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生场死场
天摆易丙申年,正月十五,天暖。
燕北黑布蒙眼,麻袋套头,颠簸了近一天,接近傍晚,被拖拽进了一个庭院,摘下黑布头套的时候,周围全是壮硕的武士,其中一个领头看了看燕北,问车夫,“何大人这是?”
“随意处置,这是何大人赏你们的。”
“哈哈哈哈哈……”周围武士发出了震天的阴笑声,燕北只觉身上一冷。
运送燕北的马车走了,庭院大门吱嘎一声关的严严实实。
燕北浑身绑着锁链,警觉的看着周围这一圈如狼似虎的武士。
“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兄弟们拆木桩啊,谁赢了归谁。”
“那不成,这么水灵个丫头,不能一人独吞,见者有份。”
“那就按天排?”
就在几个人嘻嘻哈哈商量如何处置燕北的时候,里堂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嚷什么?”
一个身形魁梧,长相狰狞的光头汉走过来,几个武士全都退步低头,领头恭敬的上前说道,“头,这是何大人送来的,说是随意处置。”
光头汉走到燕北跟前,用手一托燕北的下巴,“模样倒还规整,是不是不肯入百奴楼?”
燕北知道这就是生场的管事了,便说,“我来是要入生场的,不是随随便便供你们取乐的。”
“哈哈哈哈哈……”几个武士大笑不止。
光头汉微笑道,“你看,你说这话,他们几个不信。来,给这位姑娘松绑。”
旁边有人过来给燕北松了绑,燕北立刻舒活了筋骨,一副犀利的眼神,盯住了所有人。
光头汉仔细看了看瘦削的燕北,只说,“那边十八般武器,随便挑。”
“不用挑,给我一把剑。”
“好,”光头汉一拍巴掌,“给姑娘一把剑。”
有人去那边拿了一把剑,递给燕北,燕北伸了伸有些僵硬的手指,接过了剑。
武士领头说道,“头,这小娘们好像有点功夫。”
光头汉笑道,“岂止是有点功夫,能躲过百奴楼还全身而退的,必不是一般人,你们几个,一起上吧。今儿晚上谁把她撂倒,她就归谁。”
“好嘞,头说话算话。”几个武士一边笑着,一边大步围了过来。
燕北瞅准了先前的两个,握紧了剑,眼见着两人前后夹击,燕北一个后弯腰,剑锋划过后边武士的头顶,那人哎呀一声,后边扑空,燕北顺势翻身飞转,一把明晃晃的剑就架在了前边武士的脖颈处,燕北大喝,“都别动。”
前边武士一愣,说道,“小姑娘手下留情。”
后边武士一边捂着头,一边喊道,“这小妮子身手好快,差点削到我脑袋。”
剩下几个武士一见燕北出手不凡,全都停下了脚步。光头汉笑道,“好俊的身手。”
燕北冲着光头汉喊道,“你说话算话,他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伤人,你说句话,我就把他放了。”
“头,你快说句话。”前边武士带了哭腔。
周围武士哈哈大笑,“真他娘的怂。”
“好吧,姑娘松松手,饶他一命吧。”光头汉笑着看了看燕北。
燕北一撤剑,前边武士连翻带滚的爬到了对面,其他武士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光头汉却一挽长襟,说道,“来,跟我走几招,十招内不败,赏姑娘一个独门独院,十招内败了,姑娘就得听我吩咐。”
燕北一听,两眼放光,放下剑,一抱拳,“说话算话。”
光头汉却一指地上的剑,“拿起来,我何冈还从未欺负过女人。”
燕北心中暗喜,便再不推辞,重又拿起了剑,突然一个飞转,就窜到了何冈身后,眼瞅着就要刺向何冈,却被何冈用两根指头从背后弹开利剑,燕北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冲向自己,不得已踉跄后退,最后用剑支撑,没有倒下,何冈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只笑道,“好厉害,受我何冈千斤指还没有倒地的,女人里面,你是独一个。”
燕北大惊,心中暗忖,此人力道在师父之上,绝不可力取。
燕北重又绕到何冈面前,静静的看了何冈半天,未动。
何冈笑着点点头,“真是聪明,想引我出手露出破绽,我便依你。”
说时迟那时快,何冈一跃而起,登时踹向燕北,燕北一个闪身,却发现何冈早已移步身后,两手就势扑面而来,燕北一个侧闪,虚晃一剑,连环后翻,躲过了何冈双击,最后站定,气息已然不稳。
何冈哈哈大笑,“好快的身手,小姑娘,你快点调匀呼吸,还有几招要招架,躲过了我这十招,你就赢了。”
燕北有些心慌,从前即使对战师父,也未如此不堪。燕北深呼吸几口,晃了晃脑袋,想起了墨九当初的话语,“你喜形于色,若是提前猜到对方意图便成了。”
燕北深吸几口气,将衣领袖口纷纷松开,呼吸渐渐调匀,用手掂了掂剑,突然撒了手,剑掉落在地,当啷一声。
何冈一惊,看了看燕北,眼神有些异样,燕北抱腕,“何头领千斤指如此厉害,这剑也就成不了剑,不如,你我赤手空拳走几招,若是敌不过,我认输便是。”
何冈佩服的点了点头,一伸手让道,“来吧。”
两人重又入阵,燕北一个飞扑,何冈刚要招架,却未料到燕北突然转向,偷袭腰腿,何冈撤身不及,被燕北推搪踉跄几步,何冈立刻一跃而起,转到燕北身后,燕北却似蛇形幻影,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何冈对面,虚晃何冈头部,自己又窜到了何冈的背面,一拳重击何冈身后命门,被何冈用手掌硬生生从背后接住,燕北只觉得身子一震,猛地向后倾斜,立刻一个翻身,起身站定。
何冈大喝一声,“好功夫!”
燕北努力让自己气息平稳,却发现身子已在微颤。
还有两招,燕北使劲儿攥紧了拳头。
何冈此时突然疾驰过来,就像一头迅猛的猎豹,燕北自知无法抵抗,急忙闪身,却不知为何一只胳膊被何冈的大手牢牢抓住,燕北顿时惊恐,以何冈的力道,被他抓住的东西,不折也要残半边,燕北迅速靠拢何冈,用尽力气向何冈眼睛虚晃一拳,何冈瞬间松手,却低头歪腰就势将燕北撞倒,燕北知道自己就要输了,连忙几个翻滚,站起身,向后大撤几步,喊道,“十招已过,何头领,你说话算话。”
何冈收了手,站定,笑着看向燕北,“这最后一招,咱们未分胜负。”
燕北却将手掌打开,一个玉坠子缠在了燕北的手指上,垂落下来,像是个双锁头。
何冈连忙一摸脖颈,变了脸,伸手跟燕北说道,“算姑娘赢了,把这玉双锁还我。”
燕北一扔,何冈接住,“何头领刚刚承让了。”
何冈带上玉坠,使劲儿塞进了衣领里,看了看燕北,“姑娘好身手,可否告诉我师承何人?”
“师承我师父。”
“你师父是?”
“我师父就是我师父。”
“哈哈哈哈哈!”何冈大笑,点了点头,“你刚刚那几招,犹似一故人,只不过这故人早已不在了。得了,来人,给姑娘准备西院。”
旁边几个已经看呆了的武士赶紧点头哈腰的过来,对着燕北嬉皮笑脸,“姑娘请,姑娘这边走。”
“慢。”何冈大喝一声。
燕北一惊,几个武士也一愣。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燕北。”
“好名字。姑娘去西院休息吧。”
燕北随几个武士走了。
领头却悄悄留下来,低声问何冈,“头这是?”
“这个人来历特殊,上边有令。”
武士头领立刻会意,只笑,“头故意放她一马,不怕她日后骄纵吃了亏?”
“要你干什么的?这人不能出事。”
“是是是,小的遵命。”
何冈转身走了,武士头领暗自思忖了一阵子,便跑去西院了。
西院,原是荒废的宅子,因为生场没有女人来,自打去年生场开了女奴的买卖,净挑些身材高挑,长相大方的女奴来此训练,不过后来武院闹得火,何其方便把西院清空了,如今也算得上是独门独院,被何冈指给了燕北。
武士头领支走了属下,自己留下,亲自伺候燕北吃喝等事。
燕北问武士头领叫什么,武士头领说,“姑娘就叫我何壁吧,这偌大的生场里边,头是大,我是这个。”说完,何壁伸出了小拇指头。
燕北笑了笑,只说,“这里总比百奴楼强。”
何壁一笑,“姑娘说笑了。”
“不是么?”
何壁笑着摇摇头,“姑娘这是一来就遇上贵人了,能得我们头青睐的,一千个里头也挑不出来一个,这是生场,拼命的地方,很多人来这里都挨不到上死场,就结束了。”
燕北若有所思,问,“可我看着这里没多少人。”
“不是跟姑娘说了么,遇上我们头,是姑娘上辈子积了大德,赏姑娘独门独院,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人,正常从肆城里送来的野奴,都在后面的场院住着,先过几遍筛子,按照武功等级分住所,有很多人撑不过第一夜,就完了。”
“撑不过第一夜?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能上死场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你不死,他就死,谁会跟谁客气?”
燕北听了,心凉半截,原来生场竟是这般。
何壁低声跟燕北说道,“姑娘功夫不弱,心眼儿可也得多长点,明日姑娘就要入场了,下手可要狠点。”
燕北皱了皱眉,没吱声。
何壁叹了口气,“瞧姑娘就是个心善的,过了今日,姑娘务必多加小心。”
“嗯。”
“得了,姑娘先歇了吧,小的出去了。”何壁恭敬的出去了,屋里只剩燕北一个。
燕北见天色已晚,便早早睡下了,门插了三道,烛火未熄。
第二天天不亮,燕北就已起身,悄悄收拾完毕,开了门,蹑手蹑脚到了西院一处僻静宽敞处,一趟拳脚舒活筋骨,想起师父指点自己的梦魂八法,不觉舞了几招,身后传来一声笑,燕北猛的回身,见是何冈站在不远处。
燕北心惊,轻功如此了得的人,肯定与师父不相上下。
“我猜得没错的话,你这几招可是苏门绝学?”
“苏门?”燕北诧异。
“不是么?”何冈上前,在燕北前站定,“你昨日接我十招,所用其中的三招,便是苏门绝学,梦魂术。”
燕北想起师父所说他自创梦魂八法,如何与苏门扯上关系。
“不清楚,世上武功千千万,几招相似有何奇怪?”
何冈点了点头,便说,“你身小力小,要胜过其他人,需得四两拨千斤。”
燕北看了看何冈,只问,“昨晚何壁跟我提了头领,我只奇怪为何头领对我多加关照?”
何冈哼笑,“你自是有让人多加关照的本事。”
燕北一笑,“我不白受你的恩惠,你既几次三番提及我师父,那我拜你为二师父,可好?”
“哈哈哈哈,你这个丫头,脑子里净是算计人的主意。”
“二师父只说,好还不是不好。”
何冈双手一背,“跪下磕三个头,便收你了。”
燕北双膝跪倒,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起身抱拳道,“二师父教教我四两拨千斤的本事。”
何冈微笑,“远远的站着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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