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会稽王（二）
“草民刘牢之，拜见王爷！”刘牢之跪在地下，心里腹诽不已。
“起来吧！”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刘牢之慢慢站起身，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端坐在案后，国字脸，浓眉，颌下留着黑须，也正在那里打量着他。
“王爷日理万机，还能拨冗见草民，草民感激不禁！”刘牢之诚恳地道。
司马昱旁边站着一个寺人，见刘牢之直瞪着眼打量着王爷，出声呵斥道：“大胆，你竟敢直视王爷，如此无礼！”
刘牢之笑道：“岂有以面目示人而不许人观瞻的？”在刘牢之的心里，你不让人看，就自己把面目遮住，没有不许人看的道理！
那寺人还要待说，却见司马昱挥了挥手，只得恨恨地退下，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刘牢之一眼！
对于这种小人物的威胁，刘牢之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只是冲那寺人微微一笑，便不再看他。
“这小子竟敢如此无礼！”那寺人愤恨地想，“早晚落在我的手里，到时候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司马昱笑道：“早就听人说起过你，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能做出红糖和琉璃像这种搅动天下的物事来！”
刘牢之笑道：“不过是些百工和商贾贱业罢了，实在是有辱王爷清听。王爷说是搅动天下，未免有些耸人听闻。”
“哦？”司马昱意外地道，“怎么讲？”
刘牢之侃侃而谈：“琉璃原产自遥远的异域，做法也已经传入广州好多年了，我不过是略作改进罢了！至于红糖吗，也是来自域外，乃是一个方外高人传授草民的！这两样东西，都是奢侈之物，普通百姓之家自然消费不起，毕竟中国几千年没有琉璃器和红糖，不也这么过来了吗？豪富人家嘛，不买琉璃器和红糖也会买别的奢侈品。所以这东西对民生影响着实有限。”
司马昱听他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一套歪理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么说来，你们宣扬的红糖具有补血、暖宫的功效，都是骗人的了？”司马昱没好气地问道。
刘牢之笑道：“当然不是，相信王爷府里的医者肯定验证过！不过嘛，补血、暖宫的药材，有的是，效果比红糖好的也不少，但是价钱却多比红糖更便宜。大家买红糖，最主要的是还是因为它的甜味！”
司马昱笑道：“偏你这么多的歪理！你红糖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想着把红糖密法献出来了？”
刘牢之笑道：“我刘家一家毕竟能力有限，每年生产出来的红糖，不够大晋百姓使用。如果由少府出面，多家参与，相信可以让大晋的百姓不再为吃红糖发愁！”
“我大晋弃守中原，偏居江南，总不是长久之计，故有识之士，无不枕戈待旦，北望中原！但是朝廷资用不足，为了北伐，甚至停了太学，我刘家世受国恩，岂能不思报效国家，为君王分忧？”
司马昱听了，拍案而起，大声喝道：“好！若是人人都像你父子一样，事事以朝廷为先，精忠报国，何愁中原不平！”心里却暗骂：“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也把些冠冕堂皇的话挂在嘴上！什么精忠报国、为百姓谋福利，怎么还要五万两银子的报酬！”
一旁的寺人气得牙齿痒痒，却也不敢再随便插话！
刘牢之又道：“家父曾再三教导，说覆巢之下，无有完卵！只要能全力保住我大晋，刘家自然也能兴旺发达！”
司马昱暗道：“来了！这小子是想拿这话挤兑我，让我别想着白拿红糖密法！不过，朝廷暂时也没有白拿的想法！”于是他笑道：“刘征虏这话说得在理。朝廷万不会亏待自己的忠臣良将！不过你说的要五万两白银，恐怕一时半会儿少府真拿不出来！你看能不能再减一减？”
刘牢之笑道：“这个不太好吧？以红糖产业的盈利，我刘家一年的红糖产值也不止这个数！五万两银子买断红糖密法，少府绝对不亏！”
司马昱笑道：“这个本王自然知道！不过你说得产值，乃是用粮食和丝帛交易的。但是现在你却要用金银交易，府库里恐怕没这么多白银！要不然你先把密法给少府，少府分几年给你还清，你看怎么样？”
刘牢之甚觉好笑：这是要打白条吗？那我的法子赚了钱再还我？他想了想，道：“王爷，那样可不妥！”
司马昱有些不高兴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你说怎地？”
刘牢之笑道：“王爷莫急！既然少府没有这么多的白银，我们可以收一万两银子的铜和五千两银子的铁。”
司马昱稍微颔首，这样少府的压力轻一些。就听得刘牢之继续道：“我还可以拿出一部分银子，来买几块荒地。”
司马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小子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原来是想要土地！世家大族在江南占山护泽，从来不打招呼！就算是平民，政府也是鼓励他们开荒地的。这刘牢之还知道用钱买，已经算厚道的了。
“你想要哪里的荒地？”司马昱想听听他看上了什么地方。
刘牢之笑道：“江北，泰州以东，现在还是大批的沼泽地，无人居住，是野生动物和流人的乐园。不少官府通缉的人都跑到了那里去！我想弄这么个地方，打猎捕鱼！”
司马昱暗自点头，江北的荒地卖多少都无所谓，反正也收不上钱来。
“还有一个地方，晋陵郡的兽窟山一带，现在也荒着，我也想要买下来！”
司马昱笑道：“这两个地方能不能卖，还要跟陛下商议之后才能决定。”
刘牢之笑道：“全凭王爷做主。不过，有些事要跟王爷先协商下，那些荒地，官府可不能征税！要是年年交税，我们宁可不要！”
司马昱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在意；谈到现在，大部分问题已经能解决了，他不禁松了口气。
司马昱笑道：“你送的四轮的马车非常好，宽敞明亮，跑起来稳当，转弯灵活，在里面非常舒适。陛下见了也非常喜欢！还问能不能为他也照样制一辆。”
刘牢之笑道：“陛下的马车有规制，自有车马司负责督造。可派有司官员到芜湖，我们提供材料和人手，一起建造！”
司马昱笑道：“如此甚好！等我禀明陛下，择日派车马司的人过去！”
刘牢之笑道：“陛下造车的费用，想必车马司是有预算的。一品汇定制这样一辆马车的费用是白银三千两，陛下的马车想必装饰要更豪华，这费用嘛，恐怕少不了。”
司马昱脸色一窒，他可没想到还要花钱。而且一辆马车的价钱怎么能这么贵？他犹疑地道：“这么贵？”
刘牢之笑道：“王爷，一品汇做生意，向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颍川瘐家曾经从一品汇订购过一辆两轮的马车，一千五百两白银，一品汇这些日子也接了几辆双轮的马车，这种四轮马车虽然没有卖过，却也都是给过他们报价的，相信王爷应该听说过。”
司马昱苦笑着点了点头，让刘牢之白送一辆价值超过三千两的马车确实是有些过分了。不过他刚跟刘牢之说过府库里缺少金银，现在要订这么一辆马车，少府也着实是很困难……
刘牢之看出司马昱为难，便笑道：“这样吧，如果少府确实困难，造马车的材料由车马司出，我们出人手，就不单独收钱了！不过，我要向王爷举荐一名芜湖县令！”
司马昱笑道：“你倒是不肯吃亏！说吧，想要举荐谁？”
刘牢之笑道：“草民的老师，郑先生！”
司马昱暗道：“这郑毅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安排，你倒是先提出来了！如此一来，我正好顺水推舟，承了两边的人情！”
于是，他拿捏道：“这郑先生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我本来是要把他安排到三吴地做个县令的！具体怎么安排，还要跟他商议一下！”
刘牢之自无不可，便拱手称谢！事情办得圆满，他心里高兴，便多了一句嘴：“王爷日理万机，也该保重身体才是！眼下王爷最重要的事，是自己的私事！”
司马昱惊讶地道：“什么私事？”
刘牢之笑道：“对个人来讲，当然是继嗣最重！王爷年已不惑，膝下却无子承欢，这就是天大的事情！”
司马昱如遭雷轰，登时直了眼睛。这是他最大的心病，近几年找了不少人看，还请道士许迈看过，都没有什么效果，如今听刘牢之这么说，登时急了，站起身走了下来，扶住刘牢之的肩膀，激动地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刘牢之笑道：“王爷清心寡欲，身体健康，自然没什么问题！”
司马昱道：“你是说，本王的女眷……”
刘牢之点了点头道：“王爷先后有五子，所以王爷自然没有问题！若是王爷不为难，可否容草民见一见王爷的家眷？”
司马昱笑道：“你如今不过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可避讳的？一会儿就安排你去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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