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秦轩瞥了一眼还处在神游状态的宫蕾,满意地勾起嘴角,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开始与同桌的人谈笑风生。
很快,饭局进行到了敬酒环节,宋珂自是主力,端着酒壶,半斤下来跟没事人似的。秦轩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宋珂数次进攻都被他挡下,愣是没喝进一口,倒是借力打力把旁边那个浙江商人灌得都有些不省人事了。
就这样,几圈下来,桌上的人都醉得不轻,有说黄段子的,有趴着睡着的,有连站都站不稳还要嚷嚷着接着喝的,一个个都醉态百出。只有秦轩还算清醒,当然,还包括宫蕾。秦轩是酒量好外加挡酒技巧佳,而宫蕾则是从坐下开始就没端过杯。
按理说像陈志强这样的人精,既然已经揣测到了秦轩的心思把宫蕾安排进饭局,就应当将其作为主力陪秦轩喝个尽兴才对,可由始至终都未见他对宫蕾下任何指示,像是有所顾忌。
秦轩的耐性已经耗光了,他抬起头,隔着满桌的菜肴望着坐在正对面的宫蕾笑意吟吟地打趣道:“小宫啊,这一桌的人可就你没端过杯了。”
话音一落,只见原本已经醉迷糊的宋珂忽的就清醒了,她脸色一变,还没等宫蕾开口,便抢先说道:“秦市长,宫蕾不会喝酒,我代她敬您。”说着,她已经端起酒壶快步走到秦轩身边,往杯子里斟满酒就要敬。
秦轩的脸拉了下来,眼皮都不抬地冷哼道:“哟!还有让自己的上司代为敬酒的下属呢。”他是真的怒了,以他的身份还请不动一个小小的职员敬他的酒了?她宫蕾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还有陈志强,自己这都明示了,他还在那儿装傻充愣,之前那灵活劲都哪去了?
陈志强见秦轩正在瞪自己,一张脸由红转白,踌躇半晌才唯唯诺诺地解释道:“秦市长,不是我们不让宫蕾喝酒,只是宫蕾酒品不太好,我怕她扫了您的兴。”
听到这,其他人立刻跟着起哄,直说宫蕾不懂规矩,你这当老板的怎么也不懂规矩,秦市长都说了要喝,那不喝也得喝。
众人的话无疑是当面给了宋珂一巴掌,她僵那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而由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宫蕾此刻也终是抬起头来,平静地注视着秦轩,眼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厌恶,那眼神虽转瞬即逝,却仍是被秦轩敏感地捕捉到。
这个女人竟然敢鄙视他!
秦轩心头的那把火烧得更旺了。真是不识抬举,他今天一定要让宫蕾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然而,还没等秦轩发飙,宫蕾已然换了一张面孔,满脸堆笑地看着秦轩,仿佛前一秒闪现的那股异样的神情不过是种错觉。
“秦市长,我哪敢不端杯啊,这不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头一次遇见您这么大的领导,我紧张么。”说着,宫蕾端起面前的酒壶就要往杯子里加酒,“秦市长,您千万别见怪,我先自罚三杯。”
宋珂一脸的惊骇,她连忙拉住宫蕾的手,试图阻止她喝酒。
宫蕾却笑着摇了摇头,给了宋珂一个安心的表情,而后端起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宋珂用一种大难临头的表情盯着宫蕾的手和嘴,宫蕾喝完一杯她脸色便白上一层,直到宫蕾将那三杯白酒全数灌进肚里她的脸已经白成了僵尸状,最后颓然地将手埋进掌心里。
一旁的陈志强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宋珂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我早说了,安排宫蕾来搞接待铁定得喝酒,你非不信,还说可以挡,你看现在的状况,挡得了吗?”
陈志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横竖都是死,听天由命吧。”
语毕,两人双双绝望地靠在椅子上,再不发一语。
秦轩有些意外地看着宫蕾,不过几秒的功夫已是三杯下肚,从这架势看来,宫蕾的酒量应该不在宋珂之下。他略带疑惑的目光扫向一旁已经石化了的陈志强和宋珂,这两人到底在担心什么?不就是喝个酒发个酒疯么,还能把这场子砸了不成?
愣神间,宫蕾已经举着酒壶来到秦轩身边,笑得就像朵怒放的雏菊:“秦市长,感谢您对公司的关心和指导。我敬您,您随意。”说完,又是仰头,咕咚咕咚一顿牛饮。
秦轩心里一刺,他很清楚,在这样的场合,表面上逢场作戏,实际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已习惯这种目的性极强的逢迎拍马,可当宫蕾表现出一幅言不由衷的样子时,他心里还是针扎一样。
恍神间,宫蕾又是一壶下肚,她将酒壶倒过来颠了两下,表示她已经完成了任务,随后睁着一双迷蒙的醉眼定定地瞪着秦轩,等着他端杯。
宫蕾这是赶鸭子上架呢?想得倒挺美,秦轩冷冷地勾起嘴角,端起酒杯放到嘴皮上碰一下,连嘴唇都没沾湿便放下酒杯。随后,抱着双手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等待宫蕾的第二轮进攻。
怎料,宫蕾忽的冒出一句东北腔:“你整啥呢?瞧不起人是不?你没看到我是拿壶整哪?啥玩意~”
秦轩身子一僵,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瞪着宫蕾。
此时的宫蕾已经红了脸,圆睁着一双眼睛,一脸嫌弃地看着秦轩,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显然已经是上头了。
“你说什么?”秦轩难以置信地问,他不敢相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尤其是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的面。
“我就说你这狗官。”宫蕾指着秦轩的鼻子道。
“唉,你有没有规矩呢?”一旁的区委书记钟凯终于听不下去了,望着陈志强厉声喝道,“陈总,你就是这么管理员工的?”
陈自强一咬牙,只得咽下满腹苦水,起身走向宫蕾,站在她身后有些怕怕地道:“宫蕾,别说了。”
宫蕾反手就是一爪子呼过去:“你走开,别妨碍我,小心我抽你。”
整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这个女人真是反了天了,不仅对秦市长大呼小叫还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动粗。
钟凯忍无可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拽住了宫蕾的胳膊:“陈志强,把你的疯员工带出去。”
钟凯的话还没落音,宫蕾忽的转身,左右开弓地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我说了叫你走开。”一边说一边拔草似的将钟凯的头发用力往外拉扯,刷刷两下便是两把乌丝到手,钟凯捂着本就所剩无几的头发简直要哭出来:“啊,我的头发,你这个疯女人!。”
“你说谁疯女人呢?”宫蕾嚷着又伸出手去,一把揪住了钟凯的领子,在场的人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几个大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宫蕾和钟凯分开。
秦轩在一旁看着这出闹剧捂着嘴巴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终于知道刘明那晚遭遇了什么才会被整得那么惨了。
几个大男人费了吃奶的劲才制住醉疯了的宫蕾,将她像拧麻花似的架着准备扔出包间,宫蕾却死活不肯,还在那里哇哇叫着要和狗官说道说道。
明明是不可理喻的闹哄哄的场面,秦轩却看得心情大好。他好容易才止住笑,看着宫蕾挥着爪子的背影沉声道:“宫蕾,我就听你说说,我怎么就是个狗官了?”
听到秦轩的话几个人都拦不住的宫蕾忽然安静下来,转头眨巴眨巴醉醺醺的眼睛怔怔地盯着秦轩,她扭动了几下,挣开束缚,快步走向秦轩,一群人又闹哄哄地追了上来,生怕宫蕾醉酒闹事伤了秦轩。
秦轩却挥了挥手,一群人只好悻悻然退下。
宫蕾拉了一张椅子与秦轩面对面地坐下,瞪着他的脸义正言辞地道:“就你面前这几道菜已经够一个贫困地区的孩子一年的学费。可是看看你们,基本没动几筷子,全程都在说些毫无营养的话,吹嘘、奉承、逢迎拍马,有这个闲工夫你们怎么不去做点实事。全市的交通乱象你们管了吗?刚建好的路烂了补补了烂你们管了吗?药店到处都是无照行医你们管了吗?疯子满大街砍人才抓进去又出来祸害人你们管了吗?和老百姓有关的东西你们什么都不管,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还说你不是狗官?”说到这,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特不屑地瞅着秦轩,“别以为你当了个市长就有多了不起,市长也就是一份工作而已,和我做的工作没多大区别,我觉得我的工作比你更有意义,我至少能给孩子们带去快乐,可是你呢?除了让这些当官的陪着你吃吃喝喝还做了什么?老祖尊有句古训叫‘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如果不能为我们这些小百姓做主,还不如趁早回家种红薯。”
秦轩深抽一口气,这个女人还真是酒壮熊人胆,什么都敢说啊。可——他就是爱看她这幅无所畏惧的样子,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弄不懂这个女人了,她怎么能有这么多面呢?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宫蕾顿了顿,盯着秦轩的脸瞧,片刻,她像是想起什么,又惊又喜地叫了出来,“啊!想起来了,你是兔子先生。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她嬉笑着伸出手去,又要在秦轩的头上找长耳朵。
秦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在很近的距离里盯着她:“看清楚了,我不是什么兔子先生,我叫秦轩,是栀阳市的市长。”
宫蕾又瞪大眼睛盯着他瞧了一会儿,随后笑嘻嘻地道:“乱说,你就是兔子先生,才不是那个狗……官……”说完,她忽然一头栽倒下去,秦轩忙伸手接住她,指尖接触到一个温香软玉的身子,心脏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
陈志强和宋珂见状忙奔过来,将压在秦轩身上的宫蕾扶了起来,陈志强嘴里一叠连声地道歉着:“秦市长,对不起,让您受惊了,等宫蕾酒醒了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秦轩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云淡风轻地笑道:“没关系,谁知道一个姑娘家家的,喝醉酒这么能闹呢?说到底,她弄成这样都是我的责任,我看她醉得不清,待会我送她回去吧。”
“呃?哪能市长您亲自……”宋珂刚张嘴就被陈志强一记狠狠的白眼给瞪了回去,他用眼色示意宋珂闭嘴,紧跟着看向秦轩笑颜如花地道,“秦市长您这个建议真是太及时了,您看我司机不在,我和宋经理又都喝了酒,正愁要怎么把宫蕾送回去呢,您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哪里,举手之劳罢了。”秦轩顺着这只老狐狸的话说,紧接环视了一眼屋内的人问道,“大家都吃好了吗?”
这一屋子的狐狸,再傻也看出些门道来了,连声道吃好了,生怕耽误秦大市长“办正事”。
大伙开始收拾东西往外走,一群人簇拥着秦轩到电梯口,陈志强和宋珂合力将宫蕾扶到秦轩的车上。
“秦市长,宫蕾就交给您了,请您代为好好照顾她。”陈志强意味深长地说完,带着宋珂正要离开,秦轩却在背后叫住了他。
“陈总,等一下。你还没告诉我宫蕾的家在哪。”
陈志强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用捉摸不透的眼光看着秦轩,他以为秦轩会把宫蕾直接带去宾馆给办了,这会儿问家里的地址是什么意思?没敢多琢磨,按照吩咐飞快地报了地址,秦轩冲他微笑着点点头,挥挥手驾车离开了。
目送着秦轩走远,宋珂忍不住问道:“秦市长不会是看上宫蕾了吧。”
陈志强意味深长地笑道:“难说,宫蕾这回真是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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