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母亲的逼迫

午休时，大部分同学都去了宿舍休息，还有少数几个人趴在教室的课桌上。阎小菊被人推醒，是乐佳佳。

        “小菊，传达室大爷喊你！”

        传达室的龙大爷？有人写信给我？不，不，绝无可能！

        虽然阎小菊多么盼望收到一封陌生的来信，信的落尾，是她在梦里呼唤了无数次的两个字：爸爸。可是十六年了，这样一封信她从未等到。她想她的亲生父亲或许是死了，不然为什么从来不找她，连一封信都不来？他们血脉相连，他可知道这个世界上自己有个女儿？他肯定不知道，或者他已有了别的孩子，那么先前的女儿只会是个累赘吧。

        阎小菊垂头丧气地走向传达室。一位怒气冲冲的女人远远站在那里——是阎小菊的母亲李冬梅。

        “妈？”阎小菊吃了一惊。在她的记忆里，李冬梅从未到过学校，她连家长会都不参加。

        “你个死丫头！”李冬梅猩红的嘴唇恨恨地吐出几个字，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她肩上挎着一只红色的小皮包，上面印着lv的纹样，劣质皮革有些脱线，拉链已经褪成了铁锈色。浅紫色毛衣外面套着件白色的针织衫，这一身打扮站在菜场卖菜，肯定是最打眼的一个吧。

        李冬梅一直想不通，亲生女儿为何总是满眼仇恨地看着自己。而阎小菊也不能理解母亲每日的盛装打扮。像别的阿姨一样穿件耐脏的罩衣，素面朝天，正常一点不好吗？

        阎小菊冷冷地看着她的脸。邻居们都说娘儿俩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要长得像李冬梅？如果一点都不像就好了，起码还能抱着一丝幻想，自己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

        “你爸爸的手断了，是你干的吧？还偷家里的钱，你可真狠啊！他不能去机械厂干活了。去医院接这个断手还花掉好几千！我得卖多少天菜才……”

        “妈！你怎么不问问他都干了什么？”阎小菊气愤地打断了李冬梅。

        这个女儿诚心跟自己过不去。李冬梅的逻辑从来都是如此。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在外面纳凉，弟弟王庆宝跑去妈妈面前告状：“妈妈！阎小菊打我！”李冬梅骂骂咧咧地就数落开了：“祸害！妖孽！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知道让着点！”直到她走到跟前，看到阎小菊喷涌而出的鼻血，才算闭上了嘴巴。如果她先问一下，就会知道是调皮的王庆宝先动手，一拳打破了姐姐的鼻子，而阎小菊只是在弟弟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而已。

        只要看到阎小菊，她心中就会腾起一股怨气。随着女儿一天天地长大，李冬梅更是有一种感觉，这个孩子与她的父亲一模一样！脾气倔强，眼神犀利，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呛死人。

        “都不说了！你赶紧的，收拾东西回去！你也不是念书的材料，我现在也供不起你，早点出去打工才是正经！”

        坐在传达室的龙大爷“咳咳”干咳了几声。这是要让孩子辍学啊？可不能袖手旁观。

        “妈！不是说好了，拿到高中毕业证再出去吗？”

        “你能拿得到毕业证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成绩，你就蒙鬼吧！我天天起早摸黑，站在那里死命吆喝，赚来的钱都给你在学校混日子！话说回来，我再怎么苦巴巴，你也不会心疼我，人家养的女儿是小棉袄，我养的是白眼狼！”

        这些刻薄的话，阎小菊早已听过成千上万次。她只是扬着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这位大姐，你这样就不对了！孩子愿意读书，那是好事！你不能剥夺孩子受教育的权利呀！”龙大爷站了起来，神情严肃，“再说了，你这学期的学费都交了，好歹这个学期先念完。”

        龙大爷的话提醒了李冬梅，她推了推阎小菊。

        “去找校长，把剩下几个月的钱要回来！”

        “大姐，你觉得划到学校财务上的钱，还能要得回来么？”龙大爷背着手踱了过来。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孩子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这……阎小菊，钱不要了，这周末你就收拾东西回家！”李冬梅一只脚跨出铁门，回过头朝阎小菊瞪了一眼。

        那唇上的红色刺得人眼睛生疼，阎小菊不失时机地喊道：“妈！你的口红花了！”

        李冬梅“哼”了一声匆匆离去。

        阎小菊心里暗自苦笑，自己的校园生涯就要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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