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肆虐
商王亚乙刚从后宫享乐归来,心情愉悦,准备处理政事。
他容貌俊伟,目光炯炯有神,留着两撇精致的短须,尽管年逾五荀,身形仍然高大威猛,挺拔有力,富有君王威仪。
此时他步入临政殿,还未坐定,便听外面冢宰求见。
“什么事啊?”亚乙看着走进来的籍亥问道。
籍亥作揖道:“大王,山戎派使节到城内已有多日,仍不见大王,大王有何打算?”
亚乙脸上的腮肉抖了一抖,愉快的神色消失不见,仿佛在责怪他故意提起。
“山戎国与我大商许久不来往,这会儿派使节来作甚,宰相可知晓?”
籍亥内心无奈,脸色如常道:“王不见她,臣如何知晓?以臣之见,大王应当早日接见使节,以免贻误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亚乙不屑地说,“我泱泱大商,诸侯顺服,还会怕她一个……小小的……山戎?”
他说话的声音越发地小,到最后也显得没那么自信了。
籍亥进而说道:“来者是申帝次女……”
“次女罢了,不见!”
籍亥耐心地说:“大王有所不知,申帝次女已被确立为皇位继承人,此番出使我大商,于情于理大王都该见上一见。”
亚乙犹豫不决,内心对母族的恐惧占了上风:“唔……还是不见为好。”
“大王!”籍亥劝谏道:“山戎此番来使,还带了数百名将士,就驻扎在城外的永定坡,臣派武师长打望过,除了士兵,还有战车七八十乘……”
亚乙屁股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急道:“外军来营,怎不见少尉将军来报孤?哎呀,快快接见上国使节……”
籍亥见他误会了,连忙解释:“大王不必惊慌,我观山戎没有来犯之意,毕竟两国之间同源同氏,我大商也非昔日之商,麾下士兵八千余众,还有那么多公侯支持,想来山戎也是看我大商崛起之势势不可挡,才派帝女前来修好。”
亚乙苦涩道:“就怕不是来修好的,也罢,你立即传召让她来见孤。”
“不可,臣以为,旬日便是诸侯来朝之日,届时人马众多,王于那时接见她,更能彰显我大商国力,震慑住山戎。”
“就依你这么办!”
驿馆里,传召使者前脚刚走,女官象宜折返回来,悄声道:“大王,商君选在旬日相见,恐生事端。“
子辛坐在铜桌上,低头擦拭着寒光闪闪的龙纹金铜钺,漫不经心冷冷发笑:“左不过是想抖落威风,哼!”
旬日很快来临,各路诸侯的人马络绎进城,把宽敞的殷都也挤得水泄不通,他们最后汇聚在城北的祭台上,按照爵位的高低排好队列。
自从亚乙整治了祭祀规范以来,这样的场面并不鲜见,诸侯们都习惯了。
“呜呜……咚咚……”
伴随着祭乐和鼓声,亚乙的华盖仪仗从后方走来,缓缓登上中央的夯土高台。
他站得高,望得远,放眼张望也没瞧见山戎来人,招手叫来冢宰籍亥,两人低头密语。
下面的诸侯感到诧异,有人喊道:“大王,人都到齐了,仪式该开始了吧?”
亚乙止住交谈,微微一笑颇有人君风范说:“今日有山戎使节来朝,诸君先等一等。”
此话刚出,诸侯们瞬时哗然。
“山戎?这……”
“我们与她断交了,她来干什么?”
“会不会……”
“噤声,”站在人群中间的邢侯发言,“我们这么多人,该慌的应该是她。”
……
哗声渐渐停歇,诸侯们互相使眼神,脸色各异。
不久,子辛带着士兵出现在祭坛末端,她穿着戎装,佩着长剑,手握在剑柄之上,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在场的多数人都是第一回见她,被她颀长的身高和健硕的身姿激得心生畏惧,虽有心出声发难,却也说不出话来。
子辛走得很快,片晌后便来到高台之下,最靠近商王和其他王族的地方。
谒者发声:“方国使臣,见我王为何不跪呀?”
“呸!”象宜气沉丹田,大声斥道:“成敛小儿,胆敢不敬你太媓姥姥,快滚过来,跪下!”
亚乙脸色难看至极,成敛正是他的名字。
籍亥心道来者不善,高声反驳:“我大商□□上国,大王更是天之子也,尔等外来方客,竟敢在我王面前大放狂词,当诛之!”
他一招手,左右甲士便冲将上来,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子辛稳稳站着,连眼皮都不动,好整以暇地打量商王,再打量他身后的牌位,触及“且父”、“成唐”等字眼时,眸光似寒冰一样,声音如利剑出鞘:
“成敛,你这无妣无姥的不肖子孙,猪狗不如的乱臣贼子,为何不来予我上供?真以为联合了一帮男人,你们就能坐稳江山?”
亚乙经受不住此番羞辱,声音如破锣嗓子:“你,你竟敢侮辱寡人,我乃天乙成汤之孙,与你山戎有何干系?该是你山戎来供我!”
“哈!”子辛短促发笑,“子国也敢妄称天?怎么,想摆脱你戎姓姥姥?”
她不屑地环顾四周,强悍的威仪令那些诸侯一个个低下头去,洪亮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小乙成敛,朕此番奉申帝之命,着你殷商称臣纳贡,否则,朕将倾山戎举国之兵,踏平你殷商之地!”
“象宜,向他们宣读诏令。”
象宜得意洋洋,清了清嗓子道:“申帝诏令有四,一命殷商纳贡称臣,二命商太子昭前来和亲,三命商王子画以身质戎,四命迎回大长公主漳嬿,奉其归位,钦此!”
这诏令无论哪一条,都是殷商无法接受的。
商王更是视为奇耻大辱,情急之下竟然说不出话,匆忙看向籍亥。
籍亥厉声吆喝:“大胆!岂有上国向下国奉献的道理?将士们,给我杀!”
军令如山,左右甲士立刻向前扑杀。
子辛的队伍丝毫不慌,在瞬息之间围成方阵,拿着兵器捅刺冲杀,顷刻就将商王的士兵砍除殆尽。
鲜红洒了一地,刺鼻的锈腥味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尖,几个胆小的侯伯已然瑟瑟发抖,悄悄地躲在卫兵身后。
商王更是脸色如土,料他也想不到,向来引以为傲的宫廷卫士,竟然抵挡不住山戎士兵的一记冲杀。
废物啊废物!
象宜早已拔剑四顾,守卫在子辛身旁,肆意大笑道:“还有谁想来送死?”
这一笑,像是凶神恶煞,被她眼神扫中的公侯伯卿们,无一人敢与她对视,纷纷用袖子遮脸。
亚乙颜面扫地,气急败坏地嘶声道:“孤养你们何用?堂堂男儿还怕一群女子吗?谁为孤扑杀此獠,赏百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军营连长、尉正将军且禾大踏步向前,把一柄金铜大刀舞得虎虎生威,狰狞骂道:“山戎帝女躲着不敢见人吗?胆小如鼠也敢妄自尊大!敢出来和我一决高下吗?”
子辛的目光瞟向他,手势一举,士兵们便向两头散开,露出她矫健的身影。
她自下而上来回打量且禾,傲然蔑视他说:“杀你不过碾死一只蚂蚁尔,要来便来,废话作甚!”
只见她沉缓拔剑,金铜长剑的耀眼光芒刺痛他人的双眼,剑刃一出,阴寒的兵器龙吟也随之而出。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的时候,子辛跳跃纵横如金雕展翅,闪电般扑向且禾,轻而易举地劈向他的脖颈。
且禾甚至都不及举刀,无头的身躯便轰然倒地!
首级喀啦啦滚落在一个诸侯脚边,他吓得后退跌倒,身子抖如筛糠。
子辛若无其事,鄙夷道:“你们这群无用之男,还敢不敬你太媓姥姥吗?”
她把剑尖对准商王:“限你一月之内,将申帝的命令执行到位,否则,有如此獠!”
亚乙毕竟是王,王者之尊不容他向人低头,他恨得咬牙切齿:“我大商就算血战到底,也绝不向你俯首称臣!”
“左右何人?为孤诛杀帝女!”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终于有一个人提着斧头站了出来。
他便是宫廷侍卫长、尉卫将军且砌。
子辛看他高大壮硕,虎目横视间,毅然有大将风范,不由高看几眼,伸手道:“取我钺来。”
身后的亲兵立刻奉上金铜斧钺。
远不止一柄,居然是两柄!
商王和诸侯们瞪大了眼睛,如此沉重且寒光毕现的金铜钺,她一个女子竟然能拿得动,不仅拿得动,仿佛似乎还使唤得特别好。
子辛两把金铜钺在手,大杀神的气息便再也掩饰不住。
且砌紧张地吞咽着口水,为将的尊严不容他退缩!
他高高地举起金铜斧,视死如归地飞扑上来,却不是乱扑,而是招式灵活地直取子辛的头颅!
子辛一个矮身躲过,跳到他的后方狠狠劈砍。
且砌狼狈地滚地避开,倒退几步又冲杀上来,呔!一斧砍在子辛的钺上!
“杀死她!”
诸侯们呐喊助威。
双方较着劲,攻守之势分外明了。
子辛的双钺大而沉重,且砌的斧头就显得小了,他也已经面颊通红,难以维持下去了。
子辛轻松地说:“念你还有几分勇武,饶你一命,还不跪下?”
且砌咬牙坚持道:“武将哪来投降之理?唯有战死,绝不下跪!”
他说着,便转换招式,斜斜地劈向子辛。
子辛轻巧地躲开,反手一钺,就将他的左臂削落下来,居高临下地对着痛倒在地的且砌说:“你输了。”
贵族之间一比一的决斗,只要有一方认输,绝不可追而杀之。
且砌面无人色,空洞的眼睛忡怔地盯着地面,忽而惨笑对着商王悲愤喊道:“大王,万不可对山戎称臣……臣死可矣!”
说罢,他挥斧自刎,高大的身躯朝着商王的方向跪去,而又重重扑倒在地。
子辛啧啧两声:“竟是个忠心之人,可惜忠错了人。”
商王面如死灰,膝盖发软只想一屁股坐下,被身后的籍亥及时扶住。
籍亥道:“帝女辛戎,不要将人逼到绝路,且容我们商量。”
听他话里有和缓之意,旁边的王子画吓得哇哇大哭:“父王,我不去山戎当质子……”
子辛端详着小王子玉雪可爱的小脸道:“要不是看你年纪小不堪玩弄,一并将你收了,到了山戎,有够让你哭的,着急哭什么?”
她对着灰头土脸的君臣说道:“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当初你们将姊妹屠戮殆尽,弑母杀女,篡权夺位,想过今日的下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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