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相
05
上帝操纵棋手，棋手摆布棋子。
上帝背后，又有哪位神衹设下尘埃，时光，梦境和痛苦的羁绊。
——博尔赫斯
萧逸走了，只留下你一个人。
你不觉得方才的话能让萧逸知难而退，他那样的人，从来不会对一件事主动低头放弃。
征服欲，是他一贯的性格。
可你却也再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一些幸福。
你静静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医院通知，身心疲惫再没有精力思索其它。
“师傅，去市医院。”你叫停出租，上了车。
进病房前，你在楼下花店照例买了一束百合。
“今天的花很新鲜。”
你将百合插在花瓶里，抚摸着花瓣，对着病床上的女孩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闻起来还不错。”
偌大的病房里，除了那一束粉色百合，只剩下冷冰冰的白色。
你坐在床边，看着身边沉睡的女孩。
明明心早已麻木，却仍撕裂出一道狭长深刻的伤口，满目疮痍。
“徐霖，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怪我吗。”
她苍白纤弱的手纹丝不动，像是对你的忏悔置若罔闻。
或许她听得见，只是不想原谅你。
无声的指责，才是最残忍的控告。
你记得那个女孩曾经的笑脸，像是永不坠落的太阳，赠予你无尽温暖。
有朝一日，当温暖悉数破灭，剩下的还有什么呢。
只有无法弥补的罪孽。
你不信佛，却相信因果轮回，循环无终。
深夜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皮鞋在地上发出缓缓靠近的声音。
你没回头，沉声问来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吴晓说联系不上你，我就知道你躲在这。”
闻原走到你身边，轻轻拍了拍你的后背。
“萧逸今天来找你了？狗仔拍了照片，已经被我拦下来了。”
“谢了。”
“听说，他撇下你一个人走了？”闻原问道，“你这又是何苦。”
你沉默不语，眼眶已经红肿。
“想哭可以哭出来。”
你微微摇头，苦笑着：
“我可以在荧幕前哭，在观众面前哭，唯独没有资格在她面前哭。”
“我一直都在托人联系国外的医生，一定有办法的。”闻原低声。
“所以迎迎，不要再把事情都揽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了好吗。”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会让你不由自主地想去依靠，想把脆弱的一面展露出来。
不需要解释，不需要理由。
因为相隔再远，也无法阻挡这种血缘上的契合。
“哥。”你跟闻原相认以后，很少会这么喊他。
“再也回不去了。”
你微微靠在他的身侧，声音疲惫。
“三年了，一切都晚了。”
“哪怕我再如何不舍…”你的视线缓缓落在徐霖身上。
“都已经不配了。”
上帝操纵棋手，棋手摆布棋子。
上帝背后，又有哪位神衹设下尘埃，时光，梦境和痛苦的羁绊。
深夜十二点，你已经坐在闻原车里睡着了。
你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女孩笑容灿烂，挥舞着裙摆：“沈迎，我一定要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模特。”
你想上前拉住她的手，却怎么也靠不近她。
直到她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消失在尽头。
到头来，仍只剩你一人。
“好，我答应你。”
她无法实现的愿望，将是你余生存在的意义。
送你回去以后，闻原坐在车里，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我们聊聊。”
深夜之下，天桥之上，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
自桥中央为限，如同楚河汉界，势不两立。
“找我什么事。”萧逸沉声。
“你对沈迎什么想法。”
“用得着跟你汇报么。”萧逸将对方视为情敌，自然没有丝毫善意。
“我警告你，不许伤害她。”
闻原上前，抓住萧逸的衣领：“既然当初提出分手，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萧逸反手一把拽开他。
闻原退后几步，随后倚在围栏上垂眸看着江面。
心事浮沉，随波飘摇。
夜色之中，悄然掀起一余光亮。
“沈迎是我妹妹。”
“她…不是孤儿么。”萧逸闻声一震，抬眸看向闻原。
“迎迎小时候跟家里人走丢了，我前两年才终于找到了她。”
“然而找到的时候，她已经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了。”
震惊、不解和困惑……
如同惊涛骇浪，无情席卷而来，来不及有丝毫备。
“这到底怎么回事？”
“网上都说她当模特背靠金主，当得顺风顺水，可实际上呢。”闻原说到这，不禁嗤笑一声。
“当初那些事都是我找人压下来的，沈迎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根本没有人知道。”
故事没有很长，任叙述者如何描述，都无法再复刻出当年的所有情景和感受。
说到底，谁都不是故事里的人。
“沈迎有个朋友叫徐霖，是个不出名的模特，家境不是特别好。
前些年，她哥哥生病住院急需要用钱，徐霖就背着公司在外面私下接单子给人当车模。”
“你一开车的，应该也清楚，车模这行水有多深。”
闻原看了眼旁边沉默的男人，又继续说道。
“沈迎知道以后，觉得不安全想让她离开，徐霖不愿意。
沈迎没办法就每次送她去，再接她回来。后来，一来二去地没多久，沈迎就被人盯上了。”
“那畜生是徐霖公司太子爷，三番两次都来骚扰沈迎，用徐霖威胁她。
有一次，他打电话过来，那会儿沈迎不在，消息被徐霖看见了。
那姑娘，也傻，知道是自己拖累了沈迎，瞒着她自己一个人见了那畜生。”
闻原停住，看着江面黯淡的水色，凝声道：
“警察闯进房间的时候，那姑娘已经被折磨得没个人样了。”
萧逸不知道自己都听见了什么，只觉得闻原口中的每个字都有如冰刃一般，在他心口绞缠。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也有必要知道。”
闻原不管眼前男人是何感受，一想到沈迎受得那些委屈便怒火难消。
“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帮徐霖吗。当年你跟她说了分手之后，她路上差点出了车祸。”
萧逸手一顿，瞳孔放大，扶在栏杆上。
“那辆车为了避免撞到她，临时换向撞在了防护栏上。
开车的叫徐然，是徐霖的哥哥。”
“怎……怎么会——”萧逸靠在墙上，垂眸低声道。
失魂落魄地，与人前那般相比天差地别。
闻原没有想过他会是这番模样。
萧逸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一眼看不清，可闻原不一样。
他从小在闻家老爷子手下长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在商界这么多年，鱼龙混杂，他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对方什么人，什么心思，他都一清二楚。
有些人的情感，就如一片汪洋大海。
大部分时候风平浪静，很少会见到海浪翻涌。
他们天生对人淡漠疏离，遇事不急不躁，平静地犹如一个旁观者。
是冷血么。
闻原笑道，摇头叹了口气。
蝴蝶扇动翅膀就能引起一场飓风，引起海面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而，萧逸——只是没遇到他的那只蝴蝶罢了。
“我他妈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看你这副模样的。”
闻原拎着他的衣领，愤恨道：
“迎迎现在需要你，你要是就因为这些放弃了她，我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
萧逸瘫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黑夜。
有如承诺，有如宣告，有如在命格里吟誓。
“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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