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杨
靠近东山县政府山脚的野林子里, 红色月亮再次升起的地方, 除了田鼠, 野兔子, 狐狸等小型动物就只有些凡人口中的孤魂野鬼还在四处游荡。
爬满了类似长腿蚰蜒的枯树下,隐约有人影晃动, 结了厚霜的枯叶堆里,刺目的探照灯和猎犬的吠声则几乎同时响起。
而伴着十几个人往林子的深处大步地朝前进着,一身冬季的厚实大衣,身上还额外带着围巾加手套的中年秘书只脸色疲惫而苍白地跟着一群他专门找来的搜救队身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等察觉前方的队伍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下并伴有狗叫的声音后, 猛然间瞪大眼睛的他才连忙出声问了一句道,
“怎……怎么样了?是不是找到人了?!是大少吗?”
“没有, 没有,秘书, 不是大少……是只钻在雪洞里的狐狸……被光一扫到就吓得跑了……我们
再继续找找……您别急您别急啊……”
前面带着本地口音的搜救队队长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连续部分昼夜地跟着在树林里找了快一个礼拜人的中年秘书闻言神色也不知道是忧还是掺杂着其他什么情绪,半天才揉着自己隐隐发疼的太阳穴, 又抿着唇烦躁地大声开口道,
“你看看你们是怎么做事的!都这么多天了……这么大点的山头你们怎么就是找不到人!那个当初带路的疯子老头现在找不到人就算了!!不是说按照大少手机定位显示就在这附近就在这附近吗!我花那么钱找你们过来是来办事的!离今年过年就只有最后1四天了!大少要是真在这儿出了什么事别说是家里的老爷子, 我都得让你们给我……”
话说到一半, 情绪格外激动, 被这几天这些破事折磨的焦头烂额的中年秘书也喘着气停了下来,他像是觉得这话有些晦气,瞪着眼睛直直的看向黑漆漆前方许久也没有继续下去, 而不自觉望了眼自己手上抓着的手机,又叹了口气。
犹豫着今天该怎么向家里老爷子报信的秘书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动手,毕竟就算此刻打过去肯定也是要挨骂的。
可就在这时,他却忽然接到了这个电话,而等他拿起来后,他却发现这竟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某位陈家孙少爷打来的。
“哟,秘书?怎么这才接呢?人还在东山呢?怎么着,我那位晋表哥的尸首今天找回来了吗哈哈,这都快一礼拜了吧?”
“……”
“嗯……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估计是掉在什么冰窟窿里再也找不回来了吧哈哈,那敢情好,尸体冻起来还能还防腐,要是大夏天的估计早就烂的鬼都认不出来了吧……”
混合着大城市中惯有的灯红酒绿,男男女女欢歌笑语的糜烂声音,那头那属于陈家祥少爷懒洋洋的语调也跟着传了过来,他此刻像是在和几个女孩调笑喝酒,所以一边醉醺醺地喊着宝贝再来喝再来喝,一边还不忘留心着照顾着电话这边和秘书的对话。
而站在雪地里的秘书一听他这胆大包天的混账话心里也是一紧,等面色难看地捂着听筒往旁边看了一眼后,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和小兔崽子接触频繁的秘书这才心情不无复杂地小声开口劝告道,
“孙少爷……您就别在这个时候和我开玩笑了……这外孙少爷人找不回来的事老爷子真的挺着急的……要不是身体一直不行差点就人直接冲动东山来了……你就行行好,这两天给我消停消停,让我好好把这苦差事给办完吧……”
“嗤,办什么办,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平时给你那么多好处的了?上次他那么故意整我,还当着所有人不给我面子,我就发誓一定要杀了他了,结果这次他自己真的倒霉了这不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嘛……我和你说,爷爷现在这么着急难受也只是一时的,我已经想好一个办法让这件事快点揭过去了……”
“……您想到什么,什么办法?”
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秘书一时间也不能不给这位深得家里长辈宠爱的孙少爷面子,连忙就放低声音就小声地问了一句,而那头被酒色女人熏得醉醺醺,声音也透出一股恶毒算计之意味道的年轻人只漫不经心地隔着话筒笑了起来,紧跟着又若有所思地来了这么一句道,
“我听说……一个人在没有水源和食物的情况下一般不会活超过七天,我那位无所不能的表哥就算现在没死,估计也是又饿又冻压根走不动路了,更别说出去自己寻找什么吃的了……在这种前提下,他哪怕还活着,也只能靠河边少量的流动水源维持性命,你说,我要是往他失踪的那块地方的河水里干脆投点毒,再在那周边都投放一些一击致命的毒饵,让那些闻到味道怕被毒死的猛兽饿的只能发疯地找活物吃,他是不是可能就彻底完蛋了?”
“……孙少爷,您是不是疯了,这是犯法的……那方圆百里就一条河,而且它是流动的,不止是动物,到时候村民们也是要喝的……本地政府肯定……肯定也不会答应的!!”
大概是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太令人毛骨悚然了,秘书一时间有些惊愕,面色惨白地就惊呼了起来,而因为酒色涨红着脸颊的陈家祥一听他在那儿冲自己喊反而更来劲了,直接扯着嗓子嚷嚷了一声就不屑一顾地开口道,
“瞧你那点胆量!才那么点量能毒死多少人?□□控制好范围再稀释稀释不就成了!我要的是稳妥!别给我成天大惊小怪的!县政府不允许你不会偷偷地找些可靠的人做吗!而且这事就算是最后追究法律责任,咱们也可以往别人身上栽,那个据说坑了你们的疯子老头不是现在找不到人嘛……”
“……”
“我实话告诉你!你要是还想在陈家干就最好听我的!别忘了,晋锁阳经过这一遭,不是死也得是去掉半条命!没了他在我这儿碍眼!以后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不还是我说的算!你以为陈家乐,陈佳佳他们这辈子能有什么出息嘛……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做还是不做!”
“……可……可……孙少爷……那到底是一条人命……大少很……很有可能还活在世上啊……等着自己的亲人……还有我们这些人……去救他呢……”
这话一出,半个林子的早早声音仿佛都在秘书的耳边静下来了,他的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布满着冷汗,因为剧烈地内心活动而睁大的眼睛里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也不知道具体在看什么。
而陈家祥似乎也从这漫长的沉默中看出了一点意思来,直接得意洋洋地在那头嗤笑了一声,又拖长调子开口道,
“得了,秘书,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您又何必为钱过不去呢……听我一句,从这一秒开始,你就给我把正常搜山的人都立马撤走,然后再花点钱去找些有打猎经验的往东山和赤水河里下毒饵,剂量控制好,绝对不能出一点纰漏……”
“……”
“做完这些之后,你再去通知东山乡政府和当地派出所,把晋锁阳这个人的所有痕迹给我在世上完全抹掉,最好在当地直接贴名字贴照片多公示几个月,提醒最近的游客不要再随便上山,免得和某人一样年纪轻轻的就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一来,你还怕某人这条好端端的人命不会彻底变成没命吗,哈哈?”
……
深夜的范村外,红色月亮的这一边,那先前被闯入林中的搜救队惊吓到一路穿过林子的灰狐狸正在一望无尽的雪地里飞快地跑。
忽地一奇怪的光芒亮起,挡在了这狼狈逃窜的狐狸面前,而当它迷茫地趴在雪地上往上看,却只看见眼前那红色的月亮似乎在阻止着作为活物的它继续前进,而在那像一面反向镜子的红色月亮那头,正映照着隐约也有活人在走动的林子。
这让大脑并不具备任何人类思考能力的野生灰狐狸一时间有些迷茫,埋下头‘咿呜’了一声就索性挠挠头上的雪花干脆绕开这块诡异的地方跑远了。
而被体型娇小的狐狸的前肢触碰的那个类似光障的地方,许久,压根看不见有人影晃动的林子的尽头才依稀传来了这样类似一个男人和另一只直立行走的小型动物说话的模糊声音。
“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心情不好找我喝酒不好,非要大晚上的来找我……嗝……你,你看吧……我现在也跟着你一起喝多了……都,都没办法开车送你上山……还让我这一把年纪的老人家醉醺醺送你回家……你,你缺不缺德……”
“……闭嘴,你吵死了。”
“你,你还敢嫌我吵……要不是担心你这堂堂赤水龙王爷像个醉鬼一样地露宿山林里……我才不想管你呢……前几天还不知道是谁……大半夜地让我帮你去救人……你看,现在才几天呢又来找我撒气了是不——啊!!!你忽然踢我干什么!!!秦艽!!别那么用力地拉我耳朵!!!嗷嗷!!”
“不要吵。”
“嗷嗷嗷痛痛痛!!!你快放开我!!我不吵了!!!救命救命!!!”
“松开了……你又给我吵。”
忽地爆发的惨叫声伴着一个脑袋灰扑扑,脸上还长着几根小胡子的小型动物摔倒在雪地上的动静响彻在了林间,蹲下来一脸杀气地拉扯着他两边耳朵的秦艽身上明显有股浓重的酒气,搭配着眼角湿润发红,不耐烦地眯着眼睛的样子一看就是情绪不佳喝多了。
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这双手上的这劲儿明显还是挺大的,直把那天生长着一张老头子脸的东山灰貂虐/待得怪叫连连,半天才用力挣脱开这恐怖又记仇的醉龙的魔爪,死命地蹦出来往雪地里跑了几步,这才躲在一旁的树丛里气愤地从嘴里发出先前那‘司机老塔’的声音道,
“我……我真是怕了你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啊!问你出什么事了也不说!不是前两天还好好的吗……现在好端端地又发什么疯……”
“……”
“别不吭声啊你,我这和你说话呢……啊?我说,秦艽?秦艽?你到底能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
大概是真有些担心他了,灰貂老塔原本心里还有些生他的气,但看红着眼睛的秦艽始终面无表情低着头,半天都一动不动地蹲在雪地上不站起来还是有些心软了。
而就在面色迟疑的老塔想着自己刚刚有些话是不是对自己这位老朋友真的过分了,那个他本以为都伤心到说不出话,今天也的确喝多了的神经病才冷冰冰地抬起头,又眨了眨灰色的竖瞳皱着眉盯着自己刚刚捏住老塔耳朵的手道,
“老塔……你居然有耳朵?”
“……”
这话把老塔搞得一瞬间有些无言以对,半响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耳朵的灰貂老大爷才翻着白眼无奈地冲着这醉龙回了句。
“是啊,我有耳朵,怎么了?你脑袋上也想长一对啊……”
而听到他这么完全不正经的回答,脑子里其实有点浑浊的秦艽居然也没反驳,只歪着头蹲在雪地上冷冰冰的出了会儿神,又用一种严肃而诡异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那……你是小白兔吗?”
“啊?小白兔?我不是啊,你……你想找……小白兔干嘛?”
“……”
“我想他了。”
“……想,想他?”
“嗯,我想小白兔了,我真的好想他。”
“哦……既然……那么想,那你就去找他啊……”
“不能找他。”
“诶?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不喜欢我了,也不记得我了。”
“哦,那,那……他不会是喜欢别的野兔子了啊……哎哟,你好端端地又动手打我干嘛!”
一个没留神,又被他给粗暴地伸手打了一下,蹲在雪地上的老塔愤怒地瞪大眼睛,却被面前阴沉着脸死死盯着他的家伙给弄得顿时语塞了。
“不可能,他明明最喜欢我了。”
这一本正经的话让本来还在那儿敷衍地应付着的老塔瞪大了眼睛,半天才用一种活见了鬼的眼神瞪着这个今天一整个大晚上和他在这儿尽说一些疯话的恐怖家伙,又相当一言难尽的抽了抽嘴角。
而说完那句奇怪的话后顿时又不吭声了,看到脸色阴森的秦艽皱着眉又一副出神地望着白白的雪地不吭声的样子,老塔顿时也说不出话了,半响才从树丛里蹦出来无奈地摇摇头,又冲他指了指前面亮着隐约灯火的村庄,又有些不放心地絮絮叨叨道,
“行行行,不和你胡说八道了,全天下的家兔子野兔子都最喜欢你行不行啊……真是搞不懂这个人成天在想些什么……下次……下次要是再和你一块喝酒我就是脑子出问题了!唉,不过看在你今天喝多了我不和你计较!快快快!前面就是范村了!就这最后几步路了,自己好好走回去吧!我现在这样不方便进村,你可千万别露出原型吓到人!就这样,我继续回邮局睡觉了啊!!!明天还得给山下的村子继续起早送信!再见再见!!”
这话说着,身形灵巧,此刻确实也急着回家的老塔就撇下秦艽独自跑远了,低着头的秦艽见状又是一阵沉默,半天想到杨花应该还在家等着回去的他红着眼睛才望向远处熟悉的村庄,又皱了皱眉慢慢地朝着那个地方站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面色苍白,神情冷漠,嘴唇却显现出异样的红的男人没有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只像一个平时很少会喝酒,所以难得喝醉了也不爱吭声的寻常人有板有眼地踏着脚下的雪地和夜色就回到了范村。
中途那些瞪着红通通眼睛的老孩子似乎远远地看见了他,但被这位每逢心情恶劣,下手也就越发凶残的龙君远远地瞪了一眼之后,它们就又吓得躲回去了。
而循着村口的枯井呆呆地转了两圈,又面无表情的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最终步伐艰难地找到了自家的小木楼。
再等脑子和身体已经完全分开的好爸爸秦龙君摸着黑轻轻地打开家门,又在完全不打扰女儿的情况下回到自己位于楼下的小屋里头。
皱着眉,手上的银镯子也因为推门的动作发出晃动亮光的阴郁男人这才像许多年前每次一个人难受时那样倒在冰冷的床上,又整个人显得不舒服地拿枕头盖着脸就一点点蜷缩了起来。
……
……
白天横行介士说的那番话仿佛还在耳边,整个人都因为身体和下/身的炙热感而疼痛不已的秦艽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许久他还是抵抗着自己顽固无耻的本性,又显得相当不耐地咬着牙发出了一阵暴躁恐怖的龙吐息声。
可越是压抑,那仿佛贴着他耳边和背脊的热度却还是缠绕着他,更像一阵□□一样摧残他的意志,直到心头暴怒的秦艽捂着血红的眼睛忽然朝床下一挥手,一阵属于异物的落地声才这样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啪嗒——叮铃铃——”
系在麻绳上的铃铛发出类似讯号一样的声音,被埋在范细家墙下的听瓮也随着那竹筒的落地而发出了一阵奇妙的共鸣。
一时间夜空中像是有一阵红色的光芒从泥土的深处散开,不仅将杨花家的小木楼瞬间照亮了,也将另一头墙那边的范细家小阁楼给联动着发出了相似的声音。
不过要是不仔细留意,这声音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人发现。
但由于此刻室外和室内都实在寂静,所以蜷缩着倒在床上的秦艽和另一头某个原本已经躺在床上差不多睡着了的青年倒是同时听见了。
而当下醉的不行的脑子里就涌上了些许的疑惑情绪,眯着布满情/潮和欲/望的眼睛,面颊上都是汗水青色鳞片的秦艽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扭动着腰肢俯下身地阴冷往床下看了一眼、
可当他的手顺势捞起地上那个类似竹筒的东西时,他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却对这个奇怪地出现在房间里东西没有半分印象。
直到下一秒,脑子一片浑浊的他才听到这个奇怪的东西里传出了一个略带着些困倦,但却意外温柔动听,甚至有几分熟悉到让他落泪的青年声音。
“……喂,是杨花吗?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作者有话要说: 羊老师出题时间:
1这一章和上一章有一个关联的伏笔在哪里?
2羊羊羊羊羊攻羊羊羊羊羊羊羊羊羊羊受,这篇文的名字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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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评论里爱我的小姑娘太多了,有点不好意思,礼貌性地更新了一发,爱你们,真的很爱,相信我,我不是渣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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