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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第七十二章 异路 唉……


  魏嬛吓了一跳,直愣愣瞪着她。秋往事知道猜中,霍地站起身问道:“他可是在这儿?”见魏嬛支吾不语,立刻向外走去,猜测他多半会亲自出手以确保擒获王落,便往先前瞿慎安所领的僻角方向奔去。

  魏嬛焦急地跟在后头,连声呼唤,却哪里叫得住她。倒是先前被遣走的众主事都被瞿慎安强留着未曾走远,皆在隔院司律房中,听得她呼喊,皆出来探着头张望。秋往事一眼瞧见,绕过迎上前来的瞿慎安,随手拉过一名主事问道:“裘之德在哪儿?”

  那人下颌上一片淤紫,显然先前已吃了教训,十分畏惧,哪儿敢隐瞒,当即结结巴巴道:“我们、我们方才也找他呢,却四处都没瞧见,好像、好像已不在院中。”

  “跑得倒快!”秋往事二话不说拔腿便往大门跑去。

  魏嬛惊诧莫名,追着她叫道:“喂,你怎么回事?”

  秋往事听得她叫喊,随手拉过她道:“你也来吧。”

  瞿慎安吃了一惊,正欲追去,却见魏嬛对他挥挥手,想想院中人心也需安抚,而秋往事虽不客气,倒也的确不似存心为难,便也只得收了脚步,看着两人离去。

  秋往事在门口马厩中牵了两匹马,与魏嬛同往山下驰去。魏嬛骑术不甚精熟,在曲折山道上跟得甚是勉强,秋往事索性拉了她过来共乘一骑,一面问道:“裘之德是一个人来的?”

  魏嬛不答,问道:“你可别乱来,济城附近有六家枢院,虽不比九大,也是有能人的,岂容你乱动教中人!”

  秋往事轻叹一声道:“你怎就不明白,神子从没传过这样的令,裘之德骗你的。”

  魏嬛怒道:“胡说,明光院司律,三品出云士,怎会骗人!”

  “什么明光院司律。”秋往事冷哼道,“他已不是了,这会儿他是杀害明光院简司院的在逃凶手。”

  魏嬛陡地一震,霍然转身,几乎扯着秋往事一同跌下马去,骇然呼道:“什么?!简、简司院死了?!你、你……”

  秋往事道:“这等大事,我岂会信口开河。明光院如今是方朔望方上翕在暂管,已下令教内追缉裘之德,只是一时尚未传到这里,过几日你想必也就收到消息了。我问你,他可是急得很,催你尽快动手,一刻都不愿耽搁?”

  魏嬛满心震骇,细想此事前后种种古怪,隐隐却也觉得她并非说谎,恍恍惚惚道:“是……挺急的,前日刚到,原本巴不得我们昨日就动手,实在来不及准备,才拖到今日。我本以为他是怕错过王妃义诊便难再寻机会,莫非……”

  秋往事道:“今日因为我到,王妃提前收摊,怎么看也不是好机会,你们却仍赶不及地下手,我本以为是因知我近日会到,眼下看来这倒并非主因。”

  魏嬛犹自怔愕,低声自语道:“过去神子传令,都极隐秘,还着我不可轻易向外透露,当日白上翕来,也几乎无人知晓,可裘司律这回却光明正大,见底下人不大服我,还亲自出面安排,我就觉不大对,就觉不大对……”

  秋往事叹道:“明知不对,你为何听他,他同你是怎么说的?”

  魏嬛摇头道:“他说事关重大,不便透露,只是催着我们照做。我们院中最高的不过五品,他、他是三品,又说是神子密令,一句话下来,我们也不敢多问。”

  秋往事又问:“那劫到人后,原本预备如何?”

  魏嬛仍是摇头道:“他未说,只要我们弄回来,并收拾了侍卫,剩下的,他说他自己会同王妃谈。”

  “果然。”秋往事道,“我潜进来之后先摸了一圈,见你们未准备什么车轿,便知多半要下黑手。”

  魏嬛倒吓了一跳,慌道:“不不,我们没、真没打算杀她。”

  “不是你们,是裘之德。”秋往事道,“重泉院可不是明光院,不过弹丸之地,弟子又少,可堪一用的更少,一旦官兵上门,挟持王妃闭门据守是绝行不通,而又未做转移别处的安排,那么不是要立刻杀她,莫非还当真只是想同她聊两句天么?”

  魏嬛迟疑道:“未必不是真有什么秘事要谈,不便让你们官府知道。”

  “岂有可能。”秋往事嗤道,“且不说他们一个教内一个教外没什么好谈,就算真要秘谈,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裘之德好歹练了这许多年自在法,虽说修为差了点,偷进个督军府又能有多难。”

  魏嬛暗暗吞了口唾沫,小声咕哝道:“修为差了点……”

  秋往事接着道:“我先前在院中摸底时裘之德便已不在,那时便溜出去了。你们预备引王妃去的客房,想必也是他挑的,正在最边上,往后不足十丈便是院墙。自在法隔墙杀人,还不是易如反掌,想必他那时便已伏在墙外,预备杀了就跑。只可惜我那会儿只留意院内,倒未察觉。”

  魏嬛一愣,说道:“那他现在岂不还有可能在山上?”

  “是有可能。”秋往事点头,“只是山上那么大,单凭我也难寻,只要还在城里,就不怕堵不住他。”

  魏嬛怔忡道:“他、他真的……”

  “真的真的。”秋往事道,“不然他跑什么。”

  魏嬛面色微微发白,低声道:“我、我不是存心……院中其他人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令行事而已,你别为难他们。不然我、我回去派人搜山?算是、算是将功补过。”

  “不必。”秋往事摇头道,“山上能藏得了多久,回头派人封路便是,你的人也未必靠得住,不如帮我去做些别的。城里还有几家枢院,应当尚不知情,裘之德未必不故技重施借他们脱身,你去挨家走一遍,不必明说,探探口风便是,若无异样,便留个信,就说方上翕近日会来讲学。至于你的重泉院,不必紧张,我没打算追究。”

  魏嬛颇有些讶异,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信得过我?真的不追究?”

  秋往事笑道:“我说过了,你有个好名字。”

  魏嬛大觉莫名,正欲发问,却见已出了山道,前头马蹄阵阵,有一队骑士驰来,足有三四百之众,领头的身形威武,认得正是城守周齐。秋往事一见大喜,迎上去道:“周将军来得正好,赶紧先下道令,封闭城门,许进不许出,不管谁家的通关凭令都不认!”

  周齐抹着汗下马行礼道:“我怕王妃被劫出城外,一接到柳云消息便已传令封城。此事是我疏忽,几乎酿成大错,望……”

  秋往事下马扶起他道:“周将军言重,此事本属难料,如今也没惹来什么麻烦,不必说什么错不错。柳云几个,也不必为难。”

  周齐心中暗道哪敢为难,一面唯唯点头道:“明白。王妃说青白热的谣言传开了徒添混乱,已出面辟谣去了,还是柳云跟着,暗里加派了人手保护,当不会再出岔子。我怕传出流言,这队人也是分开走的,出了闹市才汇合,并未惊动百姓。”

  秋往事笑道:“还是周将军老到,我倒未想这许多,看来今后还要多多讨教。”

  周齐见她无意怪罪,总算松了口气,抬眼见到魏嬛,当即捋起袖子道:“将军已捉到这贼婆子了,我立刻带回去拷问。”

  魏嬛大怒,斥道:“什么贼婆子!”

  秋往事忙道:“魏司院也是受人蒙蔽,主使的是个明光院枢士,叫裘之德,长得矮矮胖胖,一副和善老实模样,周将军既已封了城,想必他飞不了,我们挖他出来。着兄弟们小心些,他会自在法,若发现踪影不必硬来,偷偷跟住了通知我便是。”

  周齐当即掏出令牌风风火火着下属去布置。魏嬛也骑回自己的马往各家枢院而去。秋往事见已都有安排,料裘之德藏不了几时,便道:“这事就劳周将军盯着了,我去见见宋将军。”

  周齐却道:“宋将军不在城里。”

  秋往事心下一动,忙问:“莫非北境有变?”

  “虽非有变,倒的确是往北境去了。”周齐有些讶异地瞟她两眼,“将……殿下莫非还没收到消息,储君决意巡视北境,节后便要启程。宋将军昨日才刚收到的鹰尾信,今晨刚出发往北境去做安排,倒正与殿下错过。”

  “哦?五哥要来?”秋往事微微一惊,多少知道他此来不管有多少理由,其中之一必是要来寻他,虽仍有些郁郁,却也有一丝欣喜,点头道,“近日出了许多事,皆在北边,背后恐怕有大阴谋,确实该来镇一镇。劫裴节,劫王妃,恐怕是想挑拨各方矛头皆指向咱们,如今一计未成,多半还有后手,枢教又牵扯甚深,情势发展颇难预料,只能请周将军辛苦些,多上份心,各方动静都盯紧些。”

  周齐吃了一惊,讶道:“裴节?裴家太子?他被劫了?在我们这儿?”

  秋往事点点头,将经过大致一说,只略去了他为何要上须弥山的理由不谈,说道,“他当日若成功逃走,应当会回费将军处求援,既然至今一无消息,多半是被擒了。”

  周齐面色微变,郑重道:“这倒要谨慎处理,裴初对这儿子面上冷得很,实际到底骨肉连心,若真在咱们地头出了事,只怕不能善了。”

  秋往事点头道:“好在咱们也捉了他们一个头儿,应当稍能牵制,费将军也已着手找人。这事与王妃之事必是同根,只要一边有了眉目,另一边自也迎刃而解。因此掘地三尺,也要挖出裘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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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齐听得事关重大,一面紧张,一面却也起了干劲。秋往事瞧他一副迫不及待模样,便道:“就劳烦周将军先去安排吧,不妨大张旗鼓,做足架势,逼他铤而走险。我去市集寻了王妃她们一同回去。”

  周齐也非拘泥之人,便留下名副将招呼,匆匆带人走了。秋往事沿着来路回到落影宿香,果见店口敲锣打鼓,聚集了乌压压一片人,王落正一面高声解释并无疫情,一面亲自写着一张张告示,着人沿街张贴宣读。仍有不放心之人欲领药预防,经她一再解释,也渐渐安心。

  秋往事见局面颇稳,便放心地绕到后门,门口护卫认得她,忙迎进店里,并去前头通知。不一刻柳云便推门进来,笑嘻嘻地单膝一跪,负手倾身道:“济城戍城千从柳云参见储后殿下。”

  秋往事扯他起来,失笑道:“得了得了,扮什么斯文,将军老大随你叫,只别叫什么殿下。你是没见过真的,一听这两字我就想起临风公主这正牌殿下,一言一动都有道理可讲,妥贴得不得了,对着她你也不得不妥贴,若有丝毫偏差,理亏的定然是你。我同她呆半个时辰便觉气闷,若也要顶着这两个字做人,我可受不了。”

  柳云大笑道:“那只有委屈殿下了,你今后可不就要顶着这两个字做人?兄弟们也不是拍马,是真心高兴,真心爱这么叫。”

  秋往事问道:“哦?除了你还有别人?都还未问,你几时到了济城?”

  “好多呢。”柳云兴奋地扳着手指,“磊子、小苏、浒哥、大青……不算光背兄弟,光披袍的就有好几十号,都是这大半年里一个拉一个陆续来的,多半在融洲,只不一定在济城。我是璨哥叫来的,本想干脆往燎邦跟他混去,只是不好联络,便先在这儿落脚了,也才两个来月,官嘛,哈哈,倒也升了两级,可没给秋老大丢脸吧。”

  “你小子做千从,能管得住人么。”秋往事听闻旧日同袍的消息,也十分欢喜,笑道,“你是编在周齐下头?怎没跟着宋将军?”

  柳云干笑道:“宋将军凶巴巴的,当日在止戈骑我同他就不大处得来。一开始的确是投在他底下,只是他冷冰冰的,从头到尾连面都没见着,倒是偶然见了周将军,聊得不错,便调到他这儿了。”

  “宋将军是有些脾气,不过人不坏。”秋往事叹道,“不过周齐也算个爽快人,跟着他也不错。止戈骑当日被王爷拆得七零八落,实在可惜,好在兄弟们大多都在,如今名正言顺了,不必藏着掖着,改日索性召集大伙儿,重建止戈骑!”

  柳云打个呼哨,眉飞色舞道:“兄弟们等这一日,可好久了!提到这个我可要说两句,五将军有这等天大背景,当日也不同兄弟们透个底,你两位倒是走得潇洒,我们可是全懵了,被人皮球般踢到东踢到西,止戈骑旗号仍在,内里全变了,当日混不进来的饭桶倒骑到我们头上耍威风,若不是总算还有无恙几个勉强说得上话,只怕我们连口饭都混不上了。”

  秋往事听得直皱眉,懊悔地叹道:“我们岂会不想带你们走,只是王爷一路防着,自井天之后几乎就没容我们回过止戈骑。后来听说止戈骑大换血,我倒还颇庆幸,想着至少不必同你们战场相遇。若早知他如此过分,便该一早遂了他的心愿,煽着你们都反了才好!”

  柳云不住点头道:“所以后来永宁旗号一扯,许多兄弟都动心了,倒不是求什么升官发财,也真没那眼力去瞧谁输谁赢,按说跟着谁还不是混口饭吃?只是我们刀头上混的,今日不知明日事,也不知哪一天便交待了,因此活一日便总要图一日痛快,不能一头流血搏命,一头还被人不当自己人。当日铁的如今一多半都过来了,秋老大一句话,不出一年就能把队伍再拉起来,回头同对面那止戈骑干一场,瞧瞧谁才是正牌货!”忽似想起一事,说道,“说到无恙,我瞧他其实也没心思留那儿,我和他提过,他说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没脸过来。我猜说的就是当日井天的事,那会儿他是不知怎么昏了头,可后头也颇照看兄弟们,心还是随我们的。你若不气他,不妨亲自写封信,也一并拉过来吧。他会做人,若是过来能带一大拨呢。”

  秋往事心忖季有瑕同王宿基本已脱离容府,季无恙应当也无顾忌,便问:“无恙这会儿在哪儿呢?”

  柳云道:“就在临川,做融西盛武郎将。”

  “盛武郎?”秋往事讶道,“他也算打过大仗,怎地弄到后头去了?”

  “我们一班兄弟中,他就算最风光的了,好歹还升了职,其余犯些小事贬去养马的都有。”柳云道,“盛武郎虽说是管招兵,不上战场,不过好处是新苗子都从他手里出,也算有门生的人了。容府得了融西后,驻军十之七八是就地新招,都是他经手,他若过来,且不论有多少人跟,至不济融西各驻军的优劣咱们总是一清二楚了。”

  秋往事被他一说,也着实动了心思,点头道:“好,回头我就写信。你回去也理个名单给我,过来了多少人,都在哪儿,还有多少是能拉过来的,咱们把这事办起来!”

  柳云喜得手舞足蹈,恨不能现在就去,一叠声道:“好好好,回头我先把济城的叫齐了,给秋老大接风,咱们一块儿商议商议。”

  秋往事笑道:“行了行了,你先去前头看着王妃吧,既当了官可别叫底下人瞧你玩忽职守。”

  “有你在,还能出什么事。”柳云笑嘻嘻道,“山上那群人摆平了?怎么处理的?牵扯到枢教,还是有些棘手吧?”

  “重泉院也不过受人驱使,上当罢了,说开了便好。”秋往事道,“主使者另有他人,应当还在城里,周齐已安排去了,只等拿到人问话。”

  “在咱们地头动王妃,这用心可是有点险恶。”柳云肃下神情,略微迟疑地瞟她一眼,说道,“殿下,我问一句,你莫怪我僭越,王爷是没话可说的了,可是王妃,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秋往事轻叹一声,说道:“你放心,今时今日,我也总还是叫她一声四姐。五哥当日也说过,不会为难她。”

  柳云似是松了口气,点点头道:“要说王妃倒真是好人,同六将军一样,都是一点架子没有,行医救人也是扑心扑命的。秋老大可知道我是如何进的容府?”

  秋往事道:“听人提过是瘟疫逃灾进的秦夏?”

  “没错。”柳云点头,“就是那瞿慎安刚才提的秦夏城郊的青白疫。那年容府刚进秦夏,还没站稳脚,又在近郊爆发疫情,真是人心惶惶。王爷怕疫情入城,下令封了城门,外头百姓发怒,几乎翻了天,日日围堵不散,还将染病者的衣物往城内抛。就这种境况下,王妃拉了一车药孤身一人出城,几乎是一己之力压下了疫情。我家就在秦夏城郊,父母都在那次死了,只剩我和一个妹妹,当时也都染了病,是王妃亲手救回来。第二年妹妹嫁了人我便进了容府从军,也是存了报恩的心思。这许多年虽然已淡了,为容府也算搏过几回命,该报的都报了,可若有一日要刀兵相向,总有些不是滋味。”

  秋往事微微一笑,垂眼道:“王氏门风如此,若我姐姐在,也是这样的。”

  柳云感叹道:“王妃心地真是不错,不止有仁心,也有担当。那会儿临时搭了个大棚子,王妃同重病号都住在里头,我病发时也在。一日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听见有人在哭,原本那两日听得多了,也没留意,后来认出是王妃的声音,撑起来一看,见王妃跪在一个女人身边,哭得十分伤心,手里的针插在那女人后脑,倒像是死穴。王妃见我醒了,说这女人病势已重,没得救了,青白热死状极丑,她不想如此,便求王妃了断了她。我那时便觉王妃真不容易,如此拼命,仍是不得不看着许多人一个个死去,甚至还要亲手送人上路。她一个救人的人,要她杀人,该有多难受,唉……”

  秋往事也叹道:“要四姐杀人,确实太为难了。”

  柳云点头道:“那女人也怪可怜的,本是城里人,偏就赶在那两天出来,正撞上这场病,头几天病倒了都没人理,还带着个孩子,才一两岁大,好在孩子倒是没染上,后来被王妃交给别人带了,也不知最后怎样。”

  正说话间,门外有人禀报:“柳将军,王妃说交待完了,可以走了。”

  柳云当即回到前门领人护送,秋往事不欲惹人眼目,便远远跟在队伍后头往督军府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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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督军府便借了原本城守府的东院,稍加扩充修整而来。虽另开一门,与城守府筑墙隔断,却也有一小门相通。宋流不在,周齐便在城守府内设了宴,因秋往事坚持,并未张扬,只叫了些旧识聚聚。柳云倒颇神通广大,短短功夫却叫来二十几人,皆是止戈骑中的熟面孔。秋往事也十分高兴,热热闹闹地吃喝一场,深夜方散。

  因连日奔波疲惫,又被灌了不少酒,当晚一夜深眠,第二日醒来,竟是已近日中,周齐已不在府内,王落也四处不见,问了侍卫说是已出门义诊。秋往事微觉讶异,因出了昨日之事,本以为今日的义诊必定作罢,转念一想城中百姓并不知其间实情,又尚有青白热的传言未息,忽然停办倒也确实惹人多心,便也出了府往落影宿香行去。

  今日是枢元节七日假的最后一日,按风俗要为在尘世流连不去的遗魂祝祷祈愿,城中百姓一大清早多半去了枢院,此时正陆续回来,原本王落义诊该是早晨最忙,午后渐淡,也因此之故,临近日中队伍反而越排越长,堵得店前道路水泄不通。

  秋往事瞧着挤不进去,在边上看了片刻,见一切皆有条不紊,防卫亦严密,料想此时全城戒严,裘之德生不出什么事端,便预备去寻周齐或魏嬛问问进展。

  才一转身,眼角忽瞟到银光一闪,速度并不劲疾,却十分轻快灵巧,几经转折,直取王落。秋往事一望而知正是凤翎,吓了一跳,眼见已不及上前解救,若以不二法强截又难以控制威力,不仅王落难免死伤,连周围百姓只怕亦要殃及。稍一迟疑间,凤翎已穿过人群到了王落跟前,前排百姓与边上侍卫也已有几人瞧见,一时惊呼四起。

  秋往事大急,抢上几步,手腕一翻,夹了枚凤翎在指间,正打算不顾一切出手,忽见王落身后展开一张丝网,轻飘飘自头顶而下拢住了她。凤翎在到得王落喉前时骤然加速,却正一头撞在网上,但听“铿”一声响,啥时断成数截,四下飞溅,惹得惊呼连连。秋往事尚未回神,忽听后方不远处一声压抑的□□,她心下一动,未及回头,人已窜了过去,一把揪住那人拖到人群之外,狠狠推倒在地一脚踩住,喝道:“裘之德,你胆子真不小!”

  裘之德被她踩在地上,喘着粗气,额头冒汗,不住扭动□□,似是十分痛苦,见众人纷纷围过来,忽梗着脖子大叫:“秋往事,你行刺王妃不成,还想杀人灭口!”

  秋往事冷笑一声,也抬高嗓门道:“那枚凤翎若是我的,为何碎裂之后反噬倒应在你身上?”

  裘之德顿时说不出话。围观众人并不知他身份,只听说是他刺杀王落,皆是义愤填膺,怒骂的怒骂,扔石块的扔石块,几乎便要一拥而上踩死他。幸好柳云已带着侍卫赶来,隔开众人,簇拥着王落等匆匆回到督军府。

  裘之德因反噬之故枢力散乱,浑身瘫软,渐渐连话也说不清楚,只得由王落做了些处理。秋往事见他喝了药昏昏睡去,不免气闷,没好气道:“一点反噬都挨不住,真丢我们自在士的脸。”

  王落失笑道:“他先前毫无准备,这反噬可是吃得实打实,仅仅乱了枢力,未曾入尘,已算是好的了。自在士最忌反噬,严重的可伤及性命,可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能挨。”

  秋往事抱怨两句,也无计可施,问了王落至少明日方能醒转,只得命人将他关入地牢,出口以厚重石板压死。随后问道:“二嫂呢?怎不见人?方才那因果法是她使的吧?”

  “是我。”才说完便见方定楚自门外缓缓进来,“裘之德毕竟是枢教中人,他见了我,若是执意要求由枢教出面处理,我也不好推脱,因此还是不见的好。”

  “枢教?他还敢回枢教!”秋往事满腹懊恼,焦躁地来回踱着,“二嫂来得真是时候,我着实没想到他竟敢大庭广众之下亲自出手,差点就出事。”

  王落微微笑道:“你不必自责,也没那么严重,那凤翎我也发觉了,多少能躲一躲,未必一击便叫他得手。”

  秋往事飞快点头道:“幸好出手的是他,若是我,只怕撒网都来不及。”

  王落啼笑皆非,叹道:“是是,幸好你这等的自在士,天下也挑不出第二个来。”

  方定楚也笑道:“是了,这么一说,倒是好久没见你出手,几时我们玩玩。”

  秋往事正要兴冲冲应下,忽想起如今的技艺非风非尘,说是十二法又不是十二法,一出手便会叫人瞧出异样,方定楚虽知她身份,却尚不知她枢力被封,不好透露,终究只得干笑道:“改日,改日。”

  王落瞧她反应有些奇怪,瞟她一眼,忽道:“是了往事,昨日我便想问你,你的枢力好像有些不妥,似有内外隔绝之象,最近可有什么不舒服?用自在法可有什么不畅?”

  秋往事忙不迭摇头,还未开口,方定楚已笑道:“她能有什么事,楼晓山的身手也算了得,被她收拾得可惨,哪儿能有什么内外隔绝。”

  王落略一沉默,微微笑道:“那是我看走眼了,你这丫头素来古怪,枢痕也瞧不大准,若有机会,改好好瞧瞧才好。”

  秋往事敷衍两句,扯开话头道:“二嫂是刚到的?费将军可有带什么话?楼晓山如何,说了什么没有?”

  “今早进的城,已来过府里一趟,你还睡着呢。我左右无事,便同阿落一起出来了。”方定楚道,“原本还没来得这么快,就是为了楼晓山才一路赶。”

  秋往事心下一紧,问道:“莫非救不活?”

  方定楚点头道:“是有些麻烦,当门关没什么好大夫,都不敢给个准话,我离开那会儿还一直昏迷未醒。费将军着我带了灵枢来,请阿落看看。喏,还有一封信是给你的。”

  秋往事接过信拆开匆匆一读,微微皱了皱眉,却未说什么,静静等王落细细查看枢痕。王落并未多看,便问:“往事,你如何伤他的?伤口情形可是很糟,混了许多异物在里头?”

  秋往事点头道:“是,刚好一刀劈在肋上,撞上巧劲,刀口整个崩了,体内想是留了许多碎片。”

  王落道:“这便是了,他枢痕中杂有异色,必是伤口不曾清理干净,怕还埋得颇深,铁毒入了血液,恐怕一直高烧不退。”

  方定楚点头道:“确实一直烧着,勉强用药压下去效力一过便又起来。”

  王落道:“既是如此,好办也难办。病因异物而起,只要清了异物,自然无事。只是他如今枢痕纤细,已是十分虚弱,若再流血太多,只怕当场送命。因此必得寻个经验老道的大夫,下手须准,速战速决,创口也是越小越好。最好是修过入微法同人我法,既可找准位置,又可控制血流,那便颇有把握。”

  方定楚“嗤”地笑道:“经验老道,又兼修入微人我,那不就是你么。”

  王落看秋往事一眼,有些无奈地笑道:“我确实有把握救他,只是……”

  “不成。”秋往事摇头,“昨日今日接连有人对你不利,虽捉了裘之德,却必不是主谋,这事未必到此为止,眼下无论如何不宜出城,最好府也别出。”

  王落并不意外,只是有些为难地微微蹙眉道:“若无合适人选清出碎片,便只能先开些汤药压着,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唯有期望能尽量补些体力,让他能扛得住开创清毒。”

  秋往事低着头踱了几个来回,忽问:“四姐看他还能撑多久?”

  王落又细细看了看枢痕道:“他修的是奇正法吧,且功底相当不弱,普通人病弱多是枢痕散淡,他的却是细而色浓,应是所余枢力自然凝聚,保着气息不断。定楚,他可是昏迷甚深,却颇安稳,并非时醒时睡,且既无胡话,也不痉挛?

  方定楚点头笑道:“不错,你果然厉害,相隔百里,却如亲眼所见。”

  王落道:“这便是多亏了他的奇正法,残余枢力皆用于系命,不浪费半分,既是如此,当可撑持颇久,只要能喂得进水汤,再挨七八日应不成问题。”

  秋往事一击掌道:“那便够了。四姐,若有一人并非医士,却精通入微法人我法,可能顺利取出碎片?”

  王落想了想道:“若不通医理,多少有些妨碍,只是清创原不复杂,若两法修为够深,只消再得名医士从旁指点,应当便能胜任。”说着也有些猜到她心思,问道,“你可是想从枢教中找人?定楚可知附近是否有合适人选?”

  方定楚正皱着眉头思索,秋往事却道:“不必找,有现成的,这两法至少皆在三品之上,足够了吧?”

  王落与方定楚皆吃了一惊,问道:“有这等人?”

  秋往事挥挥手中信纸道:“杨宗主在来这儿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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