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朋友力团

　　一天晚上力团和他妻子抱着儿子骑着摩托车来了。力团是我童年和少年时代最亲密的朋友，两人是在一起读书，一起于放学回来的路上捉蛐蛐，一起爬树，一起游泳中长大的。我童年时候如果与谁打架吃了亏，都是叫力团去帮我打回来。力团比我勇敢，也比我仗义，一听说我吃了亏，他就帮我去打那个人。童年时候，我因有他这个朋友，仿佛感情都有依靠一些。记得有天在学校的水泥台子前打乒乓球，有个高年级的同学抢我的乒乓球拍，力团看见了，冲过来帮忙，我当时很感动，觉得他真够义气。力团姓陈，名力。但我从不叫他陈力，而叫他力团。在我们小时候，他妈妈在那个业已不存在的四合院里就是这样叫他：力团、力团，力团哎。力团回来吃饭咧。力团你这砍脑壳的，我要一脚踢死你。至今，力团妈妈的叱骂声仍在我耳畔回荡。

　　力团的妻子抱着五岁的胖儿子，走在力团身后，三人就这么走进了我家。我没想到他会率领一家人来。这很好解释，因为在他和妻子恋爱时我们曾约法三章，男人玩男人的，不准拖泥带水。现在他打破了中间的一“章”，这让我觉得他违反了规矩。但力团不是来找我玩，他率领老婆孩子来找我借钱。他自己不好开口，因为他借的那一万五千元还没还，就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老婆。力团很想买一套两室一厅房，从而摆脱与弟弟的不愉快。力团和他母亲，还有弟弟住着一套两室一厅房。如今他弟弟要结婚了，弟弟没房，就指望身为哥哥的力团滚蛋。两兄弟为房子问题吵过好几架，都攥起拳头摆开了架式，令老母亲都要拿根绳子上吊了。绳子都当着兄弟两的面系到了门框上。力团在这关键时刻做出了让步。当哥哥的有什么办法？弟弟在家里摔东摔西，我变成了一天到晚要看弟弟的脸色。力团在我客厅里说，很怄胀的样子盯着我。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做哥哥的只好让步。你说是不是？

　　我说那也应该。

　　力团说：我看中了一套两室一厅房，老式的住房。建筑面积五十八个平方，只要八万块钱。我现在只有两万块钱。原打算还你一万五的，现在……他脸红了。

　　力团的妻子盯一眼我，对我做出求援的表情。她开口了：我们想来想去，也只有找你借钱。我们保证会还钱给你，只是要两年或三年时间。她说毕一笑。那种笑容是没有把握的，就是说她不晓得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她又说：你不晓得，他弟弟好不讲道理。在家里凶得要死，动不动就把椅子一踢，或者把电话一甩。有时候力团的客户打电话进来，我们在房间里，他弟弟说我们没在家，就把电话一挂。

　　我理解。我也认识力团的弟弟，那是个很蛮的青年。力团还有自食其力的一面，他弟弟却是个好吃懒做的人，同社会上的一些流子混在一起。力团的弟弟曾因打架动用凶器而判过两年徒刑。我说：力团你让步是对的。你弟弟那样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就是，力团的老婆回答，眼睛都红了，泪水在她眼眶里打着转儿。

　　力团的妻子做姑娘的时候可以称得上漂亮。当然这种漂亮并非美人儿似的漂亮，只能说是有几分青春的姿色。我参加过他们的婚礼。我还记得她在婚礼上穿的服装是一套红衣服，脚上还穿着锃亮的红皮鞋。一头短发披在脑后。手上戴着两枚金戒指。她给我敬酒时我发现她手上戴着两枚金戒指，一枚还镶着一颗黄豆大的绿翡翠。现在她再也没有那种漂亮了，几年过来，她由于太勤劳和太想改变自己的生活了，就老了很多，脸上没有了光艳的色泽。乍一看有三十岁了。其实她比力团还小一岁半。

　　我很想帮力团，但我没钱。我一个月五千元都用在抽好烟和买名牌衣服上了。我看着母亲。母亲也没这么多钱。母亲不需要钱用，她几乎不花钱，每月的两千元零花钱，大部分花在我身上了我没钱了就向她伸手要。我对力团说：我会跟你想办法。

　　力团和力团的妻子异口同声说：那我要谢谢你。

　　我说应该的。

　　力团的妻子说：不。这主要是你看得起我力团。

　　我们从在竹铺上爬时就玩在一起，我说。

　　力团走后，我笑望着母亲。情况你都晓得了，不帮力团是不行的。

　　母亲也没把握，因为父亲从不随便借钱给人，尤其不把钱借给穷人，因为穷人是还不起的。我老爹当年在六公司的那帮兄弟，大多是穷人，有的穷人，人穷志也穷，借了钱，答应几年还的，却人都看不见影了。老爹很生气，倒不是在乎那几个钱，我老爹生气的是人家把他当蠢人了。有段时间——老爹刚发迹的那段时间，心情特别好，爱怀旧，心里眷恋年轻时候的朋友，经常请从前那帮兄弟去酒店喝酒、吃饭，共同回忆毛泽东时代的穷月岁，有好吃好喝，还有好烟抽，那些人自然高兴，就经常围着我老爹，有的人就打起了我老爹的主意，找我老爹借钱，这个借了，那个也动起了这方面的脑筋，然而，没有几个人还钱，好像我老爹开的是一家慈祥银行，白借，不用还的。到后来，我老爹想他们了，打电话过去，那些人好像怕我老爹催他们还钱，竟不接电话，即使接了电话，也不再赴我老爹的约，这让老爹生气地得出一个结论，凡是穷人找我们借钱，一律免谈。母亲说：明天我找你爸爸开口试试。

　　我已经答应力团了，我说。

　　母亲无力的叹口气，好吧，总有办法想的。


　　(https://www.tyvxw.cc/ty340299/5155687.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