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仙音风荷
两个时辰之后,漫生、凤逸、瑞珠和成在站在仙音阁门口。
漫生让瑞珠成在在外面接应,自己和凤逸进去寻人。
漫生从未来过仙音阁这些灯红酒绿的地方。
听瑞珠描述,本以为是人声鼎沸、脏污不堪之地,想不到此处竟颇为风雅。
白色朱贝铺陈开来,四壁置四张红木几案放四尊八尺红珊瑚,上托四颗东海夜明珠。
厅内仅设三四组桌椅,相隔甚远,又以东海盛产的雨丝青纱帐相隔。
厅中央设一桌案,上摆一架古琴并一炉香。虽无人抚琴添香,却因着神力护着自觉琴音绕梁,香气袅袅,终日不绝。
除了袅袅琴音和偶尔几声低音浅笑,整个厅堂静极。客人大多在二层厢房内,只偶有仆役在廊外低头快步走过。
漫生一行人向迎上来的小厮道明来意。小厮显然很见过一些世面,也不多拦,引着众人走出月门,穿过纱帐遮蔽的廊道,到了一处院子。
“公子,姑娘,院内便是那三月二十七那夜接待浑夕族长之人。你们自去寻她便可,小的先告辞了。”
漫生抬头,见门上提名“芙蓉浦”,心里道好个温柔乡。
还未及敲门,已有女子从里开门,以纱遮面,似要外出。
漫生见到眼前蒙面女子,心下大惊,一瞬间紧绷起来。
再屏息仔细看去,这女子比当日劫持自己的女子矮不少,面纱角落上也并无刺绣,漫生才稍微定了定神。
眼前女子瞧见漫生凤逸,略一愣神,随即莞尔,将两人迎进屋内。
屋内陈设相较方才风雅的外堂要朴素不少。偌大的厅房内简单摆着木质桌椅,上置一套纯色茶具。一束阳光从轩窗照进,将将笼在茶具上,清晰可见空气里浮起的尘埃。
凤逸无暇顾及太多。他直接坐到桌旁,急忙抱拳作揖道,“敢问姑娘,三月二十七那夜,可曾接待过浑夕族长?”
蒙面女子坐定后,有意无意的看看窗户,然后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清丽面庞。双颊一抹娇红,眼角缀了颗红痣。
女子对凤逸的话充耳不闻,只低头浅笑。她娴熟提起桌上茶壶,灌水扬汤,手腕一抬一压之间,露出半寸瓷白,挂着只东海产的珊瑚红玉镯。
不出片刻,便茶香阵阵,热气飘散,袅绕着佳人倩影,堪堪入画。
漫生有些看呆,嗅着缕缕清冽馨香,思绪一时飘忽。
女子侧目看了看出神的漫生,从漫生手里拿下紧握的茶杯,掺好茶递了过去。她又为凤逸和自己掺好茶,才浅浅开口道,“公子真是好生性急,还未知尊姓大名,竟然就要探听人家如此隐秘的私事。”
凤逸立时在这声百转千回的嗔怪里羞红了脸。
漫生回过神来,瞪了凤逸一眼,连忙解释道,“我们今日前来多有叨扰,实在抱歉。然确有要事想问,事出紧急,还望姑娘莫怪。”
“这小妹妹倒是伶俐。”女子笑着夸了夸漫生,就不再多言。她低垂着双眼,看着搁在炉子上的第二壶水,眼里心里似乎只有煮茶这一桩事。
漫生和凤逸对视一眼,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开口道,“在下姓姜无名,这位是家兄姜逸。我二人受托护佑浑夕族长,却不慎跟丢行迹,几日都未找见。若姑娘见过浑夕族长,还望姑娘不吝相助。”
女子头抬也不抬,只勾了勾唇角,也不知道这个说法她相信了没有。
屋内一时陷入尴尬。
正当漫生还在费力思索如何说服眼前女子的时候,忽然敏锐的察觉到,女子似乎又看了眼窗户。
接着,女子就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出人意料的直接道出了答案,“三月二十七日,我不在此处,并未见过浑夕族长。”
话音未落,急性子凤逸立马又想开口质问,漫生却急忙踹了他一脚,插话道,“方才小厮引我们来此处问问,那想来是他记错了。”
女子静默不语,不置可否,只顾着煮茶品茶。
漫生见状,居然也跟着安静的喝起茶来!
凤逸急得朝漫生又是眨眼又是撇嘴,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若依他的想法,直接抓起拷问了事,何必如此,又是一堆弯弯绕绕!
奈何凤逸从来都对漫生言听计从,甚至有些畏惧她。眼下,若因为他的一时鲁莽误了漫生的判断,错过找回父亲妹妹的绝佳时机,自己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于是,凤逸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跟着一杯接一杯的饮茶。
大半个时辰过去。
连饮三壶之后,漫生抬头看了看窗外,才终于舒畅的长叹一声,冲女子娇笑道,“敢问姑娘名讳,我与家兄回去也好同人交代一二。”
女子也终于有了反应,她抬头看了漫生一眼,“小妹妹怕是已经猜到了吧,何故再问我。”
漫生挑眉灿笑,“刚刚我进来时就见桌上的茶盏已落灰,像是被闲置了些时日。但偏偏姑娘是位懂茶好茶之人。我就猜想姑娘要么是久不居于此,要么并非这屋的主人。”
凤逸听到此处,皱起眉头,有些泄气。同样是喝茶,妹妹喝得心下了然,自己就只是喝了一堆水进肚子。这屋里三个人,原来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漫生继续解释道,“方才小厮那么笃定的将我们引来这处院子,想来这院子是常住着人的。那定是第二种,姑娘并非着屋子的主人吧。”
女子笑望着漫生,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却仍然不认,“小妹妹,仅凭一套茶具便下此结论,未免太武断了些。”
“这只是其一,”许是猜到了女子的反应,漫生暗自有些得意,“其二嘛,我听闻仙音阁有大名鼎鼎的二十四仙音官,实际是二十四种花草精灵。我方才进来时看到,此处名唤芙蓉浦,想必是芙蓉姐姐的院子吧。
“可是这位姐姐,你身上这清冽冽的味儿,我怎么闻着那么像荷花呀。”言罢,漫生粲然一笑,挑眉注视着女子。
软软糯糯的娇俏之语,还带着小孩子的天真鼻音,却说着最犀利的言辞。
女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呼之欲出,也不再推脱,笑着拍了拍漫生白嫩嫩的脸颊,低叹一声,“你呀,怎么这般张扬。”
然后,她瞥了眼被自己突然的亲近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漫生,起身从柜里拿出一个匣子,摆在桌上。
“我确实不是芙蓉。我是风荷,就住在前边风荷坊,是芙蓉的姐姐。
“芙蓉她三月二十七日见过浑夕族长后,便匆匆出了趟远门。临走前,她拜托我时常来帮她检查这玉环还在不在。她说这是浑夕族长从南荒曦仪公主的嫁妆里盗来的,价值连城。”
漫生故作惊讶,“南荒曦仪公主?可是前些日子说要嫁去北荒的那位公主?”
“正是。”
“那这匣子为何在此处?”
“浑夕族长拿到宝贝,心里大喜,便来寻我妹妹吃酒。酒过三巡不免一番炫耀。浑夕族长以为它只不过是个名贵物件,芙蓉却总觉得此物来头不小。于是,她趁着浑夕族长酣睡,做了个假的,自己留下这真的。谁知惹祸上身,如今不得不躲藏在外。”
风荷言罢,眼中似有懊悔转瞬而逝。
漫生至此才终于明白浑夕族长那天带着区区一千水兵到尧光山叫嚣的原因。
只怕浑夕族长是觉得自己捡到了什么绝世宝贝,又看到凤逸带着十名赤凤军在找寻什么。他以为凤逸是在找自己偷走的宝贝,更觉得那宝贝价值连城,便想以此要挟凤济。
没想到被漫生凤逸误会,白挨了一顿打。
不过,凤济在后来宴席上送了一车珠宝。浑夕族长掂量之下觉得更加值钱,就把芙蓉偷换的宝贝还了回去。
也就是那块成在口中那“普普通通的玉环”。
只是,这真玉环到底有何价值?它一开始又为何会在曦仪嫁礼里?
漫生疑惑,还没张嘴,凤逸已问出口。“你说这物件来头不小,那是何来头?”
风荷看向窗外,微蹙眉头,极力思考片刻,快速地说道,“此物名叫古墟扣,传说是千万年前众神开天辟地留下的宝物。它是块结界,这块结界可以……”
忽然,漫生手覆上风荷手臂,打断了风荷。
“他回来了。”漫生摇摇头,示意风荷先不要说话。
方才,一进屋,除了风荷身上的清冽荷花香气,漫生还闻到了一股白檀香,从窗外飘进来。别的不敢说,漫生自认嗅觉还算灵敏。
她瞬间反应过来有人在窗外监视这间屋子。
看见风荷时不时的看看窗外、客套的躲闪着两人的问题,漫生立刻了然。
风荷知道有人在外面!但风荷没有立刻就把他们赶出去。一定是因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等那人走开之后再告诉自己。于是漫生这才安心喝茶等候着时机。
漫生风荷正凝神侧耳辨认时,窗外果然嗖嗖飞进两支袖针,堪堪朝风荷脑门逼去。
风荷眼神一凌,侧身躲过一针,欲起身躲去另一针,侧首却瞥见漫生正在自己身后,只能以手为盾硬生生受了一针。
凤逸赶忙拉开漫生。
窗外之人瞧见袖针未中风荷要害,又射出一柄短箭。风荷正欲拔针,一时未及躲闪,短箭擦过腹部,带下腰侧一道血肉。
漫生倒吸一口冷气,想要上前查看。
窗外之人似铁了心要取风荷性命,见短箭不成,想拔剑入屋一战。但见漫生凑到风荷身边查看伤势,似乎又有所迟疑。剑未出鞘,又是一柄短箭射来。
风荷推开漫生,思索片刻,只道了声“快走”,便捂着伤口破窗而出,直追歹人而去。
洞开的窗框在风中吱呀摇晃了几下,不堪摧折,啪嗒掉在地上,叮叮咚咚带落好几个茶杯。
一片狼藉。
不过片刻,屋内恢复了寂静。
清冽甘香尤在鼻尖,温软茶温尤在手畔,故事未完,人却不见踪影。
漫生和凤逸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风荷刚讲到关键处就别人打断,这个匣子一定藏着巨大秘密。芙蓉因此招来祸事,风荷因此被追杀。舅父曦仪是不是也是因为拿着这块玉佩才遭人绑架的?
这玉环究竟有什么秘密?风荷口中的结界又是什么?
漫生端详起桌上摆放的木匣来。匣子尺长余,上雕龙纹,镶了颗莹白珍珠。侧身简单配了铁锁环,并没上锁。
漫生有些失望,不过是个有些名贵却平平无奇的匣子罢了。这种成色的匣子,在曦仪羲和的嫁礼里,可以挑出十个有余。
“不如我们打开它看看吧。”一旁的凤逸建议。
漫生点头同意。
一阵风从破开的窗户吹过后,周遭再无声响,仿佛时间静止、万物寂灭。
漫生看见自己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急速心跳声响在耳畔。
她在心里挨个将诸天神佛祷告了个遍,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伸手,怀着极其虔诚的心,颤巍巍拨动了木匣的锁扣。
她不曾有哪一刻觉得如此绝望,又充满希望。
匣子开了。
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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