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指桑骂槐
谢栾俯看低洼,那里的草疯狂的生长着,丛丛肥美翠绿,吸引着不远处的牛羊。
李况精致的眉眼从低洼处转回来,目光落在谢栾身上。
都说他这个好表弟,是衡都的废物。
他却不信。
北地战神,传的是神乎其神,百战不殆。
这样的人,难道会轻易蒙灰?
但他和母妃派去的探子,要么连侯府都进去,进去了连谢栾的院子门槛都摸不到。
一个定远侯府,竟比太子府都森严。
他越发觉得有问题。
尤其这两年,他的羽翼时常被拔毛,和太子的明争暗斗基本失败告终。
一个蠢笨如猪的太子何时变得这么聪明了,肯定背后有高人。
他怀疑是谢栾。
早该被毒死的人活到了现在,李况眼眸晦暗不明。
“谢栾,你可知为何那处的草最茂密。”
谢栾抬眸,平静的看了眼李况。还未开口,他胸口忽然一紧,忍不住咳出声。
远远望去,一群野马从西北而来。它们直奔低洼处的肥美野草而去,头马踏入边缘的那一刹,嘶鸣出声。原来那密草掩盖之下的,是成坨的淤泥。
头马逃不掉了,它的前脚蹄子彻底没入其中,马群见状,掉头跑了。
野马嘶鸣,凄惨无比。
李况幽幽道:“肥美的草是诱饵,底下是吃肉不吐骨头的泥潭。那匹马又老又蠢,自以为带着族群可以吃到鲜草,却没想到等来的是死亡。”
言语之中是不满,是嘲笑,似乎又别的意思。
谢栾眉头皱成川字,他不喜欢拐弯抹角。
他依旧沉默。
李况手搭在轮椅背上,用越发亲昵的口吻说道:“谢表弟,你我毕竟是一家人,以前的事确实是本王做错。但这么多年过去,本王早已改正。”
两人的目光落在头马身上,它不断的挣扎,导致身子越发下沉。
过不久,就会溺毙在泥水里,化作白骨。
“韦国等等欺负到头上,你们都已经快打到他们皇城了,父皇昏庸,一味的要和谈,不准起战事。太子更是如此,只会附和。谢栾,这大越已如入泥的头马。只有本王可以救。”
他要和谢栾摒弃前嫌,重修于好。借他在北地的名望,为自己铺砖搭路。
“本王母妃做了许多错事,你放心,若你和我联手,一同救头马……”
李况低头,却发现谢栾看向低洼。
他疑惑的转了过去,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娘子,竟然只身飞奔到低洼处。
胡绿色的少女犹如一阵风,谢栾手紧紧抓着轮椅。
是柳云芝!
李况有人手在附近,却不能轻易出现,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谢栾身上片刻,是他的人?
现在定远侯府只能派出一个女人来了?
他勾起胜利的笑,嘲道:“她在送死。”
少女身手矫捷,入低洼如履平地。脚上功夫足,不像是寻常闺阁女子。想起贺粲说的,柳家大娘子在外两年,大概是得了奇遇。
他笑道,“未必。”
两人不说话,却都死死盯着少女的动作。
柳云芝抱着一根木头,用最快的速度,将其掷于低洼之中。
她一手拿着藤蔓,一边催促:“快,抱着木头。”
头马通人性,立即明白是在救它。
前蹄子巴着木头,后退蹬着。但泥中并不好借力,还可能沉得越深。
“别动!”
马显然听不明白人话,头歪着,往外吐气。
柳云芝找来的藤蔓坚韧难摧,她右手缠绕着藤蔓,握好后转了一圈,让藤蔓围住她的腰。
稳稳的扎起马步,身子用最大的斜度往后仰。
她退后半步,头马就往后。
离岸边,就差一尺一寸。
胜利在望,李况却冷哼了一声,“一个女人,她能拉得动如此矫健的头马?可笑,谢栾,你不会信她可以吧。”
这野马力气不小,她能拉得动?
谢栾不语,他紧紧盯着低洼处的少女。
李况自觉无趣,继续看去,才发现马群去而复返。
他嘲笑:“怕是马没有救上来,人就被被踩成泥了。”
话才说出口,谢栾便用不善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不说便不说,他不信那女人可以平安无事。
柳云芝拉着藤蔓,心中焦急。
身后的马蹄声如雷,如果再不跑,群马激愤,她必死无疑。
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头马就能上岸。
她听到谢栾和李况的谈话,这匹马她不能放弃。
她伸出手,学着以前南下时看到的纤夫,往手掌上吐了两口唾沫,使劲的搓,随后将藤蔓放在肩上。
每走一步,手心的火辣和肩上传来的疼就更清晰。
马群与她面对面,数十头矫健的骏马,用清澈的眼神望着她。
一匹全身乌黑,额头一点白的马低着头,慢慢走近。
“我是在救你们的马。”
黑马似乎听懂了,它温顺的嘶了一声,慢慢走进,亲昵的将马首靠在柳云芝的肩上。柳云芝能够感受到,它没有恶意。
“你们想帮我?”
头马在泥水里嘶鸣,每叫一声,马群就会骚动。
黑马咬着藤蔓,柳云芝明白,它们也想出一分力。
独力难支,可有了马群就不一样。
她将藤蔓取下,绕成圈,套在了黑马的脖子上。看向低洼,肥美的水草已胡乱的糟成一团。
头马搁在木头上,看到黑马的刹那,眼神变得温柔。
有了黑马的帮助,头马很快从泥淖里出来。
浑身的恶泥,上面还有断了的水草。
低洼之中的泥水混入了它的口鼻,浑身被黑泥包裹,它上岸的瞬间,就瘫在了地上。
黑马痛苦的嘶鸣,无助的用眼神看柳云芝。
“即便被救,也逃不了死的结果。注定了的结局,谁都没法改。”李况看着那绿衣少女,她就像那些无用废物,成天叫嚣的老臣。
即便有马群,头马还是活不过来。
这不就说明,大越就是如此。
他必将坐上最高的位置,谁都没法阻拦他。
谢栾轻咳,“玟王殿下,不看到最后,怎么知道结局。”
李况要说什么,却发现低洼处,那少女趴在头马身上。
她会医?
到底是谁家的娘子,原本以为是定远侯府出来的,但他仔细瞧过那张脸,奇丑无比。身上胡装料子,竟有些像是宫里的。
头马站了起来,双腿虽然战栗,但在黑马的扶持下,能够站稳。
它活了,它竟然活了。
李况捏着拳头,必死无疑的结局竟改了。
而这一切,都怪那女人!
是谁,她到底是谁。
别让他查到,不然叫她好受。
谢栾俯看低洼,李况却气的转身。
现在是不欢而散,他也明白,谢栾和自己永远都是敌人,绝无可能再有其他情况。
草浪阵阵,原野之上,少女与骏马站于一起。
“快走吧,跑的远一点,别再靠近这里。”柳云芝摸着棕褐色头马的头颅,它温顺的抵着,并没有厌烦。
黑马甚至底下身子,想要将柳云芝驼到背上。
烈马难训,尤其是头马。
司马局的人盯了多久,想要将它们驯服。
此时却在柳云芝的手底,甘愿成臣。
柳云芝抿笑,她知道不仅是自己救了头马,还因为……
她有灵泉。
救头马的时候,她的一捧灵泉让马群激动。
嘶鸣不断,她能感受出马儿对灵泉的渴望。
想起以前喂丑月时,好像也是如此。
“柳大娘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到这了!”
“云芝,你没事吧。”
翟紫兰和李婉匆匆赶来,看到野马,都不敢贸然靠近。
柳云芝对着他们笑笑,看见贺粲已经在谢栾身边,提着的气总算松下来。
马群警觉,柳云芝拍拍它们的身体,“去吧,以后要小心,别再掉入泥坑了。”
头马似乎不服,甩头不满的嘶鸣。
黑马直接撞过去,这才停下。
或许是担心还会有人来,它们用头蹭了蹭柳云芝,随后奔跑向前。
它们飞奔在自由中。
向前,不再回头。
李婉见马走远了,小跑过来拉着柳云芝上下查看。
除了衣服脏了,并没有受伤的地方。
“云芝,你真是吓死我了。刚刚出来,不见你们人影,还以为是出事了。”
她话音刚落,谢栾身后来了御林军。
“小侯爷,末将来迟。”张觉上前,甲胄发出铿锵声。“您放心,末将已经派人将四周都围的水泄不通,刺客绝对不会被放走。”
谢栾虚弱的靠在一边,嗯了声。
草丛中忽然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所有人,举剑相对。
不一会儿,一只虎头虎脑的橘色狸猫叼着雀鸟,昂着头跳出来。
贺粲:“丑月!”
刚刚就没看见这只猫,原来是给自己加餐去了。
他埋怨着上去,一把将它抱起,“侯府没给你吃东西吗?贪嘴的玩意儿,竟丢了小侯爷,自己去打猎了。”
这话像是指桑骂槐,御林军的脸面挂不住。
“是末将失职。”
“要说失职,也是顾寒的问题。他是御林军领头,本可以不参加这次春猎,却因为一个柳烟儿擅离职守。”
李婉说话向来一针见血。
想起之前顾寒对云芝的污蔑,她编排起来,更是毫无压力。
“如今出事了,也不见他人影。好好一个男人,竟只知道花前月下。这件事,本公主定要禀告父皇,好好治治你们御林军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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