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五十八章 内忧 中
第二日午间到达柴塔窝子,远远见得炊烟袅袅,李烬之便知昨夜那番话起了效用。穿过一片灌木丛,便见到一圈低矮小丘环绕间一片不算广阔的窝地上,密密麻麻布着数百顶牧帐,人烟攘攘,牛马成群,几乎塞满了每一分空地,竟是十分热闹。各色人等相杂,服色装扮各异,不知来自多少族群。在颇嫌拥挤的窝地内,人人皆忙忙碌碌地各行其是,或是洗晒,或是炊煮,或是伺弄牲畜,甚至在中央以板车相连,开出个小小集市。一切忙而不乱,井井有条,男女老幼也皆语笑如常,浑不似刚经历过长途迁徙,显然早已对奔波辗转、居无定所的生活习以为常。
一入窝地,便见数骑人马迎了上来,当先之人与褚天养形貌相似,皆是身材魁伟,方面阔额,袒露的胸口烙着个马蹄印记,一望而知是褚天生。他一眼见到褚天养,顾不得招呼旁人,策马直冲过去,到得跟前身形一纵,轻巧地翻下马背。褚天养也一跃而下,与他撞个满怀,彼此用力拍打着背脊。好半晌两人才分开,褚天养拉过褚天生,指着李烬之等道:“大哥,这几位便是救我出来的杨家兄弟。”
褚天生立刻单膝跪地,负手欠身,慨然道:“大恩不言谢,我兄弟的命,今后便交待给诸位了!”
杨守律等忙下马扶他起来,彼此客套一番。褚天生兴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很快便与众人称兄道弟地熟络起来。褚天养一面跟着招呼,一面间中离开与前来道喜的一班兄弟说笑哄闹,时不时询问几句别后情形。李烬之暗中留意,很快摸清褚天生性情鲁直,不拘小节,而表面粗豪,内里精细的褚天养才是这伙人中真正的决策者。
双头堡众人皆兴高采烈,很快抬出奶酒牛羊招呼杨守律一行。正席地而坐吃得高兴,忽见一名骑士远远奔来,附在褚天生耳边说了两句。褚天生面色一变,重重一掷手中酒杯,厉声道:“欺人太甚!狐子追过来了!”
褚天养一惊,低呼:“这么快?到哪里了?”
探子回道:“大军约摸离这儿二十里,在虎爪坡那儿扎了营,只派了十来人马朝这儿来了。”
褚天养面色稍缓,透出一口气道:“未直接攻来,应当还有转圜。”
“还转个屁!”褚天生怒骂,“我哥俩在狐子面前还不够低声下气?上回非要扣下你我便想翻脸,被你拦下。好吧,说好裴节插手便放人,结果三催四请地就是不放,还转头要挟。如今你凭自己本事出来了,他们还想怎的?!真当我姓褚的刀头不见血么!”
李烬之立刻道:“褚老大说得好,狐子什么做派,天下谁不知道,平江沿岸原本多少部族,都一个个被他们吞了。双头堡几起几落,受尽欺辱,原该给他们些颜色瞧瞧,叫他们知道,平江以北并非只他狐子一家!褚老大若有心一振威风,我们自当鼎力相助。”
褚天生大笑起来,兴奋地拍拍他肩膀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李烬之欠身一礼,答道:“我姓宁,是融东宋将军麾下。”
褚天养神色复杂地盯着他,沉声问道:“宁兄弟,宋将军的援兵大约几时能到?”
李烬之毫不迟疑地答道:“援兵已在路上,先锋营三两日内便到,主力不出十日也必定赶到。”
褚天生一跃而起,挥着腰刀道:“好,既然有宋将军做靠山,我们也不必再同这帮狐子磨叽,这就出去杀个痛快,出了这口陈年鸟气!”
边上诸名大汉皆高呼着响应,褚天养瞧他们一副立刻便要出去拼命地架势,忙拦阻道:“大哥,这事鲁莽不得,得妥善计议。”回头问那探子道,“狐子来了多少人?”
“约摸有四五千,乌压压一片,还有……”探子吞口唾沫,眼中有些惊惶之色,“我一路回来,见到好几拨狼往虎爪坡跑。”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齐声低呼道:“贺狐氏!”
李烬之也大觉意外,讶道:“四五千?四五千之众行军速度绝无如此之快,这拨人不是从双头堡追来,只怕本就在这附近。”
杨守律点头道:“双头堡那儿的应当是东漠米狐尝麾下,至于这拨,既然有贺狐氏在,应当是西漠米狐哲的人。看来老燎王一死,他们倒是联手了。”
褚天生等人听得燎兵如此势众,又有狼群助战,先前还跃跃欲试,此时皆沉下脸默不作声。
褚天养面色凝重,沉吟片刻,一挥手,粗声道:“大哥,兄弟们不怕死,可不能白死。狐子若真刀真枪同咱们拼,咱们就算以一当十,又怕他个鸟!可那帮没种的定是先让狼崽子上,咱们连箭也没有几支,马也上不得阵,拿人命去同畜生拼,不值!依我瞧,他们既派了人来,自然还是想谈,不妨先应付着,敷衍几日,待宋将军大军一到,内外夹攻,那时候才让狐子认得谁是爷爷谁是孙子!”
褚天生与杨守律皆点了头,李烬之心知褚天养虽有所动摇,却毕竟尚未下定决心对抗燎人,知道急不得,也便点头道:“也好,咱们先瞧瞧狐子说些什么。”
众人商议一阵,匆匆往褚天生所居大帐行去。刚到帐外,褚天养忽停下脚步道:“九爷与宁兄弟还是不宜露面,免得狐子猜到咱们有援兵,坏了计划。”
杨守律见李烬之点头,便也应下,带着杨家子弟到边上一顶小帐内等候。
片刻后便有哨兵禀报燎使求见,褚天生与褚天养起身到帐口迎接,一眼认出领头那名身材高挑、浓眉大眼的英气女子正是米狐兰,不由暗吃一惊,迎上前生硬地欠一欠身道:“什么风把三姑娘吹到这犄角旮旯地来了?”
米狐兰面色有些憔悴,也不打招呼,径自入帐坐下,冷着脸道:“褚老大,我不同你废话,把秋往事交出来,我记你一次情。”
褚天生一怔,与褚天养对视一眼,摸着头笑道:“这话从何说起?秋往事?擒了大殿下那个秋往事?她不是上凤陵了么?三姑娘怎么……”
米狐兰不耐烦地抬手打断,冷冷道:“今日我定要带走秋往事,你若不交,我无非率兵平了这儿,一寸寸翻罢了。”
褚天生见她说得蛮横,也不由来了火,不等褚天养拦阻,便环起胳膊大喇喇道:“老子若见到秋往事,早跟着她踹了狐子老窝,用得着在这儿瞧你这小娘们脸色?老子明白告诉你,人不在这儿,你不信,只管自己出去刨了这地儿,瞧能不能刨出她一根骨头!”
米狐兰见他神情激愤,不似作为,也不由怔了怔,旋即又脸一沉,望向褚天养道:“不是她,你怎么出来的?营里人说你的镣铐不是劈断,而是开了锁,唯一的钥匙好好地没动,不是自在法,谁有本事弄开那铐子?”
褚天养正编着话,褚天生已冷笑道:“自在法又怎的?天下也未必只有秋往事懂自在法。”
米狐兰心下一动,挑眉道:“唔,看来秋往事没亲自出马,来的是杨家人。都一样,人在哪儿?交出来咱们彼此都好说话!”
褚天生心知失言,吱唔着瞟向弟弟。褚天养暗暗叹气,心念疾转,说道:“三姑娘,说老实话,凭我褚老二这点能耐,若说能独自脱身,姑娘信,我自个儿也难信。那晚确实有人助我,只是那人黑衣蒙面,一声不出地溜进帐,不知怎地一弄就开了锁,把我送到营边便又掉头往双头堡那头去了,我至今不知他是什么人,只是瞧身形是个男子,应当不是三姑娘找的秋往事。”
米狐兰听他说得似模似样,一时也疑惑起来,想了想,点点头道:“好,我便信了两位。”
褚天生神色一松,正欲说两句场面话,却见她面露悲愤之色,握着拳道:“只是我父王遇刺,杨家与秋往事皆是主谋!我做女儿的,必要查个清楚,也好向父王在天之灵与诸位族老交待。既然人不在这儿,褚老大想必不介意让我搜一搜,也免得日后再来叨扰。”
褚天生面色一变,眯起眼道:“三姑娘,你要我们退出双头堡,我们退了;你要老二留下为质,他留了;你要我们不插手,我们没插。做到这一步,无非念着老燎王死者为大,给他个面子,也算够意思了。如今你还想无缘无故要围就围要搜就搜,真当我姓褚的是你自家养的骚狐崽子?说句不中听的,老燎王遇刺,与我双头堡何干?姑娘若真要做孝女,便明刀明枪打上凤陵城,打到容王府去,跑到这儿来以大欺小,就算杀绝了我们,只怕老燎王在天上也未必觉得光彩!”
米狐兰霍然立起,胸口起伏,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半晌方勉强平了气息,冷冷道:“褚老大,我也明白告诉你,风狗既然到了这地界,我不管得罪谁,绝地三尺也挖他们出来!这儿周围出路已被狼群堵死,我的人半个时辰内便到,我就在这儿等着,你是现在让我搜,还是等大军到了一条条数尸体,自己瞧着办吧!”
褚天生勃然大怒,拔刀便欲劈过去,褚天养忙一把拽住,米狐兰身边的侍卫也铿然拔刀,正欲上前一步护在她身前,忽地一声惨叫,倒了下去。
米狐兰一怔,只见侍卫胸前插着一枝短小箭矢,尚未反应过来,只听身边接二连三响起惨叫,她惊慌地回头,但见带来的十余名侍卫一个接一个倒下,个个皆是胸口中箭,也不知是何处射来。
褚天养也大惊失色,失声大叫:“谁做的?!快住手!”
米狐兰这才回过神,霍然抬头盯着褚天生,厉声道:“褚老大,你好大胆!真当我燎邦灭不了你么!”
褚天生也瞠目结舌,手中的刀犹自提在半空,愣愣地看着满地尸体,正自发呆,忽听帐外一人道:“我怕燎邦自身难保,就别惦着灭东灭西了。”
米狐兰霍然转身,只见苇帘一掀,一名着燎人轻革短衫,肤色黝黑,满颊腮胡的青年男子走进帐来,乍一望去似觉陌生,可眉宇间神情却颇为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像谁。褚天养已冲上前一把揪住他前襟,吼道:“姓宁的,我当你是兄弟,你便如此害我?!”
李烬之微微一笑,轻轻拂开他手,说道:“褚二哥,我不是害你,我是救你。若让他们回去,你一日不交我们,燎兵一日纠缠不休;若是交了,又是与风人为敌。若不能在此时此处落对关键一子,往后无论怎么下,也都是满盘皆输了。”
米狐兰听他说话,才陡然认出他声音,瞪大眼睛惊呼道:“你、你是……”
“三姑娘。”李烬之不容她说完便忽然一把拉起她向外走去,一面回头对褚家兄弟道,“我想与三姑娘单独谈谈,两位不反对吧。”
褚家兄弟一怔,待见他拉着米狐兰走出帐外才回过神来,忙欲奔过去拦阻,一掀帘便见杨守律在门口堵着,一面顶着两人回进帐内,一面笑道:“两位兄弟,来来,咱们谈谈。”
他明明只是客客气气地相请,褚家兄弟却不知怎地只觉无法拒绝,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门帘放下之前,褚天养向外一扫,只来得及见到帐外一众守卫与几名杨家子弟勾肩搭背地聊着天,有说有笑,神情熟络,仿佛浑然忘了自己的职责。
李烬之拉着米狐兰,重又回到褚家兄弟安排给他们的小帐。杨家众人皆已出去,帐中空无一人。米狐兰直到此刻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猛地甩开他手,惊呼道:“你……怎么是你!不是都说你死在南边了?”
李烬之见她如此反应,倒颇有些讶异,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二殿下倒未知会三姑娘我仍在人世?”
米狐兰勃然变色,怒道:“你们把我哥怎么了!”
李烬之微微笑道:“姑娘不知道么?”
米狐兰咬牙切齿道:“他落在你们手里,你倒还来问我?!”
李烬之知她并未作伪,看来果然不曾与米狐哲通上消息,一面暗暗心定,一面又不由颇觉讶异,先点头答道:“姑娘不必担心,二殿下无恙。”
米狐兰不屑地撇撇嘴,显然并不如何相信,眉梢一挑,冷冷道:“罢了,我本想找秋往事,你在也是一样。咱们不必废话,你们放了我哥,我放了容王妃四人,彼此公平,谁也不吃亏,如何?”
李烬之指指地上的牛皮垫,与她对面坐下,说道:“恐怕不怎么公平。燎邦如今无主,随时是国破邦亡之局,若放回二殿下,便是有了一线生机。容王妃等人虽也重要,却毕竟尚不影响邦国大局。以四人换一国,三姑娘的算盘未免打得太精。”
米狐兰大怒,忍不住红了眼眶,吼道:“她们杀了父王!若不为二哥,我早已将她们碎尸万段!”
李烬之见她显然并不知道杀老燎王的多半正是她兄长米狐哲,想起自己身世,一时倒也颇觉悲悯,轻叹一声,放柔声调道:“兰姑娘,我今日露面,并无为难之意。二殿下杀之无益,我迟早会放,只是如何放法,并非你我二人可谈出结果。如今在这儿主事的是谁,不知姑娘可否引荐?”
米狐兰眼神微微一动,飞快说道:“大哥二哥都被你们抓了,自然是我说了算。”
李烬之微微一笑,摇头道:“兰姑娘不必撒谎。四姐几人出逃一事,我本以为是二殿下预先布置,后来虽中计被擒,失了联系,你同贺狐将军一时尚未知情,便仍是依计行事。可到这儿一看,才发觉此处燎兵部署周密,有条不紊,并无混乱之象,显然有人主持大局。恕我直言,主事的若是兰姑娘,恐怕早已找上凤陵同我们换人,决不能如此沉得住气。我原本猜测是二殿下不知使什么手段同你联系上了,先前看你反应才知不是,那么看来是另有其人在背后指点。这人不仅给你出主意,甚至还说服东漠一同合作,应当并非西漠之人,我猜或许是风人,从他一心将祸水引往融东来看,或许便是容府中人。”
米狐兰怔了怔,一时说不出话,吱唔片刻,料得遮掩不过,便一甩头道:“不必理这些,你既然明白融东有危险,那是最好,省得我费口舌。要不要动融洲,这棋子在我们手中,究竟下不下,便看你怎么做了。”
“这棋原本的确在你们手中,可是现在却未必了。”李烬之一派泰然,不急不缓地说道,“你们把人困在双头堡,原本自是要同我们谈判,一旦我们不应,便让开个缺口,引着她们逃进融东,则不仅你们可打进融东,连容府也有理由插手。这本是一招好棋,只可惜,中途出了岔子,裴节无端端横插一脚,坏了你们的计划。如今你们一旦打开口子,她们不会上融洲,而必定是往广莫走,这棋便下不通了。”
米狐兰无话可驳,咬着唇闷哼一声,转过头不语。
李烬之微微一笑,接着道:“你们原本只打算把那四人困住,不会安排太多人马,也不会预备打仗,谁料裴节忽然插手,才不得不弄来大队人马。可如今东西两面首领皆不在,仓促之间调集大军谈何容易?裴节手上区区两千人,你们围而不打,难道真是怕了裴初?兰姑娘,我去救褚老二之时,可发觉燎营之中近半是空帐,你们手中,根本没棋!”
米狐兰眼神闪烁,挺挺胸,大声道:“一半人被我带来了这儿!”
“兰姑娘不必扯谎。”李烬之笑道,“东漠既不可能准许你领着四五千西漠兵在他们地盘上晃悠,更不可能把四五千东漠兵交到你手里。你带来的人,能上千便算不错!否则只怕早已踏平了这儿,还用得着好声好气地同褚家兄弟商量?”
米狐兰心惊肉跳,汗水顺着额际流下,握紧了拳,咬牙道:“那又如何?我大军便在图伦丘,杨家与不孤城敢出兵么?你能靠裴节么?能靠褚家兄弟么?你才是真正的无棋可下!我就算只有一千,收拾你还不够?何况东漠兵马也在调集之中,多过一日,我们便强一分,你还是趁早交人,不然到时莫说容王妃四个,只怕连你都走不了!我不妨同你实说,燎邦不是只有我米狐一家,如今父王不在了,大哥二哥又被擒,想一举掀了我米狐氏的不是没有。现在人人盯着双头堡,日日有人逼我们强攻,这会儿还压得住,时日一久,可就说不定了。”
李烬之悠悠然道:“兰姑娘放心,不会拖得太久。融东宋流将军一万兵马已在路上,不日便过平江。姑娘现在不肯让我见主事之人,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是那人反过来卖了姑娘。”
米狐兰面上忽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旋即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宋流将军?原来你还指着他?好,好,那你便慢慢等着你的宋流将军吧。”
李烬之走后的第二天,秋往事便自作主张拆了绷带下地走动。虽仍有些僵硬乏力,却大体无碍,亦无甚疼痛处,便整日在院内舞刀弄枪,配合着那册尘枢心法,倒也颇有进境,除了体力尚不如前,身手道日益灵便起来。只是枢力仍不能运转如意,有时顺畅无碍,有时又滞涩难行,总是捉摸不定。王宿头几日还领着季有瑕米覆舟过去探望,哪知一见面便被她拖着练武,他唯恐累坏了她,便不敢再多去。哪知过两日她寻上门来,竟打起米覆舟的主意,他更是心惊胆战,索性带着两人整日进城晃悠,避不见面。秋往事独练无聊,又寻不到人,本想找杨家人切磋,偏偏杨守一说她身体未复,尚不能收放自如,招式又出于战场搏杀,与杨家一样皆是凶狠致命,万一失手恐出意外,因此严禁族中子弟与她动手。
她无计可施,这一日独自在屋中打坐一回,憋得气闷,忽脑筋一转,想起铁川卫来,顿时来了劲,提起刀便兴冲冲出门去寻。
城中兵营腾出了一块地方供铁川卫与李烬之带来的八百骑兵居住,便在杨家宅院东墙之外。秋往事出了东门,拿着杨家令牌进到营中,直奔铁川卫营地,一眼望见贺狐修在营门口与人说笑,二话不说,提刀便劈过去。贺狐修大吃一惊,闪身避过,尚未站稳第二刀又到,他左格右挡,连连后退,纠缠了十来招终于寻到机会就地一滚翻到秋往事身后,也不起身,便就势跪伏在地叫道:“小的知错,将军开恩!”
秋往事抹一把汗,“嗤”地笑道:“你犯了什么错?”
贺狐修不敢抬头,硬着头皮道:“将军要杀我,必定是我犯了错。”
秋往事大笑,用刀鞘敲敲他肩头道:“起来,我今日不是来罚人,就是来找人比武。”
贺狐修如逢大赦,忙飞快站起身,抚胸笑道:“将军吓死我了,您的身手还用比个什么,我们整队兄弟加起来也不够将军瞧啊。”
秋往事不耐地挥挥手道:“我今日就想练练刀法,不用自在法。你把身手好的兄弟多挑几个来,咱们玩玩。”
贺狐修虽有些胆颤,却也不敢不从,只得吩咐属下去叫人。秋往事大为兴奋,摩拳擦掌地踱着步,一眼瞟见隔壁营飘着宋字旗,顿时又来了兴致,指着那杆大旗道:“那便是五哥带来的人吧?听说颇为精锐,你去把他们的好手也叫几个过来,快快。”
贺狐修面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将秋往事拉到一边,凑到近前低声道:“将军,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秋往事颇为心急,皱眉催道:“有话快说。”
贺狐修扫一扫四下无人,压低嗓子道:“隔壁营的人恐怕有些古怪。自打一块儿进了这儿,他们便似瞧我们不大顺眼,整日寻衅生事。前几日我几个弟兄被他们伤了,我气不过,又碍着将军面子,不想同他们明干,就,那个,就……”
秋往事见他神情尴尬,便讽笑道:“就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贺狐修干咳两声,接着道:“就弄了些泻药,半夜偷偷溜进去,想混进面粉里。”见秋往事冷笑,忙挥手道,“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我路过主帐,恰好听见他们几个头儿在谈论将军,我怕他们说些什么不敬的,便躲在边上细听,这一听,才知他们此回上燎邦,竟不是为了接应将军,而是想对将军不利!”
秋往事怔了怔,心下微微一动,面上却神情一肃,低喝:“胡扯,宋将军的人怎会对我不利!”
贺狐修飞快摆手道:“我岂敢胡诌,他们千真万确是这么说的,还说偏偏半路撞上李将军,只能将错就错跟着来了。如今又捞不着机会下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凤陵城守卫又严,信都送不出去,不知该怎么做呢。”
秋往事皱了皱眉,问道:“他们说没说为什么看我这么不顺眼?”
贺狐修吱吱唔唔地嗫嚅半晌,在她连声催促下才含含糊糊道:“他们,他们说什么,什么将军勾、勾引李将军……”
秋往事大怒,喝道:“我勾引他?都不知谁勾引谁!”
贺狐修忙跟着骂道:“可不是胡扯!天下谁不说是姓李的高攀了将军!还有更扯的呢,还说李将军本该娶宋将军之女宋怀风,是将军嫉妒,下黑手杀了!”
秋往事浑身一震,勃然变色,转身便向外跑。贺狐修一怔,正欲呼唤,忽见她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厉声道:“叫齐所有人,收拾包袱,咱们准备上路。”
贺狐修愣了愣,问道:“上哪儿?”
秋往事面色冰冷,浑身杀气凛然,沉声道:“双头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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