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

　　隆和元年九月十六，天晴，大吉，利于出行。

　　京口码头上，挤挤当当的十几艘新式轮船停在了码头上，江中还挺着四艘更为高大的船。这么多大船可把京口的百姓震惊到了，码头上里三层外三层，都围着那些船在看。只见这些船的船头上都挂着旗号，上面写着主人家的姓，分别有刘、高、何三家，每条船中间还都挂得有一面金鹰旗帜，迎风飘扬着。

　　“快来看，这么多大船！”

　　“那四艘大船的样子好奇怪，怎么有尖尖的船头，还高高地翘起来，偏偏个头又那么大！”

　　“这么大的船怕是一次能拉上万石粮食，只是为什么不停在码头上，却偏偏停在江心呢！也不怕被江水冲走！”说话的是一个身穿土黄色麻衣，黑脸的汉子。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穿着黄色葛衣的汉子“嗤”地笑出声来，不屑地道：“你知道什么！那是福船！因为吃水太深，怕在码头上搁浅，都是用轮船往船上装的货！福船，那可是专门在深海里行驶的大船！”

　　黑脸汉子怒道：“你怎么知道的，就知道瞎说！”

　　葛衣汉子冷笑道：“我怎么知道的？告诉你吧，半条龙吴来跟我是邻居，他现在在刘家当差，是这大福船的船长，管着好几百人呢！”

　　“吴来？”麻衣汉子惊道，“什么半条龙，不就是个街头上混混吗？成天带着几个混小子在这码头上坑蒙拐骗，有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葛衣汉子不屑地道：“混混？那是以前了。自从他投了刘家，先从运输队的护卫做起，一步步做到了福船的船长，早就今非昔比了！”

　　“就凭他，也能掌这么大条船的舵？万三儿，你快别瞎咧咧了，刘家能看上他！”说话的竟然是董秃子。

　　“嘿嘿，董爷，你还别眼气！吴来不但被刘家郎君看重，做了船长，而且刘家郎君许诺，这趟回来就给发媳妇！你瞧，他不是来了吗？”万三指着远处笑道。

　　众人吃了一惊，忙抬头顺着万三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个黑衣汉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一路上跟认识人打着招呼，得意洋洋地慢慢走了过来。

　　万三叹道：“董爷，看见了吧，这可不是我瞎吹的。就连跟随他行走的那几个混小子，现在也都人模狗样的，眼睛长到了额头上！哎，想当初吴来是要拉着我一起去投刘家的，婆姨没见识，愣是不让去，现在……”说着摇了摇头，唉声叹气起来。

　　人群里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说什么的都有。

　　吴来骑在马上，一路上跟人打着招呼，突然停了下来，对董秃子道：“董平，当日说的话还记得吗？我吴来现在吃得可不是残羹冷饭！你们成日里对这个道友好，对那个兄弟好，可曾让他骑上高头大马？”

　　董平怒道：“我呸！还不是给人家做奴才！真把自己当个阿物了，竟敢直呼爷爷的名号！当初……”

　　吴来满眼不屑，也不理他，夹了一下马腹，昂着头走了，只剩下众人对董平指指点点。董平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吴来骂道：“王八蛋，早晚落到爷爷手里！”

　　吴来理都不理，继续往前走，却见到刘牢之正带着何靖、高素站在船前迎接。刘华等几个人已经到了，坐在了摆下的案桌前。

　　吴来连忙下了马，快步走到刘牢之面前，下拜行礼道：“怎敢劳动郎君亲来相送？”

　　刘牢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你们几个人，可是掌握着一条福船上二百多人的生死，可谓责任重大。远洋出海，乃是百年难见的盛事，我等岂能不亲来相送？——怎么样，这马骑着有面子吗？”

　　吴来拱手道：“岂止是有面子！我吴来本来不过是码头上一个泼皮无赖，狗屎一样的人物，在这码头上人人侧目，也唯有郎君不嫌弃我等鄙陋，能把船长的重任托付给我，吴来怎么能不感激涕零？郎君还借马与我，让我在乡邻之间赚足眼球，昔日相识的人见了，谁不夸一句郎君仁义？郎君如此眷顾，吴来死而无憾矣！”

　　“浑说！”刘牢之道，“你在船上的表现可圈可点，处变不惊，两位管事都说你有大将之才。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你在我这里好好干，早晚必有出头之日。这匹马就送给你了，到了辽东也有代步的工具！”

　　吴来吃了一惊，忙推辞道：“这怎么行，这……太贵重了！”

　　刘牢之道：“不必紧张，记住，要有底气！也就是在江南，这马还能充充门面。等到了辽东你就会发现，像这样的马，比比皆是。这次你要用心做事，帮我多带一些马回来，知道了吗？”

　　吴来推辞不得，只得应下了。

　　刘牢之让吴来入了席，跟高素、何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上前，端起了酒碗，与刘牢之一起走到了案前，对众人道：“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正是跑马行船的好日子。诸位今日杨帆出海，去开辟商路，也算是百年一遇的盛事了！来，请满饮此酒，以壮行色！”

　　刘华忙带着众人站了起来，端起了酒碗：“蒙郎君看重，给我等如此重任。我等必殚精竭虑，奋勇图强，不负郎君所托！”

　　众人说完，饮了碗中酒，把酒碗齐齐碎在了地上。

　　刘牢之点了点头：“此去辽东，有万里之遥，你们要小心谨慎，戒骄戒躁，保证旅途安全。到了异域他邦，更要时刻警醒，莫要为人所趁！时时记着，家里还有亲人等着你们回来。等你们安然回来之后，咱们在把酒言欢。你们要时时记住，保全自己，保全这些船员的性命是第一位的！生死关头，没有不可舍弃的，只要能活着回来！”

　　刘华等人听了，心下感激，暗暗起誓：“此次便是性命不要，也要让刘家的这船队安然返回！”

　　饮罢壮行酒，刘华等人开始在人群的欢呼声中登上了大船。

　　“升帆起锚！”随着刘华一声令下，停在京口码头的这些船只陆续出动，江中的四艘大福船，在着滚滚江水之中，竟然跑起来颇为迅速。刘华等人在船上向众人挥手道别，随着船只破浪而进，码头上众人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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