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主使
里屋,问诊的老大夫留下几幅治伤的药方。
妘昭昭站在一边,愣愣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姬衍。一旁铜盆里还搭着几条染血的汗巾,红得刺眼。
老大夫捻捻胡须,“老夫开的这几副药,须得按时熬制喂他喝下去。”
妘昭昭连连称是,她顶着昏沉的脑袋,愁眉问:“大夫,他后脑的伤可有大碍,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按时用药,内外兼修,好生休养。”话说到一半,老大夫摇摇头,“剩下的,权看他能不能自己撑过去了。”
若是皮肉伤也就罢了,但脑袋上的伤可大可小,伤势恢复更是因人而异。即便是在医术上颇有建树之人,也不敢轻下断言。
送走问诊大夫,房中顿时安静下来,妘昭昭踱步至床榻边,定定看了姬衍一会儿。
鼻尖嗅到空气中淡淡血腥味,她嘴角微抿,忍不住一颗泪珠晃晃落下来。
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呢?明明昨夜还好好的与自己吃夜摊,还能故意拿话呛她,怎么转眼就躺在床上气息奄奄。
腮边哭得一团湿,妘昭昭蹲下身,呓语似的哼出声。
“傻透了。你一个大男人,连一个年迈老人都推不动吗,凑上来作什么,笨死你算了。”
妘昭昭嘴上不饶人,揭开药瓶的动作却极是和缓轻柔。
掀起薄被,卷起姬衍的单衣衣袖,男人小臂处染上一团乌青瘀血,隐隐泛着紫黑,看上去异常可怖。
她当时背对那位老妇人,没瞧见具体情状。
听芸娘说,姬曲生肃容冲过来时是对那老婆子动了粗的,奈何没得胜,他又用手臂拦了一回,反倒被那老婆婆制住,情急之下,只能用身躯将她护住。
“白白长这么高,真是手无缚鸡之力。”
“等你这回醒过来,我定要派给你个挑水桶的活儿,省得你这样弱不禁风。”
妘昭昭一边不停念叨着,一边仔细替他上药。
嘴上是这样说,实则她心里有面明镜,三番五次都拦不住的老婆婆,哪里会是寻常人家。怕是身怀武力,其中必有蹊跷。
涂好药膏,妘昭昭擦擦眼泪,呼吸放轻,又自言自语道:“姬曲生,你早些醒来好不好,别忘了还要替我写稿。当初成婚约定的日期还未到,别想赖账。”
她垂了垂泛红的眼,替他将被褥往上掖。退出房间前,妘昭昭极轻地在他耳边道了句谢。
若不是姬曲生及时赶到,那根重若木棍的拐杖会落到自己的脑袋上。
一想到这,妘昭昭便浑身不寒而栗。
她信步走出屋子,替姬衍关好房门。院外,凌锋笔挺站在门前。
一见妘昭昭出来,他便疾步迎上去。
“妘姑娘,姬先生如何了?”
凌锋不由自责,他是同姬衍一道回的在皆堂,若不是自己落后姬衍一步,也不至于等他赶到时,姬衍已经遇袭倒地不起。
妘昭昭并未多言,只含糊回道:“他要在家中休养一阵子,替令子教书的事怕是要耽搁几日了。”
“妘姑娘说哪里的话,先生是凌某阖府上下都敬重的贵人。”凌锋叹息,“说到底都是我的不是。”
妘昭昭原就心有疑问,闻言更加不明所以。
她那时整幅心神全系在受伤的姬衍身上,无暇顾及其他。如今回过神来,才诧异想起,当时一片嘈杂混乱,凌锋为何能领兵及时赶到,将行凶之人抓捕,平定这场意外的纷乱。
凌锋看出她的疑惑,主动向她解释,“妘姑娘有所不知,是姬先生请我同他来一趟书坊。”
他原准备与姬衍一道同行,可惜被府中一些零碎事务绊住脚。谁知迟来一会,就出了这样大的祸事。
妘昭昭一怔。
姬曲生请凌锋来在皆堂……他是知晓书坊近日麻烦缠身,所以有心帮忙吗。
思量半晌,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她深喘口气,朝凌锋弯腰俯身,欲行大礼。
“凌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凌锋吓得一惊,连忙扶她起身,“当不得当不得,妘姑娘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妘昭昭垂首,低声请求:“近日凌大人得空可否多来在皆堂坐一坐。”
青天白日就有人敢上门闹事……在这权贵势力盘根错节的东市里头,她能仰仗的人不多,若有一位大理寺少卿作保,想必在皆堂能省去不少麻烦。
凌锋毫不迟疑一口答应下来。
“不瞒妘姑娘,这桩事,姬先生先前就知会过凌某。”
妘昭昭指尖握拢在掌心里,有些发愣。
姬曲生啊姬曲生,这一回是我欠了你人情,早些醒来讨要回来罢。
淮陵坊,红怜馆。
临渊坐在桌边,落下一个黑玉棋子,淡淡道:“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妘昭昭无意与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我今日是来谈生意的,我想知晓,那日来书坊闹事又伤了姬曲生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临渊自顾自对弈,闻言他面色冷淡,头也不抬。
小姑娘身怀傲骨,自打上回念青诗册那件事自己落了她一回面子,她就一直不曾再来访过千机阁。如今为了姬曲生却肯舍下身段。呵,她倒是在乎那穷酸书生。
妘昭昭耐心等候许久,临渊才慢悠悠回:“妘老板怕是忘了在下是什么人,做买卖,一言千金……”
不待他将话说完,妘昭昭下巴微抬,“好,千金便千金。”
她这段时日赚了不少银子,再加上先前阳朔公主留给她的钱财,勉强也能凑出一千两。
临渊神情微滞,忽而轻笑,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若在下说,千机阁不接这笔生意呢。”
妘昭昭低眉敛目,面色逐渐冷凝。看来临渊决计不肯帮自己了。
也罢。是她先前天真无畏,才会误以为对方愿意同自己结交好友。
不再自讨无趣,她利落起身就要离开。
脚步跨过门槛的刹那,身后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来。
“若你只想证实自己的猜测,那么你的猜测便是对的,你能想到的谁是主使人,就是他。”
妘昭昭身形微顿,没作声,回首瞥他一眼。
她能料想到最有可能的指使之人无外乎林氏书刻的誉王。可临渊不是有意同她划清界限吗,缘何又这样轻飘飘告诉自己,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察觉到她的狐疑,临渊随意轻嗤:“在下从不拿千机阁的信誉开玩笑。”
这话说得有理,依着对他的了解,妘昭昭信了七八分。不过她着实摸不透临渊在想些什么。
……
妘昭昭走后,临渊独自端坐在案前许久,他捻起一枚棋子在手间把玩。
不久,一盘棋成了死局,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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