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剑试（上）

次日已是雪后初霁，江王府白雪皑皑一片，松柏雪帘点缀着各式院落楼阁，伟岸雄奇中透着秀美。

        只是阿星今日莫名觉得心浮气躁。剑试前，她特地一大早偷偷跑去求见江淙焕，准备低声下气给他赔不是。她今早才心惊肉跳地想起来，昨夜她忘了赴约去无涯洞练剑，估计又得被他骂一顿。

        等了半天，侍女只说小王爷未起床，昨夜病情加重了，这会儿还睡着呢。

        忽然见梅丹青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出来了。

        梅丹青一见她就有些生气，瞪着她吹着胡子道：“你还有脸来这里？”

        阿星陪笑道：“我的好师祖爷爷，我就是在剑试前过来给小王爷请个早安。不过没请上也不打紧，反正一会儿剑试也要见到他的。”

        梅丹青怒气冲冲道：“你见不到啦。你的小王爷病没好，昨天晚上还去无涯洞冻了半宿，后来出了洞，冰天雪地的一个人不知道上哪去了，回来已经整个人都冻僵了，病上加病，一直说着胡话，我连夜配药，施针，折腾了到天亮，他才睡下。今天的剑试，他去不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去不了了。我得回去躺着，天塌下来都别叫醒我。”说着，呵欠连连地往外走。

        阿星心中一怔，叹了口气，顿时有一种风雨欲来的不祥预感。赶去剑试的途中，又不留神撞上了梁修的轿子。梁修掀开轿子门帘，望着阿星笑嘻嘻地嘱咐：“你莫着急，好好比，本王爷这就去观战，给你摇旗助威呢。”

        剑试场地选在凌云台。周围雪山环绕，山舞银蛇，中央一处偌大的山谷平台。山谷间人影重重，千名弟子齐聚。此轮年终剑试将开放无涯洞，评出第三代弟子首领，乃神剑江王府一大盛事，梅家，白家，黄家和其余各家领头人物也都来齐了。

        坐在观战台之上，不时听得见山风“呼呼“地吹过，刮在脸上分外冰冷，今日融雪，天气尤其冷。梁小王爷拂了拂衣袖，又拢了拢衣领，脸上已有倦容。整整一天的比拼，这场比试终于已到尾声。日头已到西边，在缭绕云气中模糊地散发苍白的光芒。他抬眼看了看亦坐在观战台上的梅语冰，见她焦灼的神情反而愈盛，心道：“是了，这位大师姐一直在等的，就是最后阿星和那位大师兄比试。”

        只听那裁判台上的白真说道：“今日最后一战，便是阿星和逸川的比试。”

        黄栌捋着胡须笑道：“都是白旗弟子，看来白真剑神果然名不虚传，教导有方。”

        台上各家首领亦跟着纷纷恭维道：“看这一整天下来，就属逸川有模有样，果然虎父无犬子。”“将来入了无涯洞修行，只怕爹都打不过儿子了。”

        咚咚的擂鼓声终于再次响起，见阿星和白逸川已经站在了擂台之上。

        忽听得台上有一冰冷的女声道：“阿星根本没有资格参加剑试。”

        梁修循声望去，却见得那梅语冰已经站了起来，朝着黄栌和白真走去，心想：这大师姐不死心，终于还是来事了。

        白真道：“冰儿，莫要胡说！今日你爷爷未出席，让你在这台上，代表的可是你们整个梅家。你说的每个字，可是千钧如山。”

        梅语冰道：“师傅，各位叔叔伯伯在上，冰儿绝不胡说。”她上前对着众叔叔伯伯拜了一拜，又道：“昨日，我和阿星切磋过剑法，却发现她的有些剑招非常奇特，精妙异常，如同神来之笔，令人称奇，绝不是我师傅教的剑术。”

        黄栌望着白真道：“可是白师弟你私下传给这位女弟子的？”

        白真道：“黄师哥，这阿星拜师的时间甚晚，我教给她的有限，冰儿自小便跟着我学了十几年的剑，怎会认不出我教的剑法？”

        梅语冰道：“不是师傅教的。她使得是，七绝剑。”

        这一句话如同石破天惊，台上众人面面相觑，顿时鸦雀无声。七绝剑，是江家的至高剑法，向来只传江家家主。

        只听梅语冰十分肯定又道：“我认得这剑法，我见过小王爷用过，是七绝剑。”

        白真，黄栌两人面色亦开始凝重了起来，低声商讨了几句。便立即命人暂停了比试，让阿星和白逸川上得观战台来。

        待阿星一上台，黄栌便轻喝一声，剑光一闪，朝她袭了过去。白真亦拔剑欺身而来，速度极快，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挥剑变招十余次。两人均是江湖闻名的一等一的剑术高手，又全都痛下杀招。阿星不明所以，一时躲闪未及，肩膀上先中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稳了稳心神手忙脚乱一顿乱挡，见两位师傅挥剑上来近身而搏，招招凶狠。阿星被那剑气晃得再次心慌意乱，大喝一声，勉强睁大眼睛，挥剑开始求生自保。又对了数招后，黄栌白真都往后一跃，停下剑来，互相看了一眼，神色凝重得很。

        白真厉声道：“阿星，你在哪里偷学的这七绝剑？是何人所授？”

        阿星今日对战整整一日，已经力竭，又被剑伤了肩膀，闻言一不留神已经软倒在地，自己手中的剑也“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黄栌道：“阿星，你可是偷偷进了无涯洞？”

        这亦是台上众人所想。只怕这姑娘是找到破解无涯洞之法了，偷偷溜进去把这江家独门秘籍给学会了。

        见阿星低头不言，黄栌道：“今日梅老爷子不在，不然也可以好好问个究竟了。”无涯洞是江老王爷和梅丹青当年费尽心力打造，要说这姑娘从这梅丹青入手，获取入洞盗剑谱的法子，也并非不可能。然而梅丹青聪明绝顶，又对江家忠心耿耿，怎么会晚节不保，着了一年轻小姑娘的道？

        却听梅语冰冷冷道：“这事可和我们梅家毫无干系。”她顿了顿，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道：“昨夜我去阿星家中拜访，发现她在家中的一个柜中，藏着这样一件东西。”

        黄栌和白真狐疑地拿过信函，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个做工精巧，相当贵重的梅花簪，那信函还写着一行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两人均一眼认出这是江淙焕的笔迹，顿时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心中俱是震惊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梅语冰闭了闭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说：“师傅，黄叔叔，你们看这梅花簪，我认得的，这是我姑姑的遗物，表弟从小一直贴身带着，最为宝贵了。如今却在这女人手里，定是这卑贱的女人偷偷勾引了我表弟，骗着他传了自己七绝剑谱！”

        这话相当直白，台上众人全都鸦雀无声。梅语冰是江淙焕的表亲，自然什么话都敢说，然而其他人均是江淙焕家臣下属，碍着江淙焕的情面，怎敢大放厥词。

        只看白逸川上前一步，大声喝问阿星道：“阿星，你为何如此胆大妄为，欺骗小王爷，偷得这七绝剑谱？你背后可有人指使，你混入江王府有何目的？”

        阿星看着这位平日里对自己颇为照拂自己的大师哥，只觉又懊恼，又失望至极，想骂人，却又不知该如何骂起。又见那梅语冰昂首挺胸，高高在上地看好戏似的盯着自己，心中燃起一股怒火，真想拿一盆雪水，朝这两人脸上泼过去。

        忽然听得远处有人朗声说道：“是我指使的。”声色低沉清冷，音如玉石。

        来人白衣飘飘，面容虽有些憔悴，双颊泛红唇色发白，却端得是眉目如画，皎如玉树；仙人之姿，俊逸不凡。

        只听台上众首领纷纷行礼道：“小王爷”。台下众弟子心中惊呼了一声，跟着行礼。

        江淙焕走近了，说道：“我亲自教她的七绝剑，我指使她混入江王府，怎么了，你们要问我的罪么？”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雷霆万钧，台上各位首领慌忙答道：“不敢。”其中聪明的人顿时明白江小王爷他老人家这是带病来捞人了。

        江淙焕道：“她父亲曾是我江王府一代剑神，为本门立下汗马功劳，她和她的父亲又在危难之际救过我的性命。要不是他们父女俩，我现在只怕已是白骨一副。大恩自当重谢，各位叔叔伯伯，可是对淙焕报恩的做法有异议？”

        白真道：“属下们不敢，我等只是怕，是怕小王爷被此女欺瞒，上当受骗了。”

        江淙焕一笑道：“不劳白叔叔费心了，这世上能骗得了我的女人，怕是还没出世呢。”

        台上众人皆身躯一震，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没人敢说话了。

        江淙焕又望着梅语冰道：“表姐，你可还有话说？”

        却见那梅语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是低低说道：“小王爷，我确实还有一肚子话要说。”

        江淙焕冷声道：“那你起来慢慢说。”

        梅语冰咬着牙，依旧跪着，然而那身子挺得笔直。她缓缓道：“小王爷，你莫怪我为难了你的心上人。我，我也是为了我们神剑江王府！我是唯恐小王爷你，又犯了当年姑父犯的错，让整个江王府为你们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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