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情敌
子辛乔装打扮,穿上殷人男子的白色短衣和裙裳,腹部围着一块凤鸟图案长条蔽膝,腰系褐色鞣革,头戴黑巾高帽,站在铜镜前晃了晃,几可乱真。
她的随从们都作类似的打扮,从军营后门潜行而出,绕开对岸哨岗的耳目,出发去往城内。
守城的士兵并未察觉出异常,她们顺利地走到了街上。
不远处传来吆喝:“卖奴,卖奴,新到的女奴,二十贝币一个,卖奴啦,卖奴……”
子辛眉头紧锁,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那边,随从们赶紧跟了过去。
卖奴的行市早已围满了男人,他们嘻哄调笑,对着奴隶指指点点。
有人骂奴贩子:“你也忒心黑了,二十贝币一个,怎么不去抢?”
奴贩子听见了,翻着白眼回道:“为了把这些美人抢到手,死了我七个弟兄,还嫌贵?哼,邦国之外多的是野人,哪位壮士不想花钱的,提戈自己去抢!我这儿的女奴个个强健,诸位都来看看啊,这身段,这牙口,美女子也!”
被他拉扯出来展示的女奴悚然发抖。
子辛数了数,共有一十三人,均为妙龄女子,她们双手交叉反绑于背后,口中堵着麻布,头上插着草标,被人强行按压跪在地上,破损的衣衫留下挣扎的痕迹,蓬乱的羊角发髻彰显她们的族群:姜女。
此时她们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死命地剐着贩子和其他男人,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嘶鸣。
象宜愤恨道:“殷人真就禽兽不如,竟强掠女子为奴婢,大王,让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子辛索然道:“这天底下,贩卖奴婢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你能救得过来吗?”
她说完这句话,脸色凌厉地转身离开。
随行女兵们踟蹰两难,既想快点追上子辛,又不忍看着姜女受难,求救般地望着象宜。
象宜迅速作出决定:“没看见大王刚才的脸色吗?你们留下四个人与那贩子交涉,把人都买下来,先安置在军营里。”
临去前,她拍着其中一个女兵的肩膀,压低嗓音危险地说:“把那群贩子引到偏僻之处,杀之!”
子辛走得并不快,等随从们追上来,发现少了四个人,她便心知肚明,朝象宜瞥了一瞥。
她们伪装成路人,大约两刻钟后,抵达甘彦的酒□□邸门外。
象宜从腰带中掏出一块蟠龙玉玦,递给了门子。
门子也很机灵,匆匆看上一眼便转身跑去后堂,片刻之后就听见甘彦的声音:“快快打开中门,迎接贵客!”
两扇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丝毫没有发出吱呀响动,富丽堂皇的四合院被外人窥见一隅。
正北偏东是二层楼的正房和主客厅,左右各有几间宏大的厢房,两端还有廊道通向后院,外墙刷白漆,木桩和回廊上刻画朱红色的瑞兽,房顶除了黑色的瓦片还铺着稻草,显得气势恢宏,古朴典雅,中间包围着一方水景环绕的绿色庭院。
子辛望着躬身迎接的甘彦,戏谑说道:“你这宅邸不错嘛,看来做殷商的臣子确实享受。”
甘彦惭笑道:“帝女说笑了,小臣愧不敢当。”
他摆出指引的动作:“帝女,里面请。”
又招呼其他人说:“诸位嘉宾,老夫在寒舍里略备了薄酒和小菜,快请进来吧。”
他将子辛引入客厅,谦卑恳切地说:“帝女请上座。”
子辛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随从们就座于左边的下首,只有象宜站在她身侧的位置,手按着剑柄,威严站立。
甘彦陪坐在右边的客位,等仆从们摆好酒菜,他端起一杯醴浆说:“帝女光临寒舍,小臣深感荣幸,请满饮此杯。”
子辛却说:“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叙旧的,甘彦,你可知罪?”
甘彦错愕茫然道:“小臣……何罪之有啊?”
子辛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自贬为小臣,却根本不把母国放在眼里,昔日有娀氏之女仪戎发明了酒水,你身为有娀男儿,世代学我有娀的酿酒技术,偏去为逆贼效力,你说,你该当何罪?”
甘彦惭愧得满脸通红,因为子辛说的全部是实情,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子辛面前,膜拜道:“小臣愧为有娀之男,怎敢忘却母国的恩德,帝女有何吩咐,请说便是。”
子辛看能惮压住他,就知道他是个仁义之人,开口试探道:“殷商颇多怪事,当朝太子不在都城之内,去往何方,你可知晓?”
甘彦从地上爬起,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恭敬答道:“早在三年前,大王就下令将太子迁往清河以南,叫他与平民一同劳作,学习民间疾苦和稼穑艰辛,太子现如今住在何处,小臣属实不知。”
“呵!”子辛失笑道:“堂堂太子不在朝中学习,去往民间做苦力?恐怕学习是假,发配才是真……太子不容于商君,他父子二人有什么间隙吗?”
“这……”甘彦犹豫又惊惧,脸色变幻莫测。
子辛直视他道:“你有何难言之隐?”
甘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帝女,不是小臣不愿说,实在是不敢说呀!当今大王实非仁慈之君,上月祭祀就杀了百二十名不听话的小臣,言明有敢忤逆不从者,都要拉去祭天!小臣身家性命都悬于商王,还望帝女体恤海涵,可怜小臣这老朽之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子辛也不能强人所难,站起身道:“你既然不方便说,我也不逼你,只是甘彦,你在殷人的淫威下苟且偷生,不配为有娀之男。”
甘彦呜咽大哭。
象宜跟着子辛走出了府邸,站在路边愤愤不平:“商君杀牲太过了,把臣子都吓成这样……”
子辛望着宫城的方向,寒声冷峻道:“我们掌握生,他们便想控制死,利用死亡威慑人心,好毒辣的心计。”
象宜气得咯吱咬牙,小声提议:“殷都的城墙也不过二丈来高,大王直接领兵攻克就是,让他们顷刻间化为齑粉!”
子辛冷静地说:“战争是不祥之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启用。”
她思索了瞬息,交代手下道:“你去给田荡传话,说我今夜造访,让他在府里等我。”
很快,一名女官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街道那头缓缓驶过一辆马车,戊妌坐在开放式的车斗里,眼睛四处巡望,正当她为贵族们豪华的宅院赞叹时,忽而眼神一凝,大声喊道:“快停下,倒回去。”
车夫把马车停在路边,戊妌仔细打量终于确认,对面的人正是上巳节那晚勾引太子的野女人。
她记忆太深刻了,这些天经常在街上巡游,整个大邑也找不出一个像子辛的女子。
原来她女扮男装,怪不得找不到。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戊妌充满敌意地说:“兀那女子,你穿着男人的衣裳在街上做甚?”
经她大喊,路过的行人都停下脚步,准备围观。
子辛感到莫名其妙,却也丝毫不慌:“哪条律法规定我不能穿男装?我想穿便穿!倒是你,无缘无故冲我大声喊叫,你身患有疾吗?”
“哈哈哈……”围观人群轰然大笑。
戊妌丢了面子,脸都气红了,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一股冲动,迅猛地掷出马鞭流星锤,眨眼就冲子辛的面门袭来。
子辛勃然大怒,一个陌生女人焉敢如此无礼,闪电般欺近了戊妌,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拽下马车。
戊妌尚未反应过来,脖子就被子辛踩在脚下,屈辱极了:“你竟敢,你竟敢……”
“我怎样?就许你用鞭子抽打别人,不许别人反抗啊?”
戊妌呼吸困难地说:“你竟然……当街……殴打贵族,你死定了!”
子辛脚下的力气不由加重几分:“我看谁先死?你的小命就在我一念之间,我要是你,就拼命求饶,或许还有生的希望。”
马车夫踌躇着不敢过来,飞快跑去报官了。
戊妌惊恐万分,生怕子辛真把她踩死,这才哀声求饶:“我……认错……人了,你快……松……开,咳……咳……”
“给我道歉!”子辛脸色阴沉地说,“认错人就能袭击她人吗?哪有你这样的贵族!”
戊妌性命攸关,后悔招惹到这尊大煞神,更后悔出门没带随从,不得不屈辱地说:“我……错……了,求……求……你……高抬……尊……足!”
“嗤!”子辛冷哼一声,这才慢条斯理地松开了脚,也不去管她,带着手下便离开了。
戊妌趴在地上猛喘大气,捂着脖子爬起,发现路人都在看她,恼羞成怒地拔出佩剑:“看什么!”
围观人群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子辛她们也已经走出了贵族住宅区。
象宜不可思议地说:“这殷商什么都乱套了,搁以前不可能有女人袭击女人。”
子辛不以为怪,平静地说:“上行而下效,祸乱的根源出在殷商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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