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直面高敏
沉香院
高敏回来便发了大火,将一应瓷器摔了稀烂。
“那小贱人,竟敢骗我。”
她气,气这柳云芝根本不是如自己所想就是个傻子。
原本还以为她会心怯,到了跟前也和之前一样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没成想,话是说的顺溜,将柳海的目光全吸引去了。
这般能巧言令色,怎么又会成为乞丐?
高敏心起了疑心,面上却还得装作不在意。
“高嬷嬷去哪儿了?”
她扫了一眼那些个鹌鹑般的奴才,脑门上尽是不满。
这些奴才,一个个都不机灵。
她甩着袖子,将梳妆台上的匣子推到地上。
金银珠翠掉了一地,上好的玛瑙,玉镯滚了一圈,好在有地毯铺着,这才没碎了。
边上的奴婢瞧了一眼,更是怕的不敢说话,只能垂着头装聋。
高敏正要怒斥,外头的门开了。
“夫人,奴婢来晚了。”
她一低眉,瞥见了满地的碎瓷器,她将手里的帕子紧了一紧,撇了下脸,下头的人立即明白了,上来将那满地的碎东西打扫干净。
等都收拾好,高敏已然坐在高座上。
她华语眼神之中满是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查探清楚,柳云芝已经傻了吗?”
今日堂中,柳云芝那目光只如鹰眸。
哪里是个傻子。
高嬷嬷立即跪下,自责道:“都是奴婢的错,当时瞧见柳云芝那眉眼,奴婢慌了神,立即来禀报。”
“你这意思,是我没有查仔细?”
高敏气的拍桌,高嬷嬷低着头,吓得连声说不敢。
“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您别气坏了身子,当时事情急迫,奴婢未曾想清。但现下仔细想来,那时偷荷包的贼故意引着奴婢往福山去,叫我能看见与先夫人生的那般相似的柳云芝,这不像是巧合。”
听了高嬷嬷的话,气的头疼的高敏按着额头,好一会儿抬眸。
当时柳海只给了五日的时间,若是找不到柳云芝,就得烟儿出嫁。
好不容易养了个要登枝的凤雏,怎么愿意将女儿舍出去。
高敏死死的抓着桌角,身子前倾,秋水般的眸子像是落了一潭子的枫叶,红的着了火。
她骨节泛白,死死的盯着高嬷嬷。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全是柳云芝故意做了个局?”
高嬷嬷不敢这般说,“夫人,奴婢昨夜教了她一夜,瞧着的都是傻里傻气。人怎么能一夜之间,就换了?奴婢猜测,那柳云芝是装的。”
谁说不是,高敏眯着眼,满是戾气。
为何装,不就是想故意引她知道,好让她能名正言顺进柳家大门。
她这会儿气消了,好整以暇,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低眉问高嬷嬷,“你说她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说到后来,愈发轻。
柳云芝是为了什么?
要夺回柳家的一切?
她也配?
对外说是在别庄养病,实际早就因大火失踪了两年,这两年她不管是发生了什么,总归是名声不行了。
她想当螳螂,殊不知自己才是黄雀。
歇了气,高敏挥了挥手,高嬷嬷立即从地上爬起。
“你,现在就去查查清楚,这些年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高嬷嬷应声,转头要走被高敏拉了回来,“我总觉得不对劲,你这几日叫人留心着外头的事情。柳云芝替嫁的事,暂不能传到顾寒的耳朵里。他中意我们家烟儿,是冲着她才不愿退亲的,要是知道我们把……”
后头的话没说,但高嬷嬷也都听明白了。
她出去时带上门,正巧遇到柳烟儿回来。
瞧着气呼呼的,像是受了天大的气。
在外立足片刻,听到里头在说及笄宴,高嬷嬷这才想起,过三日就是姑娘的及笄宴。
而这柳云芝不知怎么哄得老爷愿意替她补办,借着姑娘的福面硬是蹭一蹭。
真是不要脸。
她骂着离开。
梨榕院
“姑娘,这些都是夫人院里送来的。”青衣的婢子捧着金丝银线绣的衣裳,柳云芝伸手抚过,这是苏南最最有名的金陵缎,一寸一金,绣的是合欢花,针脚细。
这般富贵的料子,就是侯府也不常用。
是用不起?
当然不是,而是这料子大红大绿,堆砌的都是富贵,却没一点美意。
俗气。
柳云芝想起前世,高敏也是送了这么一套。她相貌丑,身瘦如柴,穿上像是病恹恹的瘦公鸡。
她扯着唇,“好料子,先放到一边吧。”
转头看向另一件青绿色的荷叶衫,素雅干净不张扬。
首饰什么的也都有,但算不得名贵精致。
她兴致缺缺,“都先收着,也替我谢谢夫人。”
小婢女点点头。
外头的粗使打扫,互相咬着耳朵,新冒出来的大姑娘看着气质不错,可惜那张脸实在比不上二姑娘。
嬉闹的声传了过来,被指来伺候柳云芝的小梨,嘟着嘴,极不高兴的说道:“姑娘,你都不生气吗?”
柳云芝对着铜镜,窗外是一株梅。
梅花已落尽,生了些嫩绿的芽叶。
窗框着,像是一幅画。
她手中的檀木梳一下一下的顺着乌发,两年都是做男儿,她早已忘记怎么梳妆。“小梨,你替我梳吧。他们说的也不是假话,确实我的容貌不及二妹妹。”
小梨温柔的梳着,她手巧,很快就梳了偏髻。
左脸的红痕被脂粉遮了一层,不仔细瞧,像是在脸颊落了腮红。
簪上一支精巧的银簪子,做的是桃花的式样。
柳云芝摇摇头,取了支掐金丝芍药步摇,倒算不上华贵,但能将人的目光都吸引到那一头乌发上。小梨第一眼见到姑娘,就觉得她眉眼温柔清丽。
就是胎记大了些,碍了眼。
但稍一打扮,姑娘哪比不过二姑娘了。
要她说,没了胎记,姑娘才是这衡都第一美人。
她心中怎么想,也老实的说。
柳云芝听了笑笑,将那支步摇放下。
“做美人有什么用,”她轻轻的说,“美人从来都是男人的附庸,古往今来,被安上美人的女子几个有好下场的。”
“姑娘,你怎么这般说。”
小梨还要说两句,柳云芝打断了她,“换个发型吧。”
拗不过,只能换了个普通的发髻。
上头是朵小翠石花簪,清雅好看。
素脸的红痕有半个拳头大,柳云芝却丝毫不在意,还让小梨将额前的头发都梳了上去。
她不明白,“姑娘,刚刚那样才好看。”
铜镜中的人抚着胎记,这张脸太久没看,一时还有些看不惯了。
午后一过,高敏便派人来请。
“还请大姑娘快些。”
高嬷嬷在日头底下等了好一会儿,背脊一溜的汗。
里头的门还没打开,她皱起眉,正好看见小梨走出门来。
她立即上去,气道:“你们大姑娘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如此怠慢夫人。这都多久了,还不赶紧出来。”
小梨:“嬷嬷,您别急。姑娘不巧湿了衣裳,现正换着。毕竟是去见夫人,总不能失了体面。”
刁嘴奴才,高嬷嬷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却不敢再催。
千等万等,柳云芝推门出来。
“大姑娘做事可真是精细,足足叫我等了半个时辰。”
柳云芝浅笑,“是云芝的不是,叫嬷嬷久等了。只是这身上衣服,发髻,鞋袜不比我在外这般简单。穿着复杂,我实在不会。”
“也难怪。”高嬷嬷不与多说,忙带了人去见高敏。
沉香院外头是些梨花,白如雪,清香扑鼻。
柳烟儿左右摇着头,书里的字一个都瞧不进去。
她探头,唤了声碧落。
“你说,娘亲请柳云芝来做什么?”
再过三日,及笄过了,顾寒怕就要来提亲了。
她心中着急,抓着碧落的手腕要去听墙角。
碧落赶紧拦住,“姑娘,夫人说了,你须在屋内将这本诗词看完。”
“看什么看,这些日子烦的紧。爹娘说是说帮着我,叫我不用嫁给顾寒。可今日又应允了柳云芝补办及笄宴,这不就是叫大家都知道柳家多了个姑娘。到时,顾寒要是察觉了,还不是我嫁。”
“我日后可是要做太子妃的,怎么可能嫁一个武夫。不行,碧落,我总觉得心内不安。你替我去看看,娘是怎么打算的。”
她也要为自己做打算了,“碧落,你回来。”
想起圣女像前飘来的小像,柳烟儿眉梢都带着喜意。
“叫人听着就行,你先替我去问,衡都哪儿傍水的杨柳多。”
她的郎君该就在那儿等着。
院门开了,梨花随着风掉落,日头晒在青石板上,踏上这里的那一刻,柳云芝背脊发寒。
上辈子,她在这被赶了出去,受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
她的目光转向正堂,贤淑静良四个大字叫柳云芝冷笑。
真是叫人生笑,高敏配吗。
她害了娘亲,害了自己,这仇她要报!
“是大姑娘来了?”
高嬷嬷将人快快引进,一身月白纱裙的高敏梳着溜光的头,发髻之上满是金翠,她生就娇媚样,再怎么端庄,也一副小家子气。
柳云芝行礼,“见过母亲。”
“快来快来,我的好孩子。怎么还叫的那么生疏,你是真忘了还是生气姨母没有早些把你找回来?”
“云芝没有这个意思。”柳云芝看她做戏,不着痕迹的将嘲笑隐下。
高敏落下眼泪,湿了帕子。
“瞧你说话如此冷,定是怪罪姨母。”她起身来握住了柳云芝的手腕,声声如泣,“都怪我,是姨母的不对,当年你爹要把你赶去庄子,我就该拼死把你留在家里。谁能想到,外庄竟会走水,叫你失落在外多年。”
手上的温热让柳云芝不喜,但还是陪着做戏。
“姨母说什么呢,世事无常,火又不是你放的。”
高敏的手一顿,眼神示意,高嬷嬷立即将人都遣了出去。
柳云芝冷脸看着,高敏原本温柔的面庞变了副样子。
她转身坐在高椅上,一双眸子冷如寒铁。
“柳云芝,你别在这和我拿乔,算起来,要不是我,你根本入不了柳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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