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云霓的婚恋6
“呀，太子殿下的面子都不肯给，可见是真出大事了，凤捕头可是全国闻名的铁面无丝啊，听说从没有办过错案呢。”小王氏装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心里却不知道有多开心，幸灾乐祸这种事情她又不是没做过，何况，谁让宋太太嘴贱，揭自己老底的？现时报，还真快呢。
宋太太听了越发慌了神，可一见小王氏那得意的嘴脸，顾不得儿子，先抓了桌上的茶碗就砸了过去，小王氏打小被打惯了的，最是会避闪，躲开后冷笑道：“姑太太，家里出了事，你还这般嚣张，到时候可莫想要找我家侯爷来求救就是。”
说完，一扭头，转身走了。
宋太太气慌了神，一想她的话也对，宋家如今日落西山，早就没有了过去的风光，子清才是宋家复兴的希望，为了子清的前程，连子樱都牺牲了，子清若再出事，能帮上忙的就只有叶家，可叶家……
不，不能求叶家，不能让叶家笑话，这么久来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能给子樱出口恶气么？连她的命都搭上了，就算是死，也不能求叶家。
对，还有人，还有人可求，不能慌，不能慌，先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宾客们感觉再呆不下去，不少人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便走了，有些原本就怀着嫉妒，且自从宋子清中了状元后，宋太太的吃相很难看，有点得意忘形，如今一出事，当然是幸灾乐祸，说话也不是很好听。
宋大太太心情很复杂，二房不好，她才在宋家有机会，可自己儿子也许久不见人影，自己心里也乱糟糟的，而且，二房好，到底还是会接济接济大房，就算是听些冷言冷语，也总比整个宋家就这样垮下去的好。
于是，宋大太太上前来扶住宋太太：“先派人去刑问打探实情才是正经，这些个奴才疯疯颠颠的，保不齐就是弄错了，也许是刑问有些难题解不开，想让子清去帮忙呢，所以，弟妹你先别着急，子清是好孩子，不会有事的。”
宋太太嫁进宋家这么多年，头一回觉得大太太的面目不那么可憎，握住大太太的手：“是，嫂嫂说得对，我不能慌，来人，去刑部。”
顾不得家里还有远来的住客，宋太太稍加了件斗篷，正好这回道喜的送了不少银两，手头也宽裕了许多，又让亲信婆子拿上银票，套了马车便往刑部赶，可是，到了门口，刑部不让进，宋太太令人上前道：
“我家太太是状元公的母亲，听说状元公被刑部请来帮忙，想进去问个话就回来。”
“状元公？这里没有什么状元公，进了刑部就是嫌犯，快走。”衙役冷冷地说道。
“怎么没有状元公，新科状元宋子清，不是被凤大人请进了刑部么？”
“你说宋子清啊，他是杀人嫌犯，案子没查清前，谁也不能见。”
“什么？你说什么？”宋太太一阵晕眩。
“宋子清涉嫌杀人，已经关押在案，尔等不得探视。”
宋太太胸中一阵翻涌，忍了又忍，亲自上前问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儿……我儿是状元，是新科状元啊。”
“没有弄错，凤大人办事，从未出过差错。”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看看。”宋太太象疯了一样往刑部衙门里冲。
几名高大的衙役拦着，怒道：“不是喧哗，再闹，小心板子侍侯。”
婆子拉住宋太太哭道：“太太，太太，回去想办法救少爷是正经，莫在这里闹，莫在这里闹。”
宋太太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刑部对面的楼上，叶家三兄妹坐在窗前的位置上喝茶，下面的一切看得很清楚，这是叶昕眉第二次在此处看到宋太太了。
那一次是宋子樱被抓，宋太太先是哄宋子樱不要闹，进去等着，说想法子救她出来，当宋子樱差点说出什么时，宋太太甩了亲生女儿一耳光，说她不懂事，不知进退，会影响兄长的前程。
而这一次，宋太太象被抽干了神魂一样，痛心疾首，虽然同样伤心难过，但前一次是舍，这一次是痛。
同样是亲生的，女儿不值钱，是用来为家族添光增彩的工具。
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叶定诰道：“没想到，子清最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叶定绩还是不相信，楼下的妇人是他的亲姑姑，可已经反目成仇，小王氏回来，眉飞色舞，又恶狠狠的说宋家活该，叶定绩知道，这个亲人，已经与他离得太远了，他救不了，也不想救。
子樱小的时候很可爱，肉呼呼的脸，又圆又大的眼睛，会揪着他的衣襟在后面喊绩哥哥，小时候大人没少开玩笑，说子樱是他的小媳妇，将来是要嫁给他的，可是，三房一直混得不是太好，爹爹考了多次也没能考中，姑姑，到底是看不上他的。
子樱虽然任性，可她并不坏，那么好的妹妹，宋子清，你怎么下得手去啊？
如果是恬姐儿，哪怕只是被人打了一记耳光，自己也会心疼得不得了吧，肯定非要给她讨回公道。
将心比心，同是哥哥，宋子清，荣华富贵真的就比亲情还重要么？
叶定绩想不通，也很难过。
“定绩，想开些，万事皆有缘法，一切都是自造因果，三姑还是太过急攻近利，以至于，一双儿女都为了她的目的而毁了。”叶定诰宽慰道。
“我明白，只是，子樱泉下若知，害死她的是最亲最爱的哥哥，会不瞑目吧。”叶定绩道。
叶昕眉却想起前世，宋子清对自己也是一见钟情，可自己虽然顶着叶家大小姐的名头，孤苦无依，一点了不受待见，而宋太太几番劝告之下，宋子清仍然坚持，宋太太便从金陵带来了宋子宇。
那时候的自己太单纯，不，是单蠢，被宋子宇花言巧宇一哄，加之殷成禧逼她嫁给殷离昊，便不顾一切，傻傻地跟宋子宇跑了。
宋太太一句苛责的话也没说自家儿子，更没有为难他，只是小小地出手，就让宋子清断了念想，收心好好读书，前世，宋子清不是状元，但也中了头榜吧，而宋子樱，记得好象嫁去了济洲府，也是名门望族，夫婿是嫡长孙，考取同进士，前世，宋子樱应该能平平安安过一生吧，自己的重生，将这些人的命运全都打乱，因果轮回，欠了的，总是要还的。
“昕姐儿，你是怎么知道是宋子清杀了子樱的？”叶定绩问道。
“是王太医告诉我的。”叶昕眉道，突然，脑子里有道光亮闪过，但没有捕捉到，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回头一想，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王太医？”叶定诰沉吟道：“他为什么会知道？”
“他验了尸，查出了宋子樱的死因，并且告诉我，下毒的，正是宋子清。”叶昕眉道。
叶定诰道：“这个王太医，并不象表面看着那样老实啊。”
叶定绩道：“不错，我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不简单。”
叶昕眉道：“倒是蛮善良的，当初我遇到他，就是在集市上，他摆了个医药摊子，给平民百姓看病，还不收一文钱。”
叶定诰道：“哦，这点确实稀罕，太医能深入民间，并替普通百姓治病送药，是个好人。”
“走吧，奶奶肯定很难过，我得回去了。”叶定绩道。
叶家，叶昕眉一到家，就被叶齐眉拖住：“终于抓住你了。”
叶昕眉养疲惫地靠在她身上：“让我靠靠，累死了。”
“哼，光顾着自个玩，也没说带上我这个妹妹，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还在记恨我？”叶齐眉委屈地嘟着嘴道。
“没有，咱们是亲姐妹，得相亲相爱才是，才不要相互残杀。”叶昕眉有感而发道，宋家兄妹的结局实在太不好了。
叶齐眉红了眼眶：“以前是我想错了，事事要强，都想压过姐姐一头，其实，姐姐好了，我也能跟着沾光，有姐姐疼，总比姐姐天天防贼一样防着的好，姐，我保证，再也不给你使小绊子，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打你小报告，抢你夫婿了。”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叶昕眉又感慨又想笑，叶齐眉很象小王氏，与娘亲也有些挂像，细眉大眼，粉扑扑的脸，水灵灵的，俏丽可人。
其实，有这样一个妹妹常在跟前撒娇真的很好，齐姐儿比小韬更聪明，更会看眼色，也很会体贴人，姐妹间的亲近和姐弟不一样，姐妹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好闺蜜，姐弟就不能。
叶昕眉笑着捏住叶齐眉的两边粉脸：“怎么几天不见，越发叽叽喳喳了，走，扶你姐姐我回屋去，真的好累啊，想蒙头睡一大觉。”
“姐，听说你在状元湖，宋家表哥挑唆着让人打你了？可受伤了？”叶齐眉不放心道。
莲蕊个大嘴巴。
叶昕眉咬牙切齿道：“别听莲蕊的，我又不是泥捏的，哪里就那么容易受伤。”
“听说太子他……说喜欢你？”叶齐眉期期艾艾道。
叶昕眉怔住，定定注视着她：“齐姐儿，你想说什么？”
叶齐眉粉脸瞬间染上红色，扭捏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也没什么，其实我觉得，太子殿下也是一表人才，进宫也不是很坏的事啊。”
叶昕眉忽然大悟，小王氏和叶齐眉之后以洗新革面，改过自新，而且，千里迢迢跟着上京，就是为了给叶齐眉找个好婆家，而叶齐眉自幼要强，林岳峙事件之后，她的名声在金陵是毁得差不多了，而大家贵族圈子也就那么大，又都是相互牵扯着的姻亲，金陵的事，少有不传到京城的。
叶齐眉想嫁高门，而且还保持位份不差的话，以她的名声，难。
但进宫就不一样了，选秀看的是家世，是眼缘，进了宫，全凭自己和娘家的本事，娘家势力雄厚，秀女在宫里就能撑眉，就算娘家有财有势，还要会经营人脉，会周旋于一大群情敌之中，既要保护得了自己，还要能往上爬，争得帝王的宠爱……
而与叶昕恬相比，叶齐眉更加八面玲珑，更会揣度人心，更懂事趋利避害……
“齐姐儿，你想进宫？”叶昕眉一本正经地问。
叶昕眉猛然睁大了眼睛，严肃地看着叶昕眉：“是，姐，我想进宫。”
叶齐眉有这样的想法，叶昕眉并不奇怪，可三房那边……
“恬姐姐真的不想进宫，也不适合进宫，她那样的性子，在宫里混不出三年，姐，你舍得恬姐姐少年早夭吗？”
“可是……”
“定绩哥哥如今中了进士，又有定诰哥哥帮衬着，三婶应该可以放心了，何况，我若进了宫，混出了点名堂，肯定会提携两个党兄啊，他们可是我的娘家人，是我的后盾，我又不傻，小韬还小，一时半伙指望不上，我肯定得指望他们两个啊，再说了，姐姐可是会做武成王妃的，这对整个叶家都是大助力，用不着恬姐姐牺牲了啊。”叶齐眉道。
“那也得三房同意，恬姐姐同意了才行。”叶昕眉道。
“这个我知道，但是，我想先让姐姐你同意，你若是不支持我，就算我进了宫，也会过得很艰难。”叶齐眉拉着叶昕眉的手央求道。
“齐姐儿，你可想好了，宫里，不是什么好去处，而且，要和那么多女子争夺夫婿的宠爱，你真的受得住么？”叶昕眉道。
叶齐眉幽幽地看向远处，唇边浮出一抹苦笑：“反正嫁的不是自己喜欢的，这辈子都不会再为谁动心动情，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争宠的人越多越好，我也省些负担，只要能为皇室生下子嗣巩固地位就成了，别的，我真的没有太多要求。”
叶齐眉对林岳峙是真爱，可惜，当初她被殷成禧天神一样的光环耀花了眼，被武成王妃这个名份冲昏了头，所以才会犯下大错，彻底伤了林岳峙的心，伤了宁伯侯夫人的心。
“齐姐儿……”叶昕眉有些心疼她。
“我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姐，听说他要订亲了，我们……再也不可能，与其将来在俗世中看着他娶妻生子，不如躲到宫里去，眼不见为净，就不会伤心，不会难过。”眼泪，无声地滴落，叶齐眉哽咽着扑进叶昕眉的怀里小声啜泣。
“好，只要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姐姐帮你就是。”叶昕眉心疼地抚关叶齐眉的头发道。
姐妹二人一道去了齐老太太屋里。
齐老太太让人摆了饭：“你们的爹在书房为太子殿下整理典籍，太太送了饭，在书房里陪你爹吃，你们两个就在我这里随便吃点，昕姐儿，你坐这边来。”
叶家两姐妹一边一个，挨着齐老太太坐下，叶齐眉道：“那小韬呢？”
“他在静心轩读书，见两个哥哥都中了头榜，要头悬梁呢，不肯浪费时间陪我这个老太婆，饭都让人送进书房了。”齐老太太满怀欣慰道。
“呀，有红烧肉呢，我喜欢。”叶齐眉惊喜地夹了一筷子。
“你个馋猫，也不说给姐姐夹一块。”齐老太太嗔道。
“当然是要先给奶奶夹一块啊，肉炖得好烂啊，正好适合奶奶吃。”叶齐眉笑嘻嘻道。
“太油腻，奶奶不能多吃。”叶昕眉眼见着齐老太太很快吃掉一块，皱眉道。
“就两块，不多给，年岁大了，也嘴馋呢。”齐老太太笑得象个孩子。
“一会吃了饭，我们去看望三奶奶吧，她肯定很伤心。”叶昕眉道。
齐老太太放下筷子，突然道：“昕姐儿，王家的亲事，一会让你爹回了。”
叶昕眉怔住：“奶奶……”
“不合适你。”齐老太太道。
“是啊是啊，只有武成王才合适我姐姐……哎哟，奶奶，干嘛打我。”叶齐眉话还未完，齐老太太就是一筷子磕去。
“小孩子家家的，乱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说得好象你姐姐非要赖着嫁给他似的，昕姐儿，奶奶告诉你，以后再也不许跟武成王暖暖昧昧的，除非他肯娶，否则，再碰我孙女一下，我老太婆就剁了他的手指头。”齐老太太黑着脸道。
叶家两姐妹同时老实地低下头，叶齐眉小声喃喃：“奶奶好威武啊！”
叶昕眉瞪了她一眼，叶齐眉躲着吃吃地笑。
饭后，祖孙三人备了不少补品，一齐往三老太太屋里去。
三老太太病了，自得了信之后，就紧闭着双眼，一直没醒来。
叶昕恬红着眼守在床边，换洗帕子，敷在她头上替她退烧。
“请了太医没？”齐老太太沉着脸道。
“请了，也开了方子抓了药，吃了却不见好。”叶昕恬哭道。
“说是什么病了吗？怎么还发烧了呢？”叶昕眉道。
“是心病，又伤了风寒，老人家原本旅途劳顿就很虚弱，再经了这么多事，熬不住就病了。”叶昕恬道。
“笨，也不想想绩哥儿，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是你没教好，是她自个长歪了，你没有错，是她自个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你为她伤心，来了京城这么久，她可过来看过你这个娘亲一眼？儿子考了状元，却命下人穿了孝服来给你报喜，你孙子高中头榜，连一句道喜的话也没有，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齐老太太道。
床上的三老太太泪水缓缓流过脸侧，却还是紧闭着双眼。
叶昕恬更伤心了，抽泣着道：“是啊，奶奶，没有了姑姑，你还有哥哥，还有我啊，你不管恬姐儿了吗？没有奶奶你，恬姐儿怎么办？”
三老太太睁开了眼，心疼地看着恬姐儿，刚要说话，一阵激烈的咳嗽，脸都胀红了，叶昕恬忙不停地给三老太太抚胸，齐老太太眼圈也红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
“也没到那个地步，或许还有转还的余地呢，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糟了。”
三老太太顺了顺气，又喝了一口水道：“我是可怜了那两个……金玉一样的孩子啊，聪明，漂亮，怎么就被那个不争气的教出这种德性来了呢？杀亲妹妹……若没有她的首肯，清哥儿怎么做得出来？该死的分明就是她，就是她……”
突然，一口气没转过来，一翻白眼，又晕了过去。
“快，快去请王太医。”一般的太医真没王太医医术好。
“昕姐儿……”叶昕恬知道叶昕眉不想嫁王太医，巴不得不要招惹他才好，可为了救三老太太，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王太医家原就离得不远，得了信，背个药箱子就来了，一进门，见叶昕眉在屋里，略显疲惫的眸子顿时一亮，眼神灼灼。
“你回来了。”
象是最平常的招呼，他的声音却带着如释重负。
叶昕眉有些歉疚，他其实很好，只是她的心里，已经被某个霸道王爷填满，再没有空余的地方容下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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