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亦非真
阴曼丽挑眉看我:“姑娘年纪轻轻,你这是什么思虑过重的表情?”
“有吗?”我也笑了笑:“大概是在担心,我们将这牢底坐穿,也出不去。”
“若真如此,我选择死亡。”她轻声笑了起来:“但比起那个,你最好担心下,自己接下来或许要吃点实在苦头了。”
我回过头去,通道尽头那道门已经打开,几个身穿黑白短打的狱卒朝我们这边走来。
“他们这是要动私刑么?”
“听说朱墨仙官不喜私刑,因此这帮人便增加了个例行问话环节。”
按章办事,例行问话,问话的方式可以有许多种,有了这个环节,要动刑,也是属于官刑了,真是煞费苦心地钻着律法空子呢。
“看起来你也很嫌恶他们这个做法,但反正避不过刑,不如也利用你的聪明才智,套出点有用的信息来。”阴曼丽语气依旧轻松。
我起身,拂掉自己身上的稻草:“我去看看。”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我:“那祝你好运,我先睡一会儿。”真是心宽。
我并没被带到刑室,而是到了之前那座山崖前,没等狱卒高呼站住的时候便已经停了脚步。
正见到那边莲佚对朱墨施了一礼,朱墨点点头,离开她身旁。
莲佚朝我走来,侍女要跟上,被她抬手制止,我身后的那些狱卒也退到了远处。
我不由得对海涯狱的安防产生了怀疑,这里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么?看莲佚的样子,并非在天族担了什么公职或掌律职务,轻松来这里提人,我是该膜拜她背景深厚还是该高兴这牢狱是只纸老虎?
莲佚走得近了,那身金牡丹般华贵的裙子被风吹地猎猎作响,真是上好的料子上好的金线,衬托地她那尖尖的狐美人脸也有着上好的神彩。
我皱皱鼻子:“你又来做什么?”她身边没有那个叫嫦歌的纯狐氏小辈,但还是众星拱月般由好几位侍女簇着。
“来看你啊,栩零,之前都没有好好同你打招呼,想想还真是失礼呢。”
“你何曾有礼过,不必假惺惺的。”我淡淡道:“若想不那么失礼,你当唤我一声栩零魔尊。”
“魔尊又如何?栩零啊,你不会还想说,自己是神魔两族的大恩人吧?”
“噢,你不提醒我还差点忘了,在某些意义上来说,我的确是神族的恩人,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那你应该立即向那位朱墨仙官表明身份啊。”莲佚嘲讽地看了我一眼:“没有你,可就没有如今的六合八荒,神族居然还用莫须有的罪名将你下狱。”
“罪名莫须有,但那凶案事实还是存在的,莲花啊,你这不是怂恿着我去找死么?”
我身上的魂魄不全,如今梵尘池被盗,护池一门被灭门,原本储在池中的天魂伏矢魄下落不明,此时我这个嫌疑者去表明身份,分明就是加大自身嫌疑。
我无法证明,自己就是栩零魔尊,完全可以是通过歪门邪道敛了魔尊从前魂魄的幕后黑手,梵尘池那失窃的魂镜,很有可能就是被我盗走,等待时机再将那其中的魔尊魂魄加于己身,毕竟在那之前,我已经成功结了魔尊的魂魄。
这些合理怀疑,加上莲佚指出我并非魔尊,再想证明我是栩零魔尊,并非易事。
更何况,就算我证明了自己就是栩零魔尊,那个魔魇血阵,灭门惨案,也可能是我“受到了污染”心性扭曲,为了重返世间不择手段。
“看来,你知道的事情并不少呢,但知道又如何?你对此无能为力。听到现在外面是怎么传的么?说是你英年早逝,心中终有不甘愤恨,被那十万凶灵恶煞撕咬的魂魄,成了一个孽障,要开始祸乱三界。”
“唉,你听得开心还为此骄傲么?别这样,你这样我还以为那些事情是你做的谣言是你造的。”
“栩零你......你这是血口喷人!”她瞪了我一眼,继而深吸一口气:“不过我还是有些同情你的,你之前还是众仙心中心怀苍生,大义献身的凤神女,如今却成了声明狼藉的魔头,呵,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还能有什么想法,自然是想不通,气不过,愤怒地发抖呢。”我叹了口气:“恼这届的神族不行,传谣信谣风向转地真快,小事也就罢了,大事也是如此,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智商下线啊!”
“你这女人!真是不知悔改!明明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回来?”她终于炸毛了,尖叫一声。
“你这话问的奇怪,我回不回来,与你有何关系?”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要悔改之处,便诚心向她讨教后一个问题。
“自然有关系。”她脸白了一白,语气怨怼,咬牙切齿道:“你本该死透了的,为何还要再出现!”
莲佚终于比从前直接了些,看我不爽就直接说了,能直接表达她对我死而复生这点的接受不能和愤怒。
虽然我不懂她如此激动的原因,有话直说这点我还是欣赏的。
只是她翻来覆去只讲果不讲因,让我有些不耐。
我挑眉,懒懒道:“我听到些传言,说我从前喜欢女人,你不避嫌,前来相见,又是这怨妇模样,莫不是我曾经有负于你?”
“胡说八道!”她脸色愈发苍白:“栩零,没想到,你还是跟从前一样不要脸!”
从前我也说过这样的话,她也是气地脸色发白,真是的,这么久了,她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脸皮厚跟不要脸是有区别的,就像我和你的区别。”我对她保持着微笑。
“我那深爱之人。”又听得她语气有些激动:“你回来,就要抢走他,还在这里装无辜么?”
我飞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醒来后接触到的人,小鲤鱼精们,小柯,溯光,仙娥,朱墨,阴曼丽,这其中没有哪个是成了亲的,也没有我想要抢走的当魔侣的。
“莲佚啊,我虽然是个大胆奔放的魔女,长夜寂寥,然而我还不至于一醒来就去抢别人夫君充数,你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担心自己夫君被别人抢走,还不如回去同你夫君心平气和谈谈,有误会解除误会,如此便好,何必在这里猜他爱你,他不爱你,他会爱上别的女人,别的女人会抢走他的心,弄得自己心情不好,还乱咬地别人心情不好?”
“我们尚未成亲!”她却是气地发抖,半晌,愤愤吐出一句:“蛮夷之女,果然粗俗至及!”
这话听着耳熟,很是扎耳,我懒得往心里去,她若是以牙还牙,说她就算喜欢女人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蛮夷之女,我倒会为她鼓鼓掌,来这么一句,是姓萧的附身么?
姓萧的?我灵光一现:“你深爱的心上人,难道是萧少卿?”
她的表情尤其精彩,惊讶,愤怒,怨恨,嫌恶,悲伤,恍惚混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大写的“是”
好吧,我又差点忘了萧少卿那号人物。
没想到他已和莲佚相恋了,那他醉酒失态之前就是在借酒浇愁啰。
这对恋人真是......吵了架心情不好要发泄,不约而同都挑到我这颗柿子捏?
真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为何会闹矛盾,真是怪哉。
看着眼前衣着花开富贵的女子,我有些真的同情她。
“你来我这里发一通脾气,对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有句俗话说的好,恋人本是同林鸟,床头吵架床尾和。”
“我劝你还是回去跟萧少卿和谈吧,心里有气有郁结,双方说通了就好啦。”
我向来不擅长劝人,这些都是我在话本上看到的,姑且拿来一用。
莲花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脸不可置信。
“嘛,你在这里发脾气,萧少卿也在那边借酒浇愁,都有话要同对方说,又都不去开口说,找我这个路人甲发什么脾气,何苦呢?”
“喝酒?”莲佚愣愣道:“他居然.......饮酒了?”继而狠狠盯着我:“你为何知道?你们,你们是不是见面了!”一柄锋利的长剑架到了我的脖子上,若不是朱墨仙官及时赶来,莲佚会想一剑刺死我。
但她的剑也没能更近一寸,我的簪子正抵在她脖子上。
“呃么,看来好人不好当,我还是适合做一个反派角色。”我嘿然一笑,若此时挟持她,我可否顺利越狱呢?
她深吸一口气,那两道精致的细眉蹙了蹙,继而呵呵冷笑道:“尊贵无比的天魔凤尊,初初醒来,便沦为阶下囚,我好心来看你,你不感激就算了,何必如此狠毒,想杀我泄愤?”
她探监自然不是好心,还指望我感激涕零?倒打一耙,说是我先出手,也是一如既往的戏精。
“嫌疑者,收回你的簪子。”朱墨冷言道,我敢说,我若不收回,他会来夺簪,以一敌二,他还有仙法,我毫无胜算。
“那请莲佚仙上也收剑啊,万一她手抖,我这雪肤花貌留下血口子就太可怕了。”我边收回簪子,边笑道。
朱墨看了莲佚一眼,她便气恼地将剑收回:“朱墨仙君,她那簪子可是危险物品,应当没收。”
莲佚晓得烛阴并非普通簪子,此提议真是非常糟糕。
幸而朱墨对此不容置否。
她便冷脸道:“我同这嫌疑者还有话要说,还请你暂且回避。你放心,只要她不动手,我也不会。”
朱墨点点头,又往那回廊去了,同那几位形貌相似的少年,立在升箱出口那边,远远看着我们这个方向,如同几株苍松翠柏。
莲佚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来这里的?那朱墨仙官虽允她这近乎无礼的回避要求,但又并非完全听她旨意。
朱墨离开后,莲佚又换上那副刁钻嘴脸,我在心里暗暗惋惜,一个美人儿,何苦跟自己那张脸过不去?
“栩零,不管你此番要在少卿身上打什么主意,都不会得逞。”她恨恨道。
我打萧少卿的主意?为什么?她在说笑话吗?
“别这样看着我,我是个面冷心硬的人,你这话,刺激不了我不脆弱不敏感的心灵。”
“看着你这副顾左右而言他装无知的样子,我就恶心,你怎么还没被人没被人大卸八块。”
真是恶毒又直接的话啊!
“天族那位朱墨仙官,对囚犯还是很照顾,我还没缺胳膊少腿,让你失望了。”
“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墨守成规的傀儡身上,可不是什么明智的想法。”莲佚抬起手,吹了下指甲上鲜红的丹蔻:“栩零,你信不信,你在这海涯狱中,无论有谁保你,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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