种落入陷阱的感觉,却只能硬着头皮接招,推开厚重的大门,战战兢兢地踏进,迈出了第一步。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甬道走了几步,就有一个满脸精明的管家迎了上来,领着她左拐右绕,直到春归已经转得头昏脑胀,他才抬手指道:“王爷就在那边的凉亭。”又是躬了躬身,退了下去,转眼便不见踪影。

  事已至此,春归每走一步皆被算中,心中存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索性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省得还落得一个被看轻的话柄。

  满园郁郁葱葱的绿叶,满树芬芳洁白的茉莉,重重叠叠之中掩着一角凉亭,朱载圳手上拈着一只淡描青花缠枝杯,唇边勾着一抹笑,微睁着眼朝春归摆了下手示意她坐。

  春归前几次见他,不过是个秀气苍白的青年,今日在这景王府中,他穿着一袭盘领窄袖的暗紫袍子,前后和两肩各盘踞着一条金线绣成的蟠龙,腰间系着玉带,头上戴着金冠,一身亲王做派,端的是贵不可言,连眉宇间的苍白淡泊也被掩去三分。

  春归弯腰施礼,立在一旁,只觉全身上下都尴尬得不知如何自处。朱载圳眼睛眯着看了她一眼,挑高了眉,笑着道:“何姑娘。”

  是毫不迟疑的肯定句,春归有些气闷,做王爷的消息总是比普通人灵通些。

  朱载圳不以为意地笑:“坐吧。刚刚见过客,没来得及换常服,你别骇着了。”

  春归依言坐下,仍是埋着头不吭声。她本是存着兴师问罪的念头而来,朱载圳却摆出一副亲王做派接待她,她那一肚子的怒气和问题只能强自咽下。

  朱载圳笑了笑,道:“本王说过要做东谢谢何姑娘救命之恩的,今日总算是兑现了。”他视线落在春归身上,用眼光示意她:“尝尝这酒。”

  春归这才发现她面前亦摆着一只青花缠枝杯,杯中液体碧绿清湛,清香扑鼻,她伸出两指拈起酒杯,缓缓送入口中。

  朱载圳勾起薄唇笑了笑,眼睛闪闪发亮,道:“这是光禄寺酿的酒,唤作满殿香。”

  春归点头:“大官之内法酒,自然是不同于家酿。”

  朱载圳嘴角含笑,长手一伸,又摆了一支玉樽在她面前,食指与中指勾过一只酒壶,又倒了满满一樽。

  春归只好捧起玉樽,一滴不剩地喝干。

  “这是本王府中的家酿荷盘露,以其色味香名之。”

  春归仍是点头:“的确是满口荷香。”

  朱载圳什么也不问,摆了满桌的酒竟是在向春归介绍他府中的佳酿。虽是每种酒仅饮一杯,但杂酒易醉,喝了四五种酒,春归已经有些醺醺然了。

  趁神识尚且清醒,又借着酒意,春归大着胆子问道:“据家父所言,王爷想要娶春归是么?”

  朱载圳含笑点了点头:“不错。”

  春归瞪大了眼道:“我不能嫁你的。”

  朱载圳道:“本王贵为亲王,难道配不起你吗?”

  春归忙摆手道:“不是不是。”

  “那又是为何不能嫁?”

  春归醉意上涌,双颊酡红,一时之间竟忘了眼前的这个人贵为亲王,瞪着眼大声道:“我嫁过人,我心里有喜欢的人,我不认识你。理由够多了吗?”

  朱载圳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道:“你理由再多,只要本王想娶,便都不是理由了。”

  春归羞恼难当,却不能发作,垂首低声道:“景王殿下贵为亲王,何必要娶一个失德女子自取其辱呢?”

  朱载圳站起身,走到春归身边,俯身靠近她耳畔道:“因为你有价值啊。”

  春归下意识问道:“我有什么价值?”

  朱载圳负手走开几步,道:“你可比你自己以为的重要得多。”

  春归咬咬唇,道:“重要到需要用王爷的名声去换?”

  朱载圳眉眼间突然笑意荡漾开来,衬得他疏朗的眉眼蓦地变得妖娆魅惑,“最重要的是,你让本王有兴趣。”

  “因为,那个叫初瑶的人吗?”

  年轻的景王脸上的笑意一滞,目光中一片阴沉,定定地看了春归片刻,才移开目光,道:“也许。”

  春归脸上的笑容本就勉强,听到他的回话立时僵住:“王爷是把我当做替身了?”

  朱载圳神情倦怠,微垂了眼帘道:“不是。”

  春归已然完全听不明白了,她能肯定的是景王殿下已经不想再继续这场谈话了。她直视着朱载圳,一字一字地缓缓道:“王爷有王爷的想法,春归无权过问;但婚嫁一事,总归是要你情我愿,王爷应该是想娶个活的王妃过府,而不是要一个死的春归吧。”

  说完这席话,春归退出凉亭,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开。

  朱载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角一挑,一丝魅惑的笑意若有若无地扩散开。

  春归这一趟景王府之行,竟像是起了一点作用。聘礼虽然还堆在何府,但那三番两日便来逛一逛的媒婆再也没上门,宫里的旨意也迟迟未下。朱载圳的态度颇是令人玩味,既不强逼也不松口,这件近乎闹剧的提亲便不咸不淡地悬在何府一干人等心中。

  春归虽然心中狐疑,倒也松了一口气,索性当没这回事,安安心心地呆在何府,每日陪何夫人喝茶聊天。借着何胜齐的人脉,春归终于知晓了季云驰的落脚地。只是严府门禁森严,季云驰又不知为何竟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她始终过其门而不得入。距那夜匆匆一面,转眼已有半月。

  春归虽是心焦,却无济于事,但能知道他一切尚算安好,一颗心也渐渐归了原位。等待,有时是最好的良药。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总是能等到的。

  如此过了几日,简装易服的朱载圳竟亲自登了门指名要见春归,他以堂堂王爷之尊,竟毫不避嫌直言要见一个已嫁的妇人,春归实在不知要赞他不拘俗礼还是要骂他不通时务。何胜齐并不在府中,春归避无可避,最后只得硬着头皮在花厅里迎客。

  朱载圳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她,他其实生得极好,透着一股洁净高雅的书生之气,偏偏唇畔始终勾起的这抹笑容却像是一条毒蛇般,看得人心里嘶嘶发冷。

  春归始终搞不懂这个人心中安的什么心思,只得小心翼翼地说些闲话:“王爷过府,是有什么吩咐吗?”

  朱载圳侧头看她,道:“没吩咐,我就是有个好去处,想带你去瞧一瞧。”

  春归还待找些托辞,他已经一把拽了她胳膊,道:“你最好不要反驳一个王爷的话。”春归一抬眼,看到他眸中深沉的墨色,默默地把几乎已经吐在舌尖的推托咽了下去。

  朱载圳弃了轿子,带着春归一路步行,最后竟是停在一条小巷中,春归有些诧异,问道:“王爷要带我来的就是这里吗?”

  朱载圳看了她一眼,道:“这是王府的后门,你难道没有看出来?”

  他这么一提,春归这才注意到眼前不远处隐隐反射光芒的琉璃瓦,正是来自前几日刚刚去过的景王府,她脸微微一红,小声道:“现在看出来了。”

  朱载圳不以为意地笑笑,道:“王府今日有宴会,正门侧门都有不少宾客。”

  春归点点头,算是接受她的解释。

  许是提前知会过,后门处守着人,朱载圳只不过轻叩了两下,门便打开了,那一日替春归领路的管家站在门后,谦卑地躬身行礼道:“王爷,何姑娘。”

  朱载圳微微颌首,道:“带何姑娘去换身衣服。”

  春归一愣,疑道:“这是为何?”

  朱载圳避而不答,只是勾起唇笑道:“你那日说你心中已有了人,我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聂侍郎聂大人呢,还是那位近日突然出现在京中的季楼主。”

  春归僵硬地笑了笑,道:“王爷是在拿春归寻开心吗?”

  “我是想帮你。”

  “帮我?帮我什么?”

  “帮你看看你的心是不是够坚定。”朱载圳长眉微沉,双眼眯起,透着一股冷厉和嘲讽。

  春归还未开口,他又摆出那一副倦怠的皇子气派,沉声道:“等会自会有人教你如何去做。”

  春归心中哀叹不已,暗骂自己那一日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要带这个人一程,索性让他病死在荒郊野岭,也省得今日受这等窝囊气。脸上却只能扯出一个谦卑恭谨的笑容,垂首答道:“多谢王爷。”

  走了一段路,管家又不知从哪叫了一个侍女装束的中年妇人,交代了她几句,便不知踪影了。春归只这一会工夫,便被转手数次,满脑子的糊涂,却无从问起,满肚子的恼怒,更是无从发作,只能低着头不吭声,任凭那个妇人折腾着给她换衣服。

  春归看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子,越发的迷糊起来。这一身狭领长袖的短衣外加系腰长裙,很明显是府中婢女的装扮,那妇人也不多话,快手快脚地给她打散了头发,又梳了个高顶髻,对着春归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道:“好了,姑娘跟着我走吧。”

  那妇人一路领着春归走到王府前院,抬手指了个方向,道:“王爷就在前厅,姑娘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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