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良辰美景奈何天
聂之问今年29岁，恰是一个成功的男人最俱魅力的时候。他此刻正坐在前厅，吩咐管家给宋筱蓝安排房间分派服侍的丫头。宋筱蓝就是彩莺口中那个少爷从蜀中带回的姑娘，她坐在那对着桌上的糕点大快朵颐，脸几乎要埋到盘子里了，只能看见额前一排细细的刘海。
聂之问端端正正地坐着，眉头深锁，脸上有罕见的迟疑和矛盾。他原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向习惯把所有的事都尽在掌控之中。
春归立在门前，竭力调整出一个得体优雅的微笑。直到她确信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可以挑剔的地方，她才笑着进门，口中道：“相公回来了，一路奔波辛苦了。”
聂之问抬起眸子看她，春归今日热情客套得过分，好像在掩饰她的慌乱。她总以为自己得体大方，其实她只有在最紧张无措的时候才会这样刻意的有礼。
聂之问眼中有些沉郁，只是想不到，这一次让她慌乱的却是自己。他淡淡点头道：“刚刚回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长长的睫毛垂阖下来。
春归心中一凛，他居然不敢看她。她目光流转，落在宋筱蓝身上，面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笑容：“相公，这位姑娘是？”
聂之问没有出声，倒是宋筱蓝自打春归进了门，眼角的余光就一直随着她，此刻见春归询问，百忙之中从盘子中抬起头说：“我是聂大哥的朋友，我叫宋筱蓝。”说完爽朗的笑出声来，“我听大哥说你姓何，那我就叫你何姐姐吧。”宋筱蓝这一笑，眼睛眯成一弯月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春归忙欠身道：“宋姑娘既然唤相公一声大哥，喊妾身一句嫂子便是了。”她螓首低垂，面上有隐忍的不安，这句试探算不算得失礼，她已经无暇顾及了。
聂之问轻声唤道：“春归。”
她抬眼去看，他眼神决绝，带着一丝歉意，眸光回转之间，连那丝歉意都再无踪迹。
心里原有一百个疑问，此刻却尽数去了，居然已经决定了吗。她心中凄苦，指甲要一直狠狠的掐着手心，才能维持着面上的笑说：“相公有什么吩咐。”
聂之问避而不答，只是道：“筱蓝的爹娘都不在了，她今后便住在府中。”
春归敛衽，脸上有完美端庄的笑意：“那妾身吩咐下去，给宋姑娘收拾房间。”
聂之问淡淡颌首道：“在松吟院安排一处雅致的房间便是了。”
春归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一层惨淡的白从胭脂的红晕下慢慢浮现出来。松吟院是聂之问少年时的住所，平日里等闲之人从不能踏足半步。今日，他却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住进了松吟院。
她垂眸看地，半晌才道：“好，全凭相公吩咐。”
似乎是她的表现太过良好，聂之问打定了主意要来挑战她的气度。
他沉声道：“春归，另外还有件事，我已经允诺筱蓝要娶她，她第一次来京城，肯定多有不便，日后你要多多照拂她才是。”
春归耳畔却似乎有一个闷雷打过，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天崩地裂亦不过如斯！往昔之言历历在目：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于君绝！海枯石烂言犹在耳，到了如今，竟然是闻君有二意……
原来所谓的誓言只能维持五年的时间，或者说连五年都不曾有。是从什么开始，她已经不再是他心里的唯一了。可笑她当日还与他一起说卓文君的故事，言犹在耳：愿得有心人，终老不相负。
春归的眼神都在抖动，紧咬着下唇定定地盯着聂之问。他既然连一丝情面都不肯留给她，连最后的一点尊重都不肯给她。
聂之问又道：“春归，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筱蓝性子也好，跟你肯定能合得来。”
春归定定盯着聂之问，想从聂之问眼中看到点东西，也许她是想看到一丝愧疚或是抱歉。但却没有，于是她便明白聂之问只是在告诉她这个消息，却并非询问她的意见。
她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了，恭喜相公和宋姑娘了。”用力掐着手心，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缓缓走出了前厅。她心中想，绝不能在这里哭出来，既输了心，便不能再输了自尊。
一回房，便泪如雨下，心里有如万箭穿心。她苦笑，既输了心，留着自尊又有何用。
耳畔听到彩莺在一旁惊呼：“少夫人，你的手！”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手来看，才发现适才太用力了，手心已被指甲掐得血肉模糊，鲜血汩汩地染红了手心。她却不觉得疼，只是痴痴地想，这夏日却是透骨的冷，冷得她的牙关、她的心都在打战。
大厅里，聂之问依旧坐得笔直，脸上毫无表情，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茶。宋筱蓝吃下最后一块点心，舔了舔手指道：“聂大哥，你决定了？”
聂之问目光有些迟缓地移向她，道：“什么？”
“你真的要娶我吗？”
聂之问涩涩地笑：“我说出的话几时是不算数的。你是个好姑娘，我只怕会负了你。”
宋筱蓝笑得像一只慵懒的猫：“聂大哥这么好的人，又怎么忍心负我呢。”
聂之问眼神黯然，无奈地苦笑道：“我算什么好人，我不是已经要负一个人了吗？”
宋筱蓝笑着道：“何姐姐会明白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的事嘛。”
聂之问皱眉沉吟，既有了宋筱蓝，他曾经答应过的那些话只能作罢了。
他如今能给的只是聂府的女主人这个位子。
他偏头去看宋筱蓝：“你真的要嫁吗？”
宋筱蓝呵呵地笑出来：“聂大哥，你问了一个和我一样的问题呢。”她掰着手指道：“聂大哥这样的人，又英俊又体贴，还是这么大的官，你肯娶我，我做梦都要偷笑了，为什么不嫁？”
聂之问仰头靠在椅背上，半晌道：“那就这样吧。筱蓝，我会好好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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