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一脸鸟相

　　角落里，一双美目的主人正窥伺着这一切。只见她形影绰约，一转身不见了。只那圆润如珠的眼里，竟也有着如行尸般的阴冷。此人，却不是桃花妖。只见暗夜里，她疾飞如电，转眼到了一座府弟之前。大门上题着“大将军府”四字，竟是司徒家邸宅。她只能自右侧拐进一个小巷子里，越过一道高高的厚墙，落地如雁，之后消失在这丛花密草间。

　　一只蛐蛐正趴在叶子上，一动也不动。那边知了竟是不知疲倦地唱着，不知它是寂寞，还是假装寂寞。

　　月移影动间，司徒夜从暗里出来，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突然，从他袖里掉出一张纸来。他却不理会。司徒宅离皇帝很近，近到只消一刻便可到达富春宫，因为司徒兵挖了条秘道。这事，他是才刚发现的。这张纸便是秘道的地图。他已将那秘道毁了，留这张纸还有什么用？

　　他越来越猜不透父亲与姑姑的心思了。司徒家世代忠心，姑姑司徒萱更是女中豪杰，爽利大度。先时，他是最喜与姑姑说心里话的。只自那个叫香儿的夺了姑父的心之后，他便再没见姑姑大声笑过。姑姑为了报仇，竟与周建勾结在一起。这是他不忍见到的。姑父一心要喜欢冷含烟，再次伤了姑姑的心。姑姑有此举动，他虽理解，却也没有办法阻止。再后来，还是姑姑叫她去那个巷子里买东西，才会偶遇到水儿的吧！若是姑姑安排，他倒是不信的。这背后自是周建所指使。

　　只是，以他看来，周建再是权倾朝野，怕也没有令死人复活之功。恰巧，那日如意的亲戚大闹三王府时，冷含烟告诉了他似与《唤妖谱》有关。这书，他从来没听过。留心之下，竟也发现蛛丝马迹，水儿每夜都要读《女传》，那书是女儿家时常看的书，不过是才子佳人之类，却不是《唤妖谱》。于是，心下起疑，便趁着她偷溜出去时，看那书时，哪里是《女传》，竟是《唤妖谱》。细看之下，那里真有令人起死回生之术，却不是正经道家之术，定是左道旁门无疑。

　　边走边想着，到了府里一处偏僻的花园里。司徒家虽世代习武，却着仁慈之心，不肯叫下人们委曲了，便建了这一所小小的园子，专教老了没有依靠的仆人们住着。因此，这里素习安静，甚至荒凉。见水儿突然走了过来，听她柔声问：“夫君，水儿一觉醒来，你竟没了影子。水儿到处寻，你怎么到了这里？还在这枯井旁发呆？”司徒夜抬头，正对上水儿温柔如水的眼，那里面似乎有他有影子，却也不分明。

　　“没事，不过睡前与水儿缠绵得好了，竟有些怀念，又怕扰了你休息。便来到这里。你倒也醒了，不如，咱们一块说说话。”司徒夜换掉幽深的眸子，温柔而痴迷地看着水儿。这双眼是青青的眼，他岂有不识的？这身子也是青青的。只是，这灵，却是旁人的吧！一边抚着枯井，一边瞧着渐渐发白的天边。“你瞧，这地平线上的渐渐升起的太阳，竟是美的。我也坐了那么久了呢！”

　　水儿并未发现什么，轻轻坐到井栏边上，偎着司徒夜，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满足感。

　　“夫君，水儿竟也不知到底为何会对夫君那般依恋。水儿在想，这缘分真叫人感念的。若不是水儿那日被贼人所追，夫君便不会出手相助，水儿便也没有机会与夫君在一起了。水儿本怕低微的身份配不上夫君的。可夫君竟深情若此，当即替水儿赎身，并相告于众。这是水儿一辈子也遇不到。于是，水儿那时便打定了心思要随夫君在侧，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夫君身边的。夫君不会害怕水儿的痴情吧？”

　　司徒夜有一瞬发现水儿的眼是阴红的，却也摇头：“痴情本是人之所载，我哪里会怕的。”

　　水儿一愣，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水儿，在想什么？你看太阳升起来了，照亮了黑暗，也照着咱们两人心心相印的。”

　　“哦！”水儿有些心不在焉，这司徒夜说话怎么有些古怪，眼神却定在枯井上。

　　“这井有什么好看的？说这到井，咱们司徒家里还有一段故事呢！”

　　乾坤山的天更替仿佛十分缓慢，如同被冬日里即将冰冻的水珠，怕是再也没有力气落到地上。这里，除了满眼的枯枝黄沙外，便是耀眼的白与怪异的腥黄。

　　“这里处处透着一股鸟粪味！”龙骞又成了可爱的兔子跳在柳冰肩头，圆鼓的眼没有焦点。即使是这么没趣的地方，他也瞧得津津有味。其张牙舞爪的样子，很难让人将他化身人样的景况联系起来。

　　柳冰更是难以适应他这种忽兽忽人的变幻。虽在皇帝里久了，本该对任何变数淡漠才对。摇着头，不禁苦笑起来。却是不知红姑是何心思。瞧她的样子十分喜欢龙骞。冷含烟又回到龙泽轩身边，可是习惯？其实是他已经不习惯没有冷含烟的日子了。她是爱着龙泽轩的，哪里会有不习惯的？这也是好的。以龙泽轩的身份，才有能力护她周全。谢前辈中了尸毒，正于赛酒坊里养身。无机子前辈怕是会忙坏了吧！又要照顾谢前辈，又要时时观注已经变了行尸的周长文。倒是很久没有长卿大哥的消息了。红姑虽也问了，却只得到“他很好”三个字。

　　“喂，你想什么呢？”龙骞欢快地跳着，“你这肩膀还真是舒适，又宽又厚的。没有哪个女人跟你说这些？”

　　柳冰有些无语了。他既能洞察一切，何以不知他与红姑之间的关系，竟是时时试探？望着极远处那黄白交接的天上，出现了冷含烟的俏脸。心道：“你定是幸福的吧！”

　　“你这样子可真像花痴！”龙骞嘻笑着，五粒葡萄爪子指向身后。“你看，那鸟儿又来找你啦！”他们家红姑便不似这极乐鸟那般轻浮。

　　红姑何时成了他家的？

　　正说着，极乐鸟已经到眼前了，不过转头的功夫。见她满脸讨好的表情，柳冰打定主意不笑不动。

　　“柳冰，你可有喜欢的东西？”私下里，她是问过红姑的。只红姑说他一路甚是沉默，至于爱好什么的，没有留意。她可是极乐鸟呀，能改变很多东西，难道不能得了柳冰的欢心？见龙骞一脸坏笑，便瞪了他一眼，似无意说：“红姑这丫头也真是痴情呀！”跟她斗？她是女人，能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既然龙骞要耍她，她也要反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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