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求求你
金秋十月,朋友送来几只膏蟹,个个肥美硕大。叶绍谦拎着兜笼,丢进厨房,就懒得再弄。
枕在沙发里抽了根烟,再站起,想了想还是回到厨房,好好的塞进冰箱冰着。
回到客厅挨个打电话:“喂,美美啊,有没有兴趣一起吃顿晚饭?”
女人的惊喜溢于言表:“绍谦!你可总算想起人家了?去哪里吃?法国菜还是日本菜,上次那家本帮菜也不错……”
他淡淡的打断她:“大闸蟹,上好的膏蟹,一个足两斤,上我家吃。”
电话那端立刻犹豫了:“上你家好啊,可是……我最近肠胃有点不舒服,大闸蟹恐怕吃不消。”
他冷笑:“那好吧,你好好养病。”
“绍谦,真对不起啊,下次,下次我请你吃日本菜。”
他挂电话前又说:“你肠胃不好也别去吃日本菜了,刺身会吃出胃穿孔的。”
女人大约不悦,啪的挂断了电话。他起身穿上西装外套,开车去泡吧。
酒吧灯红酒绿,男男女女,见他衣冠楚楚,不乏有上前搭讪者,还有常来的认出他是叶大公子,纷纷上来敬酒。一大票朋友摇骰子划拳真心话大冒险,最后都上阵脱衣服了。所有能玩的几乎全都玩了,玩得太疯,最后他喝高了,迷离的眸色中只有荡漾的酒液,他喃喃:夏小北,你别以为我离了你就不行呢。
他喝得醉醺醺,又把车开到夏小北家楼下,点一支烟,摇下车窗,对着还亮着灯的窗户看。
夏小北洗了澡,正坐在床头,手里拿张薄纸片怔怔的看着。水汽在纸缘上洇出一圈圈的水渍,她连头发也没擦,一缕一缕贴着脸颊,滴出水珠来。她的睫毛也是湿湿的,仿佛垂下一把小扇子,边缘坠着晶莹的泪珠。
正出神,电话忽然响了。听到叶绍谦的声音她有点意外,因为已经很晚了,而自从那次之后他再没有打过来过。
他的声音浓浓的,带着点鼻音,说话口齿不清,可能喝了酒。他问:“你干吗呢?还不睡。”
她愣了愣:“正打算睡呢,不被你吵醒了。”
他低低的笑:“那是我的不是。”
隔着上回他们的散伙饭,已经有半个月之久,那晚他莫名的表现,让她时常的想起来就不安。她最怕他说对不起,这样诡异的气氛实在尴尬。她像以前一样训他:“又酒后驾驶呢?跟你说了多少遍别边开车边打电话,早晚撞死在高架上。”
这次他却没吹胡子瞪眼的说“你就咒我吧,蛇蝎心肠”,他一反常态的“哦”了声,就不再说话,电话里静得让人发慌。
她终于忍耐不住,口气淡下去,催促道:“得了,你专心开车吧,路上注意点,我睡了啊。”不等他说什么,匆匆就把电话挂掉了。
她没关灯,躺下了继续盯着手里的纸片发呆,闭了闭眼,一滴冰凉的液体就顺着侧面滑倒了枕头上。就在泪水洇开的同时,电话又响了,她一看来电又是叶绍谦,不由觉得奇怪,但还是接了。
他问她:“你还没有睡?”
她看了看床头那盏灯,怎么这么精明,好像被人监视了一样。支支吾吾说:“睡了啊……还不是你,又吵我……”
他喊她:“小北……?”
她半天不应声,他又叫了她几次,她才没好气的问:“干吗啊?”
“你在哭……?”
她说:“没有啊。”可是颤抖的声线已经泄露了她的情绪。她把手心攥得更紧,那一张薄薄的纸片几乎要被碾碎,连上面的字也模糊不清了。她才二十二岁啊,大学刚刚毕业的年纪,在公司里也还是一副学生气,可现在竟然……
叶绍谦问她:“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她吸了口气,问:“你怎么还没开到家啊?”
他迟疑了一下:“能不能下来趟?”
她一时有点转不过来弯,顺着他的话问:“下来哪儿?”
“到楼下来。”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赤着脚跳下床来,拉开窗帘只看得到一片浓浓的黑夜,除此之外,就只有两束淡漠的车灯,寂静的笼罩着一辆孤伶伶的迈巴赫。
她像是被人偷窥了心事一样震惊,手心里凉凉的,握紧了手机。一出公寓就看到叶绍谦斜倚在车身上,他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领口半解,空气里还透着酒气。
她一时站在楼道口不知该不该上前。
他隔着夜色,远远的看着她,半晌,俯身到车内,抽出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向她走来。
“晚上风凉,怎么不多穿点再下来。”他喝多了酒,说话时空气里都是酒精的味道,西装披到她肩上时动作也有点笨拙。
他俯下身,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是洗发水的味道,他竟然痴迷的贴上去嗅了嗅。因为刚洗过澡,她身上的气息散发在空气中,有一点点甜。这么久了他才发现原来她从不用香水,这样淡淡的香气,也许是洗发水的味道,或者润肤乳的味道,总之这么多女人,竟然没有一个和她的香味是相同的,甚至连相近的都找不到。她身上独特的气息,是别处从来找不到的。
他有些不能克制的抱住她,用力的去呼吸她的味道。这么久了,他发现自己竟然可耻的怀念着她的味道。
她挣不脱,于是大吼了声:“叶绍谦,你喝高了别跑我这发酒疯啊!”
他不回答,扳过她的脸,狠狠的吻她,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她死死的锢在怀里,如果可以,真想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离开他她过得也未必好,他几乎要以为怀里抱着的就是一把骨头。他停了一下,双手拖着她的下巴,她整个脸庞都小了一圈,一双眼睛憔悴而无神。
“小北,”他按耐不住,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问她,“让我照顾你好不好……啊?”
风流倜傥的叶大公子,何曾这样卑微?他小心翼翼的问她,语气近乎乞求。他知道自己他妈的没救了,就是丢人他也要问出来,就是死他也得死得瞑目不是?
夏小北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刚才他吻她的时候,她还知道挣扎,可是现在,只如同木偶一般,呆滞的望着他。她的眼睛非常黑,瞳仁几乎黑得大过眼白,她看着他,目光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空洞的平静。
他一下子就泄了气。拖着她的双手颓然的滑了下来,他侧过身子,点了一支烟,谁知第一口就呛住了,咳得停不了,只好揉了揉脸,把烟又掐熄了。
夜里静得让人发慌,他觉得自己真是好笑至极,借着醉酒就把车开到这儿来了。多余的话似乎也不用再说了,他拉开车门,已经打算走人。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她的声音很小,但很清楚。
叶绍谦一下子回过头来。
“求你……你一定要帮帮我,不然我这辈子就完了……”她的语气近乎卑微,可是她的眼睛闪动着难以言喻的狂热,她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仿佛注视着这世上唯一的希望。
“好。”他用力的点头,也不问她是什么事,就一口答应。
他原本以为她要求他什么至关紧要的事情,原来只是让他帮忙推荐美国的进修,毕竟那天她哭得如此伤心。他回去后就拨了个电话给一个发小:“喂,帮我个忙……你那边学校还有名额吗?……嗯,我有一朋友,想安排过去读个MBA……对,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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