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怜香惜玉

　　赵俨带着姬无忧华往城外一路飞奔，姬无忧华心下了然，刺客必定已在回宫的路上设了埋伏，此时不能回宫。

　　一路跑了许久，两人来到城外一处山谷，赵俨脚下一踉，重重跌倒在地，姬无忧华连忙扶起他：“皇上，你有没有怎么样？”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借着淡淡的月光姬无忧华看清赵俨的脸色，心下巨骇！只见赵俨脸色铁青，嘴唇乌黑，紫色的血迹从嘴角和鼻间流出，暗器有毒！姬无忧华用力摇了摇已然陷入昏迷的赵俨，焦急道：“皇上，皇上你醒醒！”

　　赵俨发髻散乱，被这猛力一摇竟然清醒过来，看着一脸忧色地姬无忧华，赵俨努力地笑了笑：“你快走吧，别管我了，他们只是要我的命，你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姬无忧华一呆，要她丢下他独自逃命？然后任由他死在这里……姬无忧华下意识地拼命摇头：“不，皇上，臣妾带你走。”说着用力将赵俨搀扶起来，赵俨手下一甩将她挥开，自己却没站稳又跌在地上，“你扶着我，咱们谁也走不了，明白吗？快走，一定要活着，对世人昭告我死亡的真相！”

　　姬无忧华哀伤地看着赵俨，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赵俨说的她何尝不晓得，如若现在不逃，自己也是难逃一死，不过真的要让他死在这里了吗？不，她不想他死！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姬无忧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坚定地冲上来扶起他，决然地看着赵俨，一字一句道：“臣妾不能放弃皇上，皇上又怎能轻易放弃呢，若是你死了，臣妾也不愿意苟活！”说罢姬无忧华费力地将赵俨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辨认了一下方向，蹒跚着一步步往前走去。

　　赵俨用余光瞥了她一眼，黑沉的眸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感动。

　　暗暗朝黑夜里做了一个手势，赵俨脑中一疼，一口紫血喷出来，彻底晕了过去。姬无忧华一声惊叫，架不住他突如其来的重量，两人一起跌在地上，姬无忧华心中慌乱，一个劲儿地拍着赵俨的脸颊：“皇上，快起来呀，你快起来，皇上，你别吓臣妾啊……”奈何怎样唤也唤不醒，突然有轻微的风声传来，姬无忧华惊骇地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忽地飞身立在身前，姬无忧华又惊又怒，伸手护着后边的赵俨大喝道：“逆臣贼子，竟敢谋害皇帝，尔等该当何罪！”

　　黑衣人眸中飞快掠过一抹异色，沉声道：“把他交出来，我不杀你。”

　　“你休想！你便将我一起杀了吧。”姬无忧华怒瞪他，心道皇上若是死了，她又岂能活命？横竖是死，倒不如拖得一些时辰等人救援。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倏然下跪行礼道：“淑妃娘娘恕罪，属下乃是皇上护卫，救驾来迟，还请二位与属下先行回宫，待皇上脱离了危险属下再向两位请罪。”

　　姬无忧华愕然，万分没想到此人竟是己方的援手，心中略微衡量了一下，对方武功高强，赵俨和她此刻已没了反抗之力，应当不会是敌人，便起身走上前来，“啪”的一记耳光甩到那人脸上，冷道：“小小护卫也敢试探本宫，这是你应得的惩罚，皇上中毒了，先将他送回宫去。”

　　黑衣人被打愣住了，听闻赵俨中毒，当下也不敢怠慢，单手负起昏迷的赵俨奔将出去，姬无忧华跟在其后一路奔跑。

　　悄然回到宫中，小武子身上已是多处伤痕，秘密唤来了御医，御医将毒箭取出做了一番处理，又吩咐煎药，才静悄悄地退出去。

　　姬无忧华坐在榻边，瞧着赵俨乌青的脸色，拿了温热的帕子一遍遍替他擦拭，勤政殿的大宫女碧莲几次要接手都被她拒绝了，只想着看着他睁开眼睛，看着他脱离危险。

　　过了好一会儿，碧莲端着熬好的药上来，姬无忧华试了试有些烫，便放在一边凉一凉，紧闭的殿门忽然开了，馥郁的兰花香气传来，姬无忧华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瘦弱的宫装女子被宫女扶着快步走进来，见到自己，柔弱纯净的脸闪过一丝阴暗。

　　姬无忧华知道，这是栗美人。

　　栗美人只轻轻点了点头，并不行礼，快步走到榻边抚摸着赵俨的脸问道：“皇上怎么样了？宣太医了吗？”

　　姬无忧华瞧见她关怀的动作，心中不悦，不过是一个正四品美人，竟然不通传也不行礼，眼下当她是问自己，正要答，却听碧莲施礼道：“回美人，刚刚御医已经开过方子了，药已经熬好了。”

　　原来栗美人是在问碧莲，这一答，倒让姬无忧华显得非常尴尬，栗美人径自端起那药碗，吹了吹：“那本宫来喂吧。”说罢，扶着她进来的宫女立即在赵俨脑下垫了几个枕头，让他微微坐起，栗美人用勺子撬开牙关喂起药来。

　　姬无忧华看她做着这一切，眼睛一热，忙撇开脸不去看这一幕，就凭着碧莲和勤政殿众人对栗美人的恭敬默契，什么鹣鲽情深什么三千宠爱，原来说的都不是自己，是他们两个。

　　姬无忧华见自己站在这里已是尴尬，索性开口道：“妹妹既来了，本宫也回宫休息了，妹妹可要好生照顾皇上。”

　　哪知栗美人却突然停了动作，转过来看着她：“妹妹与皇上青梅竹马，自然知道如何照顾皇上，倒是姐姐，与皇上出宫一游便遇上被刺的事，想必是受惊了，还是早些回去安寝吧，不过皇上龙体关乎社稷，还请姐姐万万不要声张。”

　　且不说栗美人刻意挑明她与皇上的关系，也不说栗美人暗指自己不祥害皇上受伤，只说她的最后一句便令姬无忧华彻底愤怒了，什么叫万万不要声张？难道自己便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姬无忧华一昏头，便是一声冷笑逸出：“妹妹着实心思缜密，本宫多谢妹妹提醒了，倒是妹妹如此真心实意对皇上，皇上也甚是爱重妹妹，想必晋位之日指日可待了。”

　　姬无忧华此言不可谓不毒，几乎一瞬间戳中栗美人要害，栗美人是掖庭罪奴，当初是赵俨力排众议才封为正四品美人，身份使然，除非她诞下皇子，否则一生都不可能再晋位！栗美人怒极攻心，心上立即轻微抽痛起来，宫女娇娇见她脸色铁青，立马替她顺气：“娘娘保重身子！”

　　栗美人轻轻喘气，阴狠地看着姬无忧华，半晌，苍白的脸上忽然换起楚楚怜色，晶莹的泪滴顺着腮边滑下，语意哀戚：“姐姐何必提醒妹妹，妹妹深知再无晋位可能，必不会与您一争高下，再则晋不晋位分是皇上的决定，我们做妃子的岂能妄论。”

　　见她突然变脸，姬无忧华心中警铃大作，果然，赵俨睁开眼看见栗美人，勉强抬起手来为她拭泪：“栗姬，不要哭了……”栗美人惊喜地叫道：“皇上，您醒了！真是谢天谢地，皇上您没事就好，臣妾都担心死了。”

　　姬无忧华呆呆站着，努力将视线从赵俨替栗美人拭泪的那只手上移开，见赵俨醒来，她忽然没了惊喜的感觉。

　　赵俨又柔声安慰了一句栗美人，转过头看着她，目光冷然：“淑妃御前妄言，朕念在你侍驾有功，不予追究，你先回瑞芳殿去吧。”

　　伴着栗美人递来的挑衅眼神和唇边讽刺的笑，姬无忧华怔然，他从未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神色过，如今却因为她小小地还击了栗美人，他便对她下了冷脸……丝毫不念及以往的甜蜜相处，丝毫不念及床第间的夜夜欢愉，甚至没有念及她生死不离的追随。

　　一颗心往下沉了又沉，似乎掉进了不见底的深渊，姬无忧华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勤政殿，甚至没有向帝王行礼，赵俨只是峰眉轻皱，没有追究。

　　出了勤政殿，就听得栗美人道，“淑妃姐姐留步。”原来姬无忧华前脚走，栗美人后脚便以身子不适告退出来。

　　姬无忧华转过身，看着走三步就喘口气的栗美人，再也不想装出笑脸，冷冷道：“栗美人有事？”

　　栗美人上前，“自皇上将淑妃姐姐接进宫来，便一直想来拜访姐姐，奈何妹妹身子总是不爽利，这几日缠绵着，失礼之处还望姐姐多担待。”

　　姬无忧华哈地笑了一声：“这下你可见着了？”

　　“今日一见，姐姐果然天姿国色，不仅是男子，便是女子也教姐姐迷了心魂。”栗美人抬起尖尖的脸蛋，尽管微笑着也透出一股子凉薄之意。姬无忧华冷冷地笑了，“栗妹妹何必恭维本宫？栗妹妹这番弱柳扶风倒是我见犹怜的样儿，身子不好便在宫里多呆着，万一有碍可就不好了，不过明人不说暗话，你特意追出来想必不是为了与本宫闲话的。”

　　栗美人微微一凝，“姐姐聪慧，妹妹也就不绕弯子了，妹妹与皇上早已互许了终身，不过皇上毕竟是九五之尊，后宫少不得女人，我也就不强求了，不过妹妹不喜欢愚笨的女人做姐妹，姐姐如此聪颖，想必明白妹妹的意思。”

　　这是在叫自己放聪明点别去争宠，安安心心在后宫里当个摆设就好？姬无忧华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看起来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吗？堂堂的穿越女竟轮到被女配警告的地位，哈哈。

　　姬无忧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竟然笑出了眼泪，摸了把泪珠子，她戏谑地看着栗美人：“明不明白那都是本宫的事，栗妹妹果然是霸气全开啊，有空来威胁本宫，不如想着怎么博上位吧，栗美人，皇上虽许了你不用行礼和其他特权，但本宫也好心提醒你，祖制在那里横着，就算你再得宠爱，也做不成皇后，不信咱们走着瞧……”

　　栗美人暗自咬牙，也是冷哼一声：“看来淑妃是不肯识相了，那就别怪妹妹不怜香惜玉！”

　　姬无忧华一步步欺近她，杏眸燃烧着坚毅与愤怒的火焰，靠在她耳畔轻道：“本宫从不知识相为何物，也向来不喜欢不战而败，自进了宫就没打算全身而退！不过是宫斗罢了，栗姬，尽管放马过来吧，你有皇上的宠爱，我淑妃也不是吃素的，你若不信便尽管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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