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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灵动少女,文庙夫子。


  宁榕看着陷入沉思的阿青和远去的秦含玉,也不由感叹道:

  “这世上多是如一叶浮萍之人,在汹涌怒涛之下,只能随波逐流,自己的命运,又何曾掌握在自己手中过”。

  阿青闻之怔怔出声,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正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船靠岸,前往中洲的诸位纷纷下船。

  阿青看着离去的众人,并没有下船的打算。

  今早只是过客,自无暇他顾。

  阿青自络绎不绝的人群中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想了想还是缓步走了过去。

  “宁宁姑娘,老前辈,后会有期了”。

  曲临风看着这非比寻常的后生,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小友,自此一别,还不知何日才能相逢,若是有缘,还盼再能听一曲小友的袅袅萧音”。

  胡宁宁想到以后怕是再难相见,不免多看了阿青几眼。

  随后言语温婉道:“就此别过,愿你一路顺风,所行皆胜意之事,所奏皆愉悦之音”。

  曲临风自以为贺不言还未清醒,也不忍告知,只怕是一番离别,又是无限伤感。

  可贺文言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曲大哥”。

  贺文言本就因为秦含玉的事情伤心不已,这番眼看便又要同老友分别,伤心更甚。

  只将手中提着的东西递给曲临风:“曲大哥,这是一些我自制的点心和丹药,你和宁宁拿上吧”。

  二人相视无言,曲临风再蹲下同贺文言拥抱在一起。

  船上和船下的人,挥手作别。

  鱼龙舟上有萧音传来,其音之黯然,令人闻之神伤。

  萧音将心中百般愁绪娓娓道来,惹得众人脸颊泪涟涟。

  秦含玉听着那送行的萧音,步履越发坚定了。

  只是她的心却随着萧音的起伏而跳动,共鸣着离别的悲伤。

  一曲罢,行人远。

  有旧客离去,又有新客上船。

  鱼龙舟再启程,直向下一站百崇渡口进发。

  宁榕和阿青并肩而立,感受着骄阳的温暖,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海面,各有所思。

  难得的好天气,众人纷纷自屋内走出,鱼龙舟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阿青观察众人的装束,倒也是形色各异,品类繁多,包罗万象。

  有手不释卷的读书人,有负剑游历的游侠,有念经的和尚,有打坐的道士,更有世家大族的公子千金,还有各大商行的商人,倒真是不胜枚举,实在难以一一道来。

  那些相安无事的众人,因为一个少女自屋内走出,而喧闹了起来。

  人未到,声先至。

  “难得的好天气,我就见不得哥几个那么悠闲,要不陪我玩玩?”。

  而后才见到那少女现出身形,只见少女一袭红衣,头上扎了一个冲天鬏,

  两只眼睛乌溜溜地转,打量着四周的人,倒像是看猎物一般。

  少女算不上是那种标致的美人,但只要看上一眼就让人难以忘却。

  她身上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活力,当真是活泼灵动,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明亮起来。

  可这只是阿青的想法,而那周围的人一个个像是看到了鬼一般。

  看到少女现身,竟一个个掉头便要跑。

  可这少女却是硬生生将人拖住一脸坏笑道:

  “小和尚,跑什么跑,这可是在鱼龙舟上,我看你今天怎么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少女语毕,那小和尚像是委屈极了,语气呜咽道:

  “你还有完没完,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你行行好,放过我行不行”。

  少女眼珠直转,故作惊讶道:

  “这样么,那你也太可怜了吧,那本小姐就再奖励你一次,你说好不好”。

  小和尚先是一喜,可最后却是欲哭无泪。

  周围的人见壮丁抓的是小和尚,这下反倒是轻松了。

  纷纷围了过来,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迦叶,逆来顺受,清净自然,你索性从了吧,这坐而论道也不失为一场修行”。

  “就是,就是”。

  “来,来,都来看热闹了”。

  旁边的人事不关己的风凉话,让小和尚强行抑制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暗自念道:“口净心净,非礼勿言”。

  小和尚见躲不过,反倒是放弃了挣扎。

  “琳小姐,松开手吧”。

  小和尚整了整衣服,正襟危坐。

  而后只做了个请的动作,少女冲小和尚调皮一笑,而后又看向周遭的众人。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而后大声念道。“

  佛门,127次。

  儒家,89次。

  道家,65次。

  法家,34次。

  名家,24次。

  ”

  旁边的知情者都是哭笑不得,听着少女宣讲着她的光辉事迹。

  而后她看向小和尚道:“小迦叶,恭喜你为我佛再添败绩,佛门128次”。

  那被唤作小迦叶的和尚也不恼怒,只是淡淡道:

  “输得反是输不得,赢了反是没赢了”。

  少女也不理会小和尚念的经,看向众人道:

  “你们都把耳朵竖起来,好好听好了”。

  阿青闻之也是来了兴趣,宁榕则是噗嗤一笑:

  “原来是她,看来这一路上倒是不会无聊了”。

  少年见大伙都竖起了耳朵,这才大声道:

  “小和尚,你说这世上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

  阿青一听,不由地会心一笑。

  周围的人,则是不由自主挠了挠头。

  而小和尚则是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而后站起身来,一时愤怒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得颤颤道:“你...你耍赖”。

  语罢,便是抱起地上的木鱼扬长而去,周围的人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琳小姐,小迦叶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当心他告状,董夫子可饶不了你”。

  少女只是冷哼一声,冲众人吐了吐舌头,趾高气扬道:

  “哼,明明是他自己答不上来,又不是小孩子,还动不动就告状,真没意思,他要告状就让他去好了。你们怕那个教书匠,我才不怕”。

  说完少女还一副趾高气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可少女话刚说完,便见到众人齐齐行礼。

  “见过董夫子”。

  阿青看着缓步而来的男子,青衣儒衫,虽未言语,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少女看见众人脸上的表情,被吓得一激烈。

  这才怯生生转过头去,而后也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故而勇气大增,冲那男子嚷嚷道:

  “我都快成年了,你要是再打我,我就告诉师公”。

  董春秋克己复礼,以教学严谨,一丝不苟著称。

  其教尺之下,号称无不听话之人。

  可看着面前这个如此跳脱的女儿,董春秋也是一时语塞,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董春秋老来得子,自是喜不自胜。

  对她自然是寄予厚望,盼她有朝一日开儒家之先河,成为这教化一方的女夫子。

  可这少女生性跳脱,全无半点儒家后生的做派。

  虽是天资聪颖,可是半分心思没用到这读书上。

  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只由着自己的性子。

  一天到晚竟琢磨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以问得别人哑口无言为乐。

  可偏是如此,反受亲长喜爱,这诸子百家的圣贤之地,反倒成了其常常游玩之所。

  就连自己那几个老对头,对其都是爱护有加,常打趣道:

  “董春秋这人啥都不好,唯独生了个好女儿”。

  董春秋还在感叹之际,少女却是见机脚底抹油。

  待董春秋正要说话,那少女已跑了个没影。

  董春秋只得摇摇头,而后这才抱拳向周遭道:

  “都怪老夫教女无方,给诸位添麻烦了,老夫在这里给诸位赔礼了”。

  众人纷纷让开,其中不少人都曾受教于董夫子门下,自然无人敢受董夫子的礼。

  “夫子言重了,琳小姐生性洒脱,适才不过与大家玩笑罢了,我等都习惯了”。

  这儒家有教无类,从无门户之见。

  这董夫子虽是严厉,可学问极高。

  桃李满天下,受世人敬仰。

  儒家几位门生,见是董春秋,这才走上前去,恭敬行礼。

  “见过夫子”。

  董春秋看着这几个年轻人,再想起自己的女儿。

  只觉得夙愿难成,要是自己那女儿能像他们一样便好了。

  董夫子受先师亲托,前往崇明讲学,旨在将儒家之说推行四方。

  此刻也知道此行责任重大,半点怠慢不得。

  可那小活宝,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着自己偷偷上了船。ωωw..net

  董春秋索性不再多想,只是看向船舷边的年轻人。

  见他容貌虽伤,却是气质非凡,不免多看了几眼。

  阿青感受到董春秋的目光,报之一笑,随后想了想,缓缓向董春秋走去。

  阿青曾受萧先生大恩,要说起来亚圣也曾亲授过浩然气。

  而原为复圣的老不羞,不光是二弟李浩然的师父。

  更于自己有救命之恩,那天穹之上,一杆教尺,一卷书,教天地听讲。

  以一己之牺牲,独斩九天两神王,这又是何等的伟大。

  所以阿青对儒家自然心怀崇敬,故而这才走到董春秋面前,恭敬行礼。

  听众人言论,阿青便知道此人便是儒家文庙教主,董老夫子。

  “不才见过董夫子”。

  董春秋看着面前这个主动上前行礼的年轻人,一脸的笑意:

  “足下认得老夫”?

  阿青笑言道:“夫子说笑了,夫子立天人感应之说,摒弃门户之见,教化天下,何人不知”。

  都说这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阿青这马屁拍得有理有据,让人不笑纳都难。

  阿青看着董春秋,只升起一股亲近之感,随后还是忍不住道:

  “夫子,不知您可认识亚圣门下萧堇玉”。

  董春秋听阿青说起萧堇玉满是骇然,惊疑不定,犹豫一会儿,看向阿青道:

  “亚圣门下没什么萧堇玉,那不过是天魔余孽罢了”。

  阿青从董老夫子听到其将其称为天魔余孽,内心就像被刺痛了一样。

  他情急之下,竟是愤怒道:

  “不是的,他不是什么天魔余孽,就算他是天魔,那也不是什么余孽,没想到今日从董老夫子口中听到这番话,倒真是让在下失望,巍巍浩然,堂堂儒家,竟也是这般”?

  董春秋看阿青的样子不像做伪,这才追问道:“你,你是谁”?

  阿青有些失望,淡淡道:“无妄城岳天青”。

  董春秋不由得浑身一震,看向面前这个少年,他也终于明白了少年为何愤怒。

  “原来是你”。

  阿青仍是不甘:“请问夫子,你也说有教无类,摒弃门户,试问魔之一字,在于名,还是在于行?若是行重于名,为何神霄派诛杀萧先生于咸海之上,儒家竟无一人出手?为何天下皆言萧堇玉实为魔也,这般言论,儒家也无一人出言辩驳?为何在你口中,这萧先生也不过是余孽罢了?,若是名重于实,儒家又何谈教化四方”?

  董春秋看着愤怒的阿青,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可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世人没有说错,儒家没有萧堇玉这个门生,亚圣门下也没有这个人,那冒萧堇玉之名的实为天魔余孽,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就算是神霄派不出手,我儒家也会自己清理门户”。

  董春秋的话语像是一根根针,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扎在阿青心中。

  阿青双眼通红,杀意骤起,那极致凌厉的杀气让董春秋不禁打了个冷战,为之一寒。

  阿青满是失望的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收起了杀意。

  “不是的,他不是的”。

  阿青独自离去,这番从董老夫子口中听到这番言论,他觉得他的信仰都快崩塌了。

  阿青收起思绪,坚定看向远方。

  “不论他们怎么说,你永远是我的萧先生”。

  阿青拿出萧先生所赠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再想起萧先生往日之神姿,不禁用力握了握手中的萧。

  暗自嘀咕道:“萧先生,我定取秦神霄狗命,以慰你在天之灵”。

  董春秋看着阿青离去的背影,也是暗自摇头,低声叹道:

  “堇玉,希望你不要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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