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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从御花园一路欣赏风景,西陵川悠哉游哉地走了近一个多时辰,当迈入玉华殿时,远远地看着司行风摆了一个棋盘等着他。

  他背着手,缓缓走向前,在司行风的对面坐下,笑道:“孤王以为小风早已回府休息了,原来一直等孤王等到现在,应该等急了吧。想每月初五,孤王等着小风的时候,也是这种难耐的心情啊。早知道你在这里等着,孤王便早些回来,只是这月色朦胧,让人回味无穷啊,叫人心有不舍。”

  司行风将手中的一枚黑子放入棋格中,接着又夹起另一枚白子,并不理会西陵川。

  西陵川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他,道:“小风,你在这里等孤王,该不是要孤王陪你下这种无聊的东西吧?你应该知道,孤王最讨厌这种无聊的东西,一边下棋,一边说话,孤王究竟是要废脑子和你说话呢,还是要废脑子跟你下棋呢?”

  司行风沉默不语,停下手,将手中的那颗白子扔进棋盒内,然后又将棋盘内的黑子白子一颗颗拾进棋盒里,待到所有棋子收拾完了,他才看向西陵川,目光沉沉。

  西陵川笑道:“小风,之前在赏月夜宴上的时候你已经是这么看着孤王,当时孤王就在想,小风是不是突然想通了,改变主意了,要和孤王……”

  西陵川伸手去撩司行风垂着胸前的一缕长发,司行风这次没有躲避,反而任由他把玩。

  西陵川突然被他的温顺弄得很无头绪,有些不习惯,他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过了许久,才道:“既然有话对孤王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但说无妨。”其实就算司行风不开口,他也算准了他为何而来。

  “王上为何要纳夏品妤为妃?她不是王上喜欢的类型。”司行风抬眸,表面虽平静无常,实则波涛暗涌。

  西陵川挑眉,捋了捋自己身上的一楼发丝,一双凤眸盯着司行风,眼波流转,浅浅笑问:“她不是孤王喜欢的类型……那小风觉得孤王该是喜欢怎样的类型呢?”

  “不管什么类型,总之不是她这种类型。王上既然将她赐与微臣,她便是微臣的人,却又为何趁微臣不在的时候,召告天下,纳她为妃?”司行风将手中的棋子扔入棋盒,紧盯着西陵川。

  西陵川伸手捏了一个棋子把完着,笑道:“小风,你喜欢她,对不对?”

  司行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很快恢复自然,道:“这个问题是微臣的私事。微臣只是想问明白,王上既然说过不干涉微臣的事,那又为何要纳夏品妤为妃?”

  西陵川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指,道:“啧啧啧,小风,就算你再逃避,你的眼神,你的一言一行都出卖了你。你在乎她,才会耐着性子在这里等我这么久。你是在嫉妒我。之所以会嫉妒我,是因为你喜欢那个女人,而我纳她为妃,从此便是光明正大的拥有她,你,什么都不可以做。因为我是君,你是臣。”

  所有心思被西陵川看穿,司行风并不恼,就如同西陵川所说,他继续能耐着性子在这里等这么久,便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他扬眉,“既然你这样认为,那又为何纳她为妃,你承诺过我绝不插手我的事。”

  西陵川摆了摆手,“错错错,我西陵川一生无建树,但也不是一个贪图美色的昏君。自始自终,我可没有强迫过良妃。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他不是个贪图美色的昏君?他不贪图美色,就找不出第二人选。司行风冷嗤:“自愿?难道你没有喂她吃什么琼浆玉液吗?”

  西陵川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将手中把玩了许久的棋子掷入棋盒,双眸凝视着司行风,一本正经地道:“不是每个人,我都会赏琼浆玉液的。除了小风你,没有人值得我去花这个心思。”

  司行风抿紧薄唇,眸底透着不屑与厌恶。

  若是西陵川对待他能正常一些,也许会觉得是个良朋知己。但同为男人,他无法忍受西陵川这种病态的爱恋。

  司行风右手紧握着拳头,咬着牙愤恨的看着西陵川,道:“西陵川,你有病。”

  西陵川不怒反笑:“我是有病,而且病入膏盲,命不久矣。”

  司行风强抑着,“西陵川,我之所以会为你卖命,并不是我的命在你手上,而是你是个守诚信的人,但是你纳她为妃这事,已破了你的承诺。”

  西陵风媚眼如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那我就把话说明白。我给你答案。我说了她是自愿的,就绝计不会撒谎。是她对我说,她被你赶出了平远侯府。想她曾经也是我身边伺候了多年的婢女,温柔贤良,博才多学,容貌或许是差了一点,但至少在我看来勉强还算是能接受,其他美人空有绝色容貎,但是大脑简单,整天只知道争风吃醋,远不及她有一颗兰心蕙志的心,然而有些人并不懂得欣赏她。女人也许需要的不一定是男人时时刻刻的爱与呵护,但一定不能连一刻的爱意都感受不到,关键的时候可以让一个人改变一生。我西陵川这个人,也许治国无道,但对待美人,却见不得一丝苦。人是我送出的,却遭人随意丢弃,说起来,是我自己脸上无光。”

  司行风表面上看上去平静无波,内心则是波涛汹涌。他静静地注视着西陵川许久,几年来,他从来不曾正眼看过这个男女不分只看相貌的怪癖男人。然而方才西陵川这番话,却让他莫明地感到惶恐,不过是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似乎西陵川比他更加了解品妤。这种感觉,就好像从一个空旷的山野中突然进入到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周围的空气在缓慢的过程中变得稀薄,胸闷无法透气之外也就罢了,更多的是那种难以言寓的心慌意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回敬西陵川:“我没有随意丢弃她。她是人,不是物。”当时,那种内心被揭穿的恼羞,才会让他愤怒地送她回白虎国,其实也是给自己一点时间,那种立即让他放弃复仇的念头,他没办法立即做到。

  西陵川淡淡地笑着:“也许在你心中你觉得是没有,可是在她看来就是了。有种情叫做苦相思,那种见不到他会想他,那种听不到他声音会想他,就连没有他的消息也会想他,那种时时刻刻都牵挂的感觉叫人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你可知,当我收到消息得知你在平阳坡遇劫,跳下济河的时候,心有多慌,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小风你了。还好上苍怜悯我这个真心人,让你得以逃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西陵川一时激动,忘情地抓住司行风的手,就要往脸上送。

  司行风毫无情面的抽回手。

  西陵川坐直了身体,依然那逼懒散的模样,“好,我连追了你三份飞鸽传书,你依旧不回来。恰巧就在此时,我收到消息,你将我那贴身小宫女赶了回来。所以呢,我就招她来聊一聊,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当相思苦到了一种极致的时候,这种情就叫做嫉妒。我西陵川得不到的人,谁也别想得到,就算我的贴身小宫女也不可以。”

  言下之意,他就是拿她要胁司行风回来。司行风若是对夏品妤有情,那么收到他纳她为妃的消息,必定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而事实,的确是如此,他收到消息,司行风弄残了几匹好马,只花了三日便赶了回来。但回来之后,却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神之若泰地接受众臣的哀泣,相互拥抱感慨。

  他以为他算错了棋,他以为他到死,都等不到他开口向他质问。其实是他算早了,他终于忍不住来找他质问了。

  司行风听完,脱口而出:“你有病!”

  西陵川不以为意,“我说过了,我是有病,你不需要这么反反复复的提醒我。多一个筹码,多一分胜算,我何乐而不为?况且,我一没骗,二没有强迫,一切都是她自愿的,她想赌你对他的那份情,究竟有多深。”

  司行风沉默了许久,才看向脸色近似苍白的西陵川,道:“收到你消息的时候,也是我正要手刃仇人的时候,我苦苦等了这么多年,我不能功亏一篑。你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要保重你西陵家的江山,保住你的王位。你要我做的事,我何曾推拖过?但是你不守承诺,纳她为妃。说吧,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就是把全白虎国的女人都收进你后宫,也不在乎少她一个。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他的命早就拴在他的手上,他从出卖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后悔过,但是对于品妤,是他欠他的,无论如何,都要还带她离开这里。

  西陵川的嘴唇绽放出一个漂亮的微笑,慢慢的贴近司行风,道:“除非我死。”

  司行风捏紧了拳头,低吼一声:“你信不信现在我就杀了你”

  西陵川满不在乎,依旧嬉皮笑脸地握住司行的紧握的拳头,道:“你不能杀我。因为我死了,不但你会死,就连良妃的命也保不住。你需要一个周详的计划,经过布署之后才可以行动,而不是这么草率,否则,得不偿失。也许你不在乎你的命,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放任良妃跟着一起陪葬。”

  司行风愤怒地一掌击西陵川的胸前,西陵川承受不住这股劲道,跌落在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司行风拔出腰间的软剑,直指他的咽喉。

  “若不是有药性控制,其实你早就想杀我了吧。好啊,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你若想早点结束我的生命,那就动手吧,这样,你可以早点下去陪我,然后,你我生生世世都可以不分离。”西陵川缓缓闭起眼睛,“能够死在我的小风剑下,我死而无忧憾,动手吧,小风……”

  这时,一直守在殿外的德川冲了进来,拦住盛怒中的司行风,叫道:“平远侯爷,你这是逆谋犯上。王上对你怎样你是知道的,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可知道你在平阳坡出事,王上不顾自己的安危将所有暗卫派出去救你。王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真的将命不久矣。这些日子来,你知道他撑得有多辛苦,他就盼着你回来,可是……可是,你怎么都不回来……他真的没有多少时日可以等下去了。你知道他喜欢说笑,什么事他都拿来说笑。你不能这样对他的,你不能这样对他的……”德川放声哭喊着。

  “德川,你想把那些老匹夫都哭来么?”西陵川阻止德川,示意德川扶自己起身。

  眨眼的功夫,几条犹若鬼影一般的人出现在殿上,将司行风围住。

  司行风冷眼看着这几个暗卫,手中的剑握得更紧。暗卫是白虎国自有始以来一直存在的,为保西陵江山不败,而训练出身手敏捷功夫了得的暗卫。这也是,那几个老匹夫一时半会,尚不敢轻取妄动的原因。

  西陵川在德川的搀扶下,坐回榻上,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都忘了孤王跟你们怎么说了,他是替西陵家保江山的恩人,你们都下去……”

  几个身影不动。

  西陵川动怒:“我说都下去……”

  几条人影只在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大殿上,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知道,其实你只要报完仇,不是要离开我,就是要杀了我。我之所以做这么多,就是要让你恨我,若是恨,能让你惦着我一辈子,我倒宁愿让你恨……”他说着便又重重地咳嗽起来,吐一口鲜血。

  司行风难以置信地看着西陵川,西陵川苍白脸上毫无一丝血色,却一直看着他微笑,“你走吧,早些回府吧。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明日一战,你要万事小心……”

  司行风收回剑,冷冷地道:“我会等着你到死的那一天。”他带着满身地怒气离开了玉华殿,也是唯一个没有不是在初六清晨才离开的夜晚。

  西陵川看着面前的棋盒里的黑白棋,一颗一颗捡起,然后紧紧地握在掌心,冰凉一片,但是他依然在感受着属于小风留下的余温。

  他是早就疯了,一个疯了的人,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小风,你还要替我守着伏儿长大,看着他登基,成为新的白虎王……”

  品妤刚要就寝,魏公公便急冲冲地前来,说是王上病重,想要见她。

  她顾不得装扮是否得体,披了一件外衣就匆匆赶往玉华殿。

  到了玉华殿,她看到西陵川躺在正中央的榻上,面色苍白,十分虚弱。

  西陵川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睁开眼,见到品妤,扯了一丝微笑:“爱妃,你来了……来,过来,到这边来,陪孤王聊一聊。”西陵川半支起身体,依在榻上,指着身侧冲品妤招了招手。

  “谢王上。”品妤行了大礼。

  “孤王不是说过,只有孤王和爱妃两个人的时候,不必拘礼的。”西陵川温柔的笑着,“不知道为何,有爱妃在身边,孤王就觉得很好安心……”

  “赏月宴上,王上龙体甚安,何以突然……”品妤在一旁坐下。她知道司行风刚走没有多久,她不免有些担心,究竟发生了何事。

  “没事,只是想见见你,听你说说话。”西陵川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她不在像一开始一样下意识地收回手。因为这样的宠溺是不带有一丝的男女之情。

  西陵川对于自己说过的话倒是一言九鼎,说到做到。这十日来,几乎每晚都是在琼华宫过夜,同屋檐下,却不同床。起初,他睡在贵妃榻,而她则睡在床上。她多番劝言,他是王上,她是他的嫔妃,她担忧他的龙体欠安,无论怎样,理应是她睡榻上,他睡床上。

  可他却戏言:“要孤王睡床上,可以,但爱妃得陪孤王一起睡。”无论他的眼神与肢体的语言,都表示十万分的愿意与她同床共枕。一想到与他同床共枕,她便二话不说,乖乖地掀盖被衾,躺在床上。

  这十日间,西陵川与她曾经见到的那个最爱酒池肉林的白虎王,完全两样。他十分孩子气,有时候会很无赖,比如明明有别的美人喂他吃东西,喝美酒,他却喜欢将她召唤去,要她学其他美人一样以唇哺喂;比如在玉池宫沐浴的时候,明明与别的美人嬉水十分开心,却要将她拉过去陪聊,若是有些场面叫人看到脸红心跳,他会调侃她,“爱妃脸皮变薄了,以前看到孤王全裸的时候,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啊。”总而言之,越是看到她正经严肃的时候,他越是喜欢逗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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