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虚拟毒品2
孙明没有继续和宋青彦搭话，一群人坐在餐桌旁围成一个圈，正探讨着拯救世界的大计，他站在一旁，凝神听着。
“我们三个人今天去查信息的时候，大致已经摸清楚了企鹅有限公司的安保系统，公司交给我们三，完全没问题。一个引开公司大厅的机器人，一个去毁坏公司电力系统，我则是趁乱去游戏开发区，把运行游戏、存储游戏资料的设备毁掉。”黑衣男人说。
孙明听完，点点头，开口说：“那我们剩下的三个去找周远。”
黑衣男人点点头，说道：“我们查到，周远是一个自闭症患者，没课的时候会去中心医院。明天是周末，周远应该不会上课，你们可以去中心医院守株待兔。他的电脑从不离手，游戏资料应该存在里面，只要毁了电脑，杀了周远，应该任务就完成了。”
“好，这就简单了。医院里患者、家属良多，进出不严格，潜进去不难。最多耗费一个人引开机器人守卫，剩下两个人手制服周远他一个就行。虽然咱们这次只聚集了六个人，但应该也能完成任务。”
“嗯，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明天大干一场，扭转乾坤！”
众人欢呼起来，眉眼飞扬。
宋青彦站在一旁，沉思着。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唐旭，想什么呢，无精打采的？”
宋青彦敷衍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是不是太简单了。”
黑衣男人摆摆手，说道：“正常的，一般来说难度都不大，只是时间很紧急。尤其是有a级玩家存在的话，简直可以说是小菜一碟。”
“这么简单？”宋青彦扬眉。
“那当然，系统既然选中了我们，一定是希望我们尽快以最少的伤亡拯救即将崩坏的世界，所以才给我们提示信息。我们是天道的宠儿，命运的救世者，开点小挂也正常啦。”
宋青彦点点头，压下了心底的情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按照事先说好的路线出发了。为了防止被机器人识别，孙明提前一天包了车，直达中心医院旁的民宿。
抵达中心医院旁的民宿，三人进了房间。现在他们跟黑户一样，酒店不敢去，吃饭不出门，背包里装满了面包、水和疗伤的药及绷带，缩在房间里。
民宿的窗户正对着中心医院的大门，他们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只掀开了一点小口子，正聚精会神地望着中心医院的方向。
孙明给另一边打过去电话。
“我们已经到了，正盯着中心医院，你们呢？”
“我们这边进展顺利，电路已经被破坏了，我现在正在去游戏开发区的路上。”
孙明松了一口气，回道：“好，注意安全。”
“嗯，你们也一样，不说了，事情结束了再通话。”说完，电话挂断。
宋青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安静地等着，等了大半天都没见到周远的影子。
李雅有点坐不住了，说道：“不对啊，按资料来看，他一定早就来了，怎么等了这么久都没来，这都中午了，距离时限就12个小时了。”
宋青彦眨眨眼，开口说道：“可能人家有事，大学生可忙了。”
李雅立马反驳：“大学生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吃吃玩玩谈恋爱吗？”
宋青彦哼唧了一声，回道：“哪有，大学生很多事的好吧”
“别吵吵了，好像来了！”孙明紧张地抓着窗帘，出声打断了两人。
宋青彦顺着狭小的口子往外看，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t恤、黑色工装裤的男生。男生的腹部满是血迹，他左手捂着腹部，右手提着一个电脑包，跌跌撞撞地往中心医院走。血顺着他的手从指缝中淌出来，滴落到地上。街上的人看到了纷纷尖叫出声。
“他怎么会这样？”宋青彦感觉嘴里干巴巴的。
李雅和孙明则很高兴，“一定是别的玩家出手了！这样的话，我们完成任务的成功率更大了！”
宋青彦看向任务完成度，果然，任务完成度已经涨到了30。
“可这是杀人啊。”宋青彦看着那个年轻的大学生，心里有些不忍。
孙明回答说：“唐旭啊，咱们被选中的玩家，没有其他选择的。要么，两天内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去，要么，两天时间一到，自己变成植物人。更何况，我们是为了这平行世界里千千万万未来的人类。用一条命，换千万条命，换一个世界不崩坏，这很划算。”
宋青彦皱着眉，没有说话。
李雅也附和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你有恻隐之心。但是，你不这么做，你会死，很多人会死。我们别无选择。你要相信，我们做的是对的事。”
宋青彦抿着唇，没说话。
孙明看到周远进了中心医院，招呼一声，三人一起出了门。
快要走到中心医院大门时，孙明拍了拍宋青彦的肩膀，沉声说道：“你既然不愿意杀boss，那你就去引开机器人吧，我和李雅混进医院。”
宋青彦远远地瞧了一眼中心医院，大厅里大概有三个机器人正在巡逻。这块地方发展的不错，建筑很多，往建筑缝隙、小巷子里跑，应该可以甩开。
宋青彦对着孙明和李雅点了点头，走向医院大门。
他站在恰巧可以被看到，但又离中心医院较远的地方，杵着不动。很快，医院大厅里传来一声“发现异常精神力波动，申请抓捕”的机器人电子音。宋青彦撒腿就跑。
奔进小巷子里，拐了好几条小路，宋青彦一个起跳，抓住了一个民居的围墙，翻了进去。身后此起彼伏的“正在抓捕异常精神人，请无关人员远离，不要挡道，违者以危害公务论处”电子音，响彻这块建筑群。
宋青彦躲在围墙和民居的缝隙里，捡了点废纸壳挡住两侧，缩小自己的身躯，沉默地待着。右手抓着捡来的木棍，肌肉紧张，蓄势待发。
良久，那机器人的电子音远去了，宋青彦稍微放松了点。他抬眼看向进度条，任务完成度已经涨到了70，看来公司和周远那边进度都不错。
他想待在这里，龟缩到任务完成，传送回原来世界。反正属于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其他人的发挥了。但是，他心里总有一股不安感，扰乱着他的心神。
总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这些所谓的拯救世界蒙着一层厚厚的雾，让人瞧不真切。
他动了动身体，站了起来，打算去中心医院看看。彼时，任务完成度已经涨到了80。
宋青彦站在远离中心医院的小巷子里，伸长脖子往那看。
中心医院稀稀拉拉地跑出来一些人，神情慌张，还有人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宋青彦站着没动，忽地看见一个眼熟的人从中心医院跑出来，正是周远。他的身上都是血，衣服被划破了，像是破布一样挂在身上，皮肤上很多条骇人的刀伤。腹部血肉模糊的，像是被人捅了好几刀，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提着他宝贝的电脑包，跑步的速度还是飞快，似乎是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时迸发出来了强烈的求生意志。
宋青彦立马跟上周远的脚步，追着周远拐进一条小巷，跑到拐角处时，周远“咚”的一声摔到地上，电脑却被他护在怀里没磕没碰。
宋青彦加快速度，上前抓住周远的手腕。
“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周远轻声呢喃，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随时会气绝身亡的模样。
宋青彦不知怎得心里发虚，他是玩家，本应是与周远对立的人。但他看着周远的凄惨模样，他不敢下手，也不能把周远丢在这儿不管。他人生的前二十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现下心情复杂的无以复加。
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周远腹部鲜血如注，宋青彦还是动了。他的背包里有止血药品和绷带，全部倒出来，手脚麻利地给周远腹部上了药止了血。但这延伸进小巷的血迹太显眼，宋青彦小心地背起周远，决定转移阵地。
宋青彦背着周远拐了好几个转角，七拐八拐，找到一家院门开着的民居，悄声走了进去。他把周远放在隐蔽处，偷偷在院子里接了水，回到周远身前，打算精细点处理一下周远身上的其他伤口。
忽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宋青彦打开手机，正是孙明的来电。
“喂，孙哥。”宋青彦接起电话。
“奶奶的周远跑了！唐旭你现在在哪儿？快往中心医院这块走，我们碰个头，仔细找找周远去哪儿了。”
“好的孙哥，我躲机器人的时候跑得有点远，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孙哥你们先碰头，先找着，我到了给你回电。”宋青彦轻声说。
孙明得了回复，挂了电话。宋青彦眼看混过去了，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看向周远，却发现周远已经醒了，正盯着他。宋青彦顿时脑袋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拿着药品的手僵住了。
周远仔细看了宋青彦一眼，开口道：“是你救了我，谢谢。”
宋青彦听着他虚弱的语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回答道：“没事，举手之劳。你身上还有其他伤，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周远笑了笑，阻止了宋青彦包扎的手，虚弱的说：“不用了。我知道，我快死了。”
宋青彦抬眼看了一眼进度条，任务完成度涨到了93，这说明周远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状态。
周远沉默着，把电脑包拥进怀里，手指一下又一下轻抚着电脑包，像是温柔地抚摸小猫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很多人突然要杀了我。我的室友，医院里遇到的素不相识的人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竟然说说我是毁灭世界的大魔头？哈哈哈哈哈，挺可笑的。”周远扯了扯嘴角，眼眶里蓄满了泪。
那个室友，应该就是提前重伤周远的人，这场平行世界里的a级玩家。
“可能是因为你做出的这款游戏。”宋青彦低声说，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周远这么护着这款游戏，连逃命的时候也要小心护着。
所以，他不吐不快，问道：“你为什么要做这款游戏？”
周远神情一滞，随后变得哀伤起来，缓缓开口：“这款游戏，是给我自己做的。我只是想用这种方法见见我的爸妈，见见我的妹妹。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他们了，我很想他们，每天都想，每刻都想。”
周远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轻柔地说：“以前，还算好运，我还能在梦里见到他们，可是这几年，连梦里都不常见了我很害怕，很害怕他们不见了，很害怕有那么一天，我连他们的脸都忘记了。所以我才开始做这款游戏，游戏里，爸爸妈妈都在，妹妹也在，我们一家子，快快乐乐的，又温馨又和谐”
周远的声音越来越轻，任务完成度的进度条涨到了96。
“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那个女人捅我的时候，嘴里也喊着孙哥，和你电话里说的一样。我不怪你，我只是有那么一点不明白，但，我没力气去问你缘由了。我只有只有一个请求，你答应我，求你，求求你”
宋青彦看着他要临终托孤的样子，下意识想说，他是个玩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要托付他点什么事，他做不了的啦。但他看着周远浑身是血的样子，诚挚恳求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你说，我一定做到。”
周远笑了，开口道：“这个电脑里，有游戏的雏形。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毁了它，你把它藏起来，扔进保险柜也好，掘地三尺埋起来也好，不要毁了它。求求你我的咳咳咳，我的家人都在里面”
任务完成度涨到了98。
周远脑海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电子音。
“任务完成度98，激活npc记忆。”
周远的脑子里忽然闯入了很多记忆，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周远的眼泪忽然汹涌而出，他流着泪，看向天空，神色悲伤。
“原来，原来已经是第103次了。”他又看向宋青彦，满含遗憾地叹了口气，说道：“还好，这一次，总算有那么点不一样”
周远的声音飘远了，他的眼睛闭了起来。
与此同时，任务完成度涨到了99。
宋青彦手指颤抖，去探了探周远的鼻息，早已没了气。他又去摸周远的胸膛，心跳已经停止了。
宋青彦心里有种悲伤，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其实周远也没想着害人的吧。就像他发布游戏时说的一样，他只是想给人们创造一片净土，一片可以忘记烦恼的净土。他只是想弥补一些遗憾，见一见自己的家人，哪怕是虚拟的，哪怕只是一串代码、一串数据，哪怕那是自欺欺人。
但他甘之如饴啊，那是他唯一的纪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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