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姑娘,你是他什么人
茅草屋里的男子长身玉立,双手背在身后,周身散发迫人的气势。
“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想瞒着我?嗯?”磁性的尾音带了几分危险。
清欢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有些陌生。
天已经黑透。
屋里没开灯,月光从敞开的房门透进,为他全身镀上一层温柔的银白。可黑暗又为他增添几分神秘凌厉,眉眼隐于其中晦暗不明。
清欢有些害怕,伸出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角,鼻音浓重:“小花,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男子冷哼一声:“现在知道害怕了?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都害怕…”声音落在风中,微不可闻。
她一个人太久了,也没有朋友,早就没了求救这项本能。没人能给予他保护,没人愿意保护她。
没人愿意帮助一个身无长物的无盐女。唯一称得上朋友的是好心的猎户夫妇,以前受了欺负不懂事找猎户诉苦,听得对方一肚子气在猎户大哥的心里,没人能随便碰他善良的妹子,直接扛着锄头下去和那人理论去了。
清欢拦都拦不住。几个时辰后,满头是血的猎户被隔壁的村民抬回来时,清欢知道她闯祸了。
那个时候猎户和夫人刚在一起没多久。夫人是个明事理的,没有明着责怪,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焉能不懂。
从那以后她便习惯了,习惯了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打碎牙和血吞。
过了半晌,小花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双清亮的眸子如水宁静。
“以后受了委屈要告诉我知道么?如有下次,我便再也不理你…”
男子身子一僵,垂首,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慌张地环着他的腰,身子也贴了上来。
清欢面对男子的僵硬毫无察觉,自顾自说着:“好…以后一定都告诉你。你千万不要不理我…”
以前的清欢无牵无挂,现在有了牵挂,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从未有过的情绪充盈着胸腔,热热的,涨涨的,让她有想哭的冲动。
这是清欢有生之年最难忘的夜晚。
月华倾覆,玉人无双。
那天晚上清欢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嘀嘀咕咕说了好多。
小花也不嫌烦,托着脸认真倾听。
几乎说到了后半夜,两人饿的实在不行了,齐齐啃起了之前被嫌弃的果子。
小屋子里一室昏黄,窗边映着一对男女的轮廓,在夜色的修饰下,画面分外和谐。
绿色的果子有些涩,清欢咬了一口就表情扭曲,差点吐了。再看对面的人,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清欢嘴里含着半块果子哈哈大笑,难得看到这人还有吃瘪的时候,太难得了。
“笑什么笑?你不也是?”
清欢额头上挨了轻轻一记,心里却像含了蜜一样甜。
空间里笑声不断,清欢眼里闪烁着细碎的繁星,里面映着一个人。
…
天空泛起鱼肚白,清欢扛着背篓该进山了,工具没拿,她迫不得已又回屋子绕了一圈,等回来的时候,小花穿戴整齐在门口站着。
衣服是她去市集换的旧衣服,布料粗糙,但胜在样式朴素,倒是将他的一身仙气褪了个干净,看起来是个俊郎的小村夫。
清欢目光夹杂着几分古怪:“你站这里干什么?”
他腿上有伤,不能频繁走动,反正没什么事,清欢就让他一直在家里养着,等伤好了再行打算。他这个时候应当在院里溜达散步,锻炼身体,站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和你一起上山啊。”小花边说边伸展身体:“吃了这么久的白食,也是时候报答你了,省的你下次再遇上这种事情有来无回。”
“可是…”你的身体…上次他昏倒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郎中一定要他好好修养,要是今日出了什么差错该怎么办啊。
清欢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可是,你昨天遇见土匪的地方可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你不怕今日再遇着?”
“怕。”
“怕还不让我跟着?我告诉你,我今日是定不能再饿肚子了。休想再拿那果子再糊弄我。”
“那是那是……今天给大哥加菜。”
他们上山的时间不算太早,能看到陆陆续续上山采摘的村妇,两人急忙加快了脚步。
小花是第一次上山,清欢去哪他就跟在她身后,时不时说笑,在别人看来亲昵的很。
在山上采摘野菜野果的人大家基本都互相认识。那些村妇还是头一次见清欢领着个男人嘞。
清欢正给小花介绍自己采摘的草药,旁边两个村妇调笑:“清欢真是有福气,去哪里找的男娃真俊嘞,看着真是般配。”
“谁说不是,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嘞。”随行的婆子调笑道。
二人听了这话一下子撤开老远,从脸红到脖子根。
清欢心如擂鼓,红着脸一本正经反驳:“婶子误会了,我们不是你们说的那种关系。我们二人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
小花无奈扶额,在风中凌乱。
“丫头休要害羞,婶子什么都懂。这边的东西被采完了,我们去那边看看。”这人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把清欢弄的着实尴尬。
那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凑在一块说上两句话。
二人:“……”
本来是互帮互助,现在被这么一弄,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清欢羞的满脸通红,仍在解释:“小花,你别多想。我改天会和她们解释清白的,事情不是她们想的那样,你别担心…”
平日最在乎身家清白的不是女子么,她为什么不担心自己,反而担心他会介意。
黝黑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带了几分探究。清欢以为他是责怪生气的架势,更努力的解释。
“停…”
“小花你别生气,我这就去解释…”
后者长臂一伸把人拦住:“你去哪儿?清者自清没什么解释的,你去解释反而会越描越黑。不解释也罢。”
“那你…”
“我堂堂一个男子还怕他们三言两语毁我声誉不成?”
清欢神色一松,不住点头:“有道理”
担心再被误会,两人这次始终保持了不近的距离。
到了晌午,他们带着一上午的收获朝着镇子上的市集赶过去。
这是个边陲小镇,镇名叫青山。民风淳朴,有些人世代生活在这里,自给自足,一辈子没有去过镇子以外的地方。
小花看着沿路的风景流水,新奇的很,路上的行人们大多穿着粗褐短衣,脸庞黝黑,却举止休闲,看着也自在的很。
这一定程度上和他某些固有印象相悖。
似乎贫穷的人们未必就要愁眉苦脸,瘦的面黄肌瘦,食不果腹,每天怨声载道的。
他在山里待了太久,面对一切都是未知好奇的。
清欢在旁边瞧着,光看他一人,也能看的津津有味,忍俊不禁。
不过她过了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去镇上的路只一条,他们又是混杂在倒卖的队伍中,一路上人不少,尤其是女性。小花一个俊美年轻的男性混杂在其间,多少有些突兀,因此吸引了不少目光,其中包括未婚女子的钦慕。
两人并排走着,有姑娘上来搭话,问他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可有妻室,家里几亩田几头牛。
方才健谈的年轻人转眼就和变了个人似的,面上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腼腆的很,一个劲地往旁边躲:“我…我不知道。”
于是那俩个女子来问她:“姑娘你是他什么人?可知他的身份?”
她正要回答,恰巧余光扫到全身写满抗拒的某人,话在脑子里转了一个圈,于是就变成:“我俩同行同吃同住,姑娘你说呢?”
对方笑容一滞,脸色不大好看,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清欢望着女子仓皇逃离的背影,心中唏嘘,她不是无情之人,却偏偏做了无情之事,做了辣手摧花的勾当,唉,她有罪。
小花发现自从那两个女子走后,他身边这人有几分古怪,盯着前方若有所思的样子时不时伴随着长吁短叹,实在反常。
眼瞧着身边这人继续神游天外,说了好几句话都没人理,小花忍无可忍。
清欢沉思的功夫,突然额头一痛,她愤怒抬眼,正好对上一双冷然的眸子。
她冷嘶一声,茫然地回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可疑人员,那下手的肯定是他了。
她噘着嘴,说话带了几分薄怒:“你打我干什么?”说话的空挡举起手伺机而动,准备把受到的欺负还回去。
举了一会儿,又怂怂地放下。
就在这时,额头上又挨了一记。
小花双手环胸,微敛的笑容中竟有几分顽劣,他轻飘飘说了句该打,转身走到前面去了。
清欢是敢怒不敢言,屁颠颠跟过去了。
晌午时分到达镇上,已然入秋,温度并不高,反而让人觉得舒爽。
他们来到了市集上专卖野菜草药的巷子,几个小摊旁边立着收购的种类和价格,后面排着长队,都是来卖野菜草药的。
清欢叮嘱小花找个地方坐着,自己去排队。后者强烈要求一起,又被清欢按回去了。
给的理由是:腿有伤的人不能总站着,不然钱就白花了。
巷子人来人往,拥挤的很。无意间就被谁碰了肩头手臂,小花不喜,可他没办法。这里人多,要是他图清静现在离开,一会儿怎么会合。
小花找了个角落坐下,神色冷淡,他无聊得紧,不知不觉中视线又落到远处排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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