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悬崖边的小女孩

　　等对面的少女叫自己“父王”的时候，方格才确认眼前真的就是欢欢。

　　同时，方格的眉心开始莫名其妙地跳了起来。

　　方格抬起右手，在自己的眉心使劲捏了捏，头很晕，嗯，有点痛，看来不是幻觉，真的是欢欢来了。

　　方格已经两年没见欢欢了，刚才之所以一时不敢相信，一是因为没想到欢欢突然跑到滨城来了，二是感觉欢欢有些不对，不是因为她的长相变了，但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

　　从小到大，方格倒没觉得她漂亮了多少，因为她从小就漂亮，漂亮得猪和狗都喜欢跟着她。

　　自从十年前方格碰到欢欢，一直到现在，方格就没觉得欢欢变过，比如这次，方格楞在那里好久，就是没发现欢欢变在那里，但实际上，欢欢的确有了变化，仔细想起来，变化而且很大。

　　嗯，衣服变了？这套行头打扮，的确清爽和利索了许多，很休闲，不像以前除了穿校服，就喜欢穿白衬衫白连衣裙，干净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嗯，还不是衣服变了，从小，欢欢对穿衣服几乎就是个天才，只要她穿的衣服，这衣服就像是为她定制的，别人一穿马上就会变得不伦不类，穿衣服完全就是她的天赋，这不奇怪，所以，她考上大学，填报服装设计专业，方格一点都没觉得奇怪。

　　那到底是哪里变了呢？方格对着欢欢研究了半天，嗯，好像成熟了点，原来的那种天真无邪让别人不是觉得她是天使就是傻瓜的那种笑容，似乎变得婉约了一点。

　　哦！对，气质！是气质变了！

　　就是那个抿嘴一笑，以前欢欢笑的时候，笑容荡漾，透明而洋溢，你只要看到她这种比阳光还灿烂纯净的笑容，无论你的情绪多么阴郁，心情马上就会烟消云散，无论她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你立马就会原谅她。

　　在别人眼里，欢欢几乎就是天使的代名词，她的确就是个天使，只是，对方格来说，这是一个要命的天使，非常要命。

　　10年前，方格16岁的时候，就在方格初中毕业前夕的五一放假，方格的班主任组织大家去隔壁县城的天柱山春游，天柱山是一个非常美而且没有沾染太多商业气息的地方，早在汉代就被汉武帝命名为南岳，而且，天柱山还是佛教禅宗三祖的道场，旅游与文化资源十分丰富。

　　方格和同学被老师领着，一路向着山上走去，走着走着，同学们就被天柱山移步换景数不胜数的奇秀风景迷得四散，尽管老师一直强调不要掉队，最后大家还是三五成群各自为政。

　　方格身体棒，行动矫健，而且好奇心还特强，在上山途中，方格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独自一人走到一处叫“断肠崖”的地方。

　　雾霭云深不知处，飞鸟回头也断肠。这是两句形容断肠崖的诗。

　　果然就如诗中形容的，当方格一个人跑到这道悬崖边的一块石头上，朝着下面的万丈深渊一看，只看了一眼，方格就一下子晕得坐在了石头上，吓出了一身冷汗。

　　悬崖太深了，根本没底，方格有恐高症，刚才如果不是方格看的时候就已经小心翼翼，搞不好就一头栽下悬崖小命就没了。

　　当方格靠在悬崖边崖壁上呼呼喘气时，还有些晕头晕脑的方格又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

　　就在对面的悬崖上，正站着一个女人，一个无法形容的女人，她穿着一件雪白的像古装戏中的戏装，张开双臂，迎风而立，美丽得让方格目瞪口呆。

　　更加让方格目瞪口呆的是，方格张开的嘴还没合拢，就见这个女人就像一只鸟一样，纵身跳下了悬崖。

　　方格这时是坐着靠在崖壁上，从他的角度，只看到这个女人就像一只鸟，先是往天空一飞，然后缓缓向着悬崖下面落了下去，姿势竟然优美得简直如同电影里的仙女下凡。

　　正在晕头的方格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很快，方格就反应过来：这女人搞不好是跳崖寻短见！

　　想到这里的时候，方格也顾不得害怕，跳起来就往悬崖边跑，刚跑到悬崖旁边，方格还算理智，没有继续跑，而是趴下来，慢慢把头伸到悬崖边往下面看。

　　悬崖下面云蒸雾罩，哪里还有女人的影子？！

　　看了半天，方格还是不相信刚才看到的那个女人是真实的，还在觉得刚才所见就是自己的幻觉。

　　就在方格恍惚不定，心惊胆战的时候，就听身后一个黄莺入谷般的声音清脆地说：“我妈去那里干嘛？”

　　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所在，方格根本没发现身边有人，这时候突然有个这么好听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来，差点把方格惊得滚到悬崖下去。

　　方格趴在地上，慢慢地转过头，就发现一个小女孩，一个皮肤晶莹如玉，一脸笑容的小女孩站在自己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根绳子，方格顺着绳子一看，就发现绳子是从一个小山洞里拉出来的。

　　小女孩眼睛亮得出奇，当她对着方格笑的时候，方格当时就以为她是天上掉下来的天使。

　　本来方格爬山就出了一身汗，很热，但看到这个小女孩的时候，方格顿时就感觉自己浑身凉爽了起来，这小女孩浑身上下实在太干净了，干净得就像漆黑的夜里天上最亮的星星，因为纯净而显得安静，安静漂亮得让人浑身冰凉。

　　方格半天没说话，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一连碰到这一大一小两个让方格怀疑是幻觉的女人，方格一时根本无法适应，这事说起来太过梦幻。

　　那个让人浑身冰凉的小女孩还是一脸好奇地看着方格，偶尔转头看一眼悬崖下面，见方格呆在那里没做声，她还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呀？”

　　“我在想你！你是人吗？”方格张着嘴巴问。

　　“当然啦，那是我妈妈，刚才到云里去的那个，你知道她去下面做什么吗？”小女孩子还是好奇地问，她丝毫没有觉得她妈妈跳下悬崖有什么危险。

　　“你多大？”方格说着伸手去碰了一下这个女孩，又使劲拧了自己一下，这才确定眼前所见差不多是真的。

　　“6岁，你趴在这里干嘛？”这小家伙跟方格一样，好奇心还挺大，不停地对方格发问，对她妈妈去哪里了似乎不怎么担心。

　　“这女孩可能是个傻子！6岁了，还不知道她妈妈这是跳崖自杀了，长得这么漂亮，真是可惜了。”方格一听她说话和她平静得不可思议的表情，心里暗自叫苦，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碰到的事情，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在方格的眼里，马上就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方格的心里非常惊慌，只是看到这个小女孩如此平静，自己似乎也应该沉着一些，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这个小女孩她妈妈是自杀。

　　“对了，你是我父王吗？”小女孩眼睛转了转，突然笑容灿烂地问，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我倒！看来真是个傻子，还父王，你以为自己是公主啊？！”方格心里想着，这时候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走过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了起来问：“你发烧了吗？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不？”

　　“我叫欢欢，我好得很呢，没发烧。”小女孩一脸平静地笑了一下，说。

　　“哦，叫欢欢，好像也不傻啊，这女孩怎么回事，咋教育的，怎么跟外星人似的。”方格嘀咕着，四周看了看，他的头越来越大，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怎么办？是下山去报案？还是到悬崖上去看看？还是从这里赶紧出去喊路人实施营救？

　　真倒霉，出来玩，碰到一个自杀的，方格的心里打着鼓，这年头人心不古，管闲事别被人赖上，再说这女人跳下这万丈深渊，就是神仙估计也活不成，我还是悄悄走吧？

　　“父王，你把我的绳子解开好吗，我妈妈怕我掉到下面去，把我拴在洞里那个石头上了，其实我根本掉不下去，我妈妈说她可能会出门一段时间，都走了两三天了，她还说父王会来找我的，你怎么才来呀。”

　　“晕，好像还是个傻子！我得赶紧躲远点。”方格额头开始冒汗，转身就准备走。

　　“我都等你好几天了，你领我回家吧。”身后那个黄莺入谷的声音又轻轻响了起来。

　　方格犹豫着，猛然回头看了一眼，再看到小女孩子那双安静黑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时，方格呆呆站在那里做声不得，然后，他莫名其妙地就把欢欢领回了家中。

　　从此，除了有一年时间，欢欢被送走之外，欢欢就一直住在方格家，一直跟在方格身边，怎么甩都甩不掉。后来的事实证明，虽然欢欢有些地方过于单纯，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实际上，欢欢的聪明是少见的，方格几乎连听都没听说过哪里有欢欢这么聪明的小女孩，方格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是，家里贴的满墙的奖状，全部都是欢欢的，方格连一张都没有，搞得方格无比郁闷，可铁证如山，就是方格不承认也不行。

　　一个漂亮而出奇聪明的小女孩光是聪明也就罢了，别人或者夸奖或者羡慕还能满足一下方格的虚荣心，可要是这个小女孩把全副心思都用在你身上，像钉子一样，盯着你的时候，这聪明就变成恐怖了。

　　而且，尤其恐怖的是，当这个小女孩似乎有一种神奇的能力，无论你在想什么，她似乎都能清楚明了，而她在想什么，你却永远都不明白的时候，那你就几乎没有活路，你只有逃跑的份。

　　这么多年，方格就一直在逃跑，但却从来都没逃出过欢欢的视线。

　　只有在方格大学最后一年，认识比自己低一届的周晴之后，欢欢才突然逐渐淡出了方格的视野了，仿佛消失了一般，甚至方格这四年，如果不回家，都很少想起欢欢来。

　　有时候想起来，方格都会非常奇怪，欢欢去哪了？

　　其实，欢欢一直在方格的家里读书，欢欢也没有从方格的生活中离开，只不过，方格之所以觉得欢欢像消失了一般，只是因为，从认识周晴到现在的四年里，欢欢没有给自己找过麻烦，没有让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成天昏头转向躁动不安而已。

　　当然，认识周晴的四年，也很少听欢欢再开玩笑叫自己“父王”了。

　　从10年前，方格把欢欢领回家之后，开始两年，欢欢还动不动莫名其妙地叫自己父王，方格一直很奇怪，她怎么就跟这个词耗上了，叫得就跟真事一样，方格那时想，也许她是跟那部动画片学的也不一定，叫就叫吧。

　　但慢慢地欢欢开始叫方格“哥哥”，很少叫“父王”了，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欢欢才会叫方格“父王”，那就是在跟方格撒娇的时候。

　　最开始，方格听欢欢叫自己“父王”心里其实暗自高兴，甚至有一种难以遏制的激动，后来慢慢发现，每当欢欢叫自己“父王”时，自己在激动之后，随之就会有一盆冰凉的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因为欢欢娇滴滴的“父王”之后，总是跟着一个让方格头痛无比的麻烦，久而久之，方格甚至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只要欢欢一开口叫自己“父王”，自己的眉心就莫名其妙地开始跳，方格的偏头痛就是被欢欢叫“父王”叫出来的。

　　“你笑就笑，还抿着嘴笑干嘛？！”方格揉了一会眉心，皱着眉头看了欢欢一会，站在梅花树下的欢欢，还是抿着嘴笑着，笑得安静而诡异，有一种异样的风情。

　　方格也终于笑了，然后方格感觉自己的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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