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俞暄宸坐在一边,右手扶在藤椅另一边,随着他俯身,林清暖几乎能感受得到他胸腔中有力的跳动…不禁屏气…与他对视的眼中是强撑的无畏…
他漠然轻笑,“林清暖,王府于你而言是牢笼吗!”
林清暖心下有些侥幸,还好不知道何时便来了的他没听到自己和左明欢说那皇后之事,“宸王殿下,您……”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不在王府当真能让你如此欣喜?还是说在王府耽误了你和左明欢同窗情深?!嗯?”
林清暖怔了片刻,思索着自己要解释的重点到底该是什么,试探道,“属下并未打算…离开王府…”
“哦?那是我赶你了?”
虔诚点了点头,贴心懂事,“宸王殿下您叫我滚,待我归来,林安和谢老伯也被扫地出门…这是做属下该懂的…”
俞暄宸蹙眉,缓缓起身,“下来!”
抿嘴,忍着腿麻,从藤椅下来,一个踉跄不稳跪在地上。
他负手而立,见她如此,却丝毫没有要扶之意,林清暖也明了,他来是又有何要交代的,索性顺势跪着,抱拳,“属下遵宸王殿下命令。”
俞暄宸也理所当然,“有一事,非你不可。”
事有轻重缓急,林清暖自然不认为任务要比融国娘亲的孤坟重要,更何况…现在,她急需到那可疑孤坟去证实些事情,欲尽量婉转推辞,“可…宸王殿下您已同意属下融国之行后该有…”
不等她说完,俞暄宸转过身去,林清暖看不到他任何神情,也猜不出他身后紧握成拳的手泄露的是他什么心情,只能听出他放缓声音,有些轻柔,“这是最后的一个任务,任务结束,我有要事相告。”
林清暖不解,对她来说,还能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抬头不解望向他,“要事?!”
俞暄宸临走前,望她一眼其中似有光芒,“没错…要事…”
“是…”,倒不是对他口中要事有何兴趣,反倒是他既已开口,那自己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从来都是如此。
像往常一样,任务必要的情报被装在信封中扔在桌上,可和往常不同,此次,他连任务是什么都未当面交代…
带着不解翻开来信封,首先便是西南苗疆概况。
西南苗疆自新历元年归顺大俞,成为大俞版图一部分,如今已有八年光景,然,去年苗疆地区首领病逝,其子继其位,其子廖颐景之野心昭昭,路人皆知…八年光景,暗地里招兵买马,铲除异己,现如今整个苗疆地区,皆是叛俞势力,蠢蠢欲动…
而苗疆地处西南,多崇山峻岭,地势险要,且重新做了军事部署,难以进攻…
看到最后是俞暄宸一封手书,最凌厉的字体,内容直刺人心…
“为表修好,大俞,遣臣子之女与苗疆主和亲,婚期,二月初六…和亲为名,地图为实,此行,务必得到苗疆军事部署地图,大亲之人,自有人接应,今遣清暖,替叶相嫡女叶青岚,赴苗疆一行…后日,午时出发。”
“替叶相嫡女叶青岚…”,几个字像是最锋利的刀子,直直向林清暖胸口狠狠刺去,一字一刀,字字要命…
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拿着信件的手颤抖的不能自已,却莫名缓缓笑了出来,替她…当真是非去不可…
他怎么舍得叶青岚身陷险境,有毫发受损呢…这样的任务,“非你不可”还真是没错……
原来,无论是在哪,无论是在谁的面前,从来便是如此…从来都没有变过…因为自己应该啊,自己就只是性命不知归处的孤女亲卫…在谁眼中都是如此……
难得顾不上书房门都未关,从轻笑慢慢变成大笑,转成…嚎啕大哭,像是孩子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路人匆匆却目不斜视,无人搀扶那般…
趴在桌上,将脸埋在胳膊上,哭的牙齿发麻,可心里依旧是堵着块儿大石头般,孩子梦中呓语一般,“娘亲,清儿想你…好想…在大俞,好累…娘亲…”
涕泪俱下,俞暄宸的手书被泪水打透,许多字的墨色都已散开…
许久,她才从桌上起身,肿的像桃子的眼睛没一丝温度,无尽漠然,为了不再抽泣,紧咬的下唇已经流血,轻轻拿起那封手书,足足盯了半刻,折起,最后放到枕边…
将自己埋在被中,便仿佛能隔断与外界的一切…
……
后日出发,这两天的时光也没有被荒废,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像叶青岚,林清暖还被指给各种各样的师傅整日教导,但无一例外,登门的,皆被她赶了出去。
林清暖不屑,家学她不是没上过,不喜琴棋书画更不代表她就不会…还都以为她和叶青岚当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重人皆不信她,她偏就愈发猖狂,赶走师傅,躲在家里每日饮些小酒…
正在树下品着果酒,吃着新做的桂花糕,林安却匆忙跑了进来,“公子,叶大小姐来了…”
林清暖几分醉意,看起来眼神朦胧迷离,到却见平日里没有的几分憨态可爱,“唔,不是说谁都不见的,大门没关紧嘛?”
“不不不…不是…”
捧着酒杯笑了出声,“结巴什么,慢点儿说。”
“是王爷准叶大小姐来的!”
林清暖拿着酒杯,楞了片刻,歪着头看着林安,“诶!小安,你说说,明明我才是你家公子呀?怎么还最听宸王的?”
“你这像什么样子!林安你先下去!”
是叶青岚,走到林清暖面前,忍不住喝她。
林清暖举杯,可眼中是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清明透彻,“喝一杯?”
叶青岚皱眉,“你…这是为何…?”
“为我…乐意。”
叶青岚难得别扭,坐在林清暖身边,却并不看向她,“此次一事,非我之意。”
放下酒杯,向后倒在藤椅上,望着天空,潇洒甩开折扇,“我知道,此事乃天下大势,再怎样,你也没有撼动乾坤之力,但我也没必要记你的好,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懂。”
叶青岚言之凿凿,“你定会平安归来。”
林清暖不耐,拿扇子作势打断她,“无须祝愿,谁的都不用。”
叶青岚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因为是你去,苗疆内外,他安排接应之人,数不胜数。”
为叶青岚的近乎“冥顽不灵”叹了口气,“别说是因为我,谁去,接应都是一样,因为目的只有一个,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我,是任何人和事…”
望向林清暖,叶青岚眼中似乎有几分真诚,“清暖,上次我同你说的…”
满杯酒顺喉咙流下,几分灼然,却缓解了心中的什么酸楚,“不必担心,你们如今婚期在即,上回的话,我自然当做都没听到,况且,此次苗疆一行,结果正好算得上我赠予你们最好的贺礼,你不必以身犯险,殿下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宸王…”
叶青岚一脸坚定,“我今天要说的,是同上回一样…我不会嫁给宸王,而你们的症结所在便是一直不去面对你们心中真正所想的……”
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但是林清暖都不想知道,“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的浑水,一滴我都不要沾到,我要歇着了。”
林清暖不管身后依旧执着的叶青岚,进了屋子毫不留情关上门,静静站了许久,坐在桌边,思索着此次行程,与她而言,此次行程,非同一般…
苗疆之行,和亲队伍送自己到达后,象征留几个代表之人,其他人便即刻返程,盛典会在七天后,而这七天后便是预计被接应回到大俞之时,可林清暖却有自己的计划…苗疆之南直通燭国,偷到地图后,时间足够她南下…
好在亲卫薪金可观,这一阵子林清暖攒下不少积蓄,通通翻出来,贴身放着…望向窗外,眼中除了希冀,仍有盈盈…
……
纵使大俞气候总湿暖,可今天从早晨起天空便一直昏暗着,直至午时才酣畅飘下鹅毛大雪,又许是因为总归到了年底,该好好下几场雪…不过恰巧在离别时,总有伤怀之感…
午时,同上回伴他出使融国的阵仗一样,不同的是…这回出行的只有她自己,而他…极其讽刺的在送别的人群中…
站在城门,被一个又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送别…
最后送别的是俞暄宸,看着他饮尽杯中酒,目光自始至终紧锁自己,林清暖只坦荡且极平静对望回去,凛冽寒风带着雪花,生生刮过皮肤,落在自己的头上,肩膀…融化,尽是一片一片冰凉…
眼前林清暖,换下男装,双瞳剪水,白嫩肌肤胜过京城万千少女,唇红齿白,妩媚引人欲一亲芳泽,着几天前为她量身订做嫁衣,红底缎绣金纹,宽袖窄腰,勾勒整个人纤细修长,亭亭玉立,他心头一颤,手上杯子碎裂的声音无人听到,离她近了一步,低声,“凡事,以你平安为首要,可懂?”
林清暖手在袖中不禁紧握,指甲都要嵌进掌心,对着俞暄宸蓦然展开笑颜,冷然却极妩媚,同样低声,所答非所问,“宸王殿下放心,属下,必定不辱使命。”
转身毫不犹豫登上前往苗疆的路…再未回首望他一眼…
前往苗疆的路程,左不过两三天,快马加鞭,最多两天便能到…可或许跟随队伍的人真的以为她是大小姐,一路人浩浩荡荡行驶一天,便迫不及待找了驿站休息…
领队一直在队伍前方,驭马而行,林清暖本想同领队说自己无需总停歇,免得耽误送亲队伍人马及时归家…
可刚到了领队面前,林清暖却是被震惊楞在原地,领队竟是俞铮,一年到头都不必离开基地,除非是有俞暄宸极特殊的任务的俞铮…?!
自己这一身女装,太过唐突…便要转身进驿站,却被叫住,俞铮也难掩尴尬,“咳,我都知道,王爷交代过了。”
这下林清暖没什么说的,“前辈放心,属下定不负宸王殿下期望…”
“这倒不是…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是…”
为防人偷听,两人找了间隐蔽客房,“前辈有何指示?”
俞铮少了平日严苛,此刻同林清暖有些亦师亦友,“指示自然谈不上,倒是真不曾想到你真是个姑娘,我可算是想通不少事情…”
倒了杯茶递给俞铮,“想通?前辈有何困惑?”
“想通为何宸王殿下自始至终那般照顾与你…”
林清暖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何处被照顾,但总归是给了自己真的久的薪金,诚恳点点头,“宸王殿下待人宽厚,是属下之福。”
“此苗疆一行,王爷当真是担心你,做好了护你万全之准备,你大可放心…”
“阿清知道,自会对宸王殿下永怀感念,此行,定不辱使命。”
“非也非也,阿清,我要说的…”
“前辈要说的属下懂得,定不会让任务失败…属下先行告退,叶大小姐诸事仍需牢牢记住…”
说罢林清暖逃跑般转身回了屋子…嘴边挂着冷笑,哪来的万全,被他护着万全之人明明还在京城…
俞铮没叫回林清暖,坐在原地纳闷儿…这丫头当真是懂?知道宸王殿下就跟在随行队伍中?…许是…她已知晓?百思不得其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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