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伤痕
即使不是A市本地人，关于这侦探社的传闻我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只是我从未想过，那传奇般的世界竟然离我这么近。
莫语奇告诉我，眼前的欧阳烈，和他们口中的范德飞在大学的时候共同成立了一个侦探社团。最初因为兴趣成立的社团，却意外成就了两人的别样人生。他们从学校毕业之后，欧阳烈成了警察，范德飞做起了专职侦探，开了一家侦探社，并且沿用了学校社团的名字。
范德飞的侦探社正式开张时间虽然不长，但因为早已名声在外，所以各种案件的委托不断，其中不乏一些非普通人力所及的特殊案件。在处理那些案件的过程中，范德飞认识了莫语奇，两人一见如故，也在长期的合作中成了朋友。
我出事的那天晚上，莫语奇刚好到侦探社和范德飞商量一些事情，回学校的时候路过我打工的便利店，一时兴起想来看看我，却发现店门关了，他刚想离开，我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一头撞到他的身上，混乱之际还把他当成了坏人，对他拳打脚踢，又对他扔东西，直到他唤回我的理智。
警察接到报警电话，来到便利店，查看了监视器录像，当然也免不了询问莫语奇为什么会在那样的时间点出现，莫语奇只好如实以告。警察向范德飞求证，他不仅证明了莫语奇的说辞，还请托自己的好友对我们多加帮忙照顾，所以欧阳烈才会毫无预警的出现。
我当然清楚他们做这些都是看在莫语奇的面子，但我还是对欧阳烈表达了谢意，而且希望有机会能够对那个一直未露面的范德飞当面表示感谢。
我靠在莫语奇的胸前，听他和欧阳烈说着一些案情相关的事情。欧阳烈早就了解莫语奇的身份和能力，再加上我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尽量忽略了一些关键细节，他自然也就猜想到这其中必有古怪。莫语奇也没有隐瞒，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欧阳烈，引得他不禁啧啧称奇。
我不想听到这些，尽量把耳朵关起来，百无聊赖之际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安稳的躺在病床上。欧阳烈离开了，莫语奇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个缥缈却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你醒了？”
循着声音望去，床边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恍惚间我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两个月前的某个早上，我在医院中独自醒来，看到了一个本不该看到的身影，就此几乎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我对那身影笑了笑，他也笑了，只是有些勉强，他的脸色不太好，虽然在人类的标准来看他的脸色一向不好。他走到我的跟前说，莫语奇有些事情要办，离开一会儿，留他在这里守着我。
睡过这一阵子，我觉得自己的状态好了很多，虽然仍觉得有些无力，但自行起身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卓无言本想帮忙扶我起来，但他碰触到我的时候，他的身体大半陷入我的身体里，差点就直接穿过我了。
是受伤了吗？不然怎么会虚弱到这样的程度，几乎快要透明的身体，看上去好像随时会被风吹散。我担心的看着卓无言，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看着窗外若无其事的说：“中午了，难免有些虚弱。”
随着卓无言的目光看向窗外，正午的阳光的确耀眼刺目，然而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根本不是造成他虚弱的原因，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他走在大太阳底下的样子。
不过，他既然如此说，我也只好装着相信，不再继续纠缠下去。
我们随意的说着话，卓无言说起他带赵五通回地府受审，阎王大怒，私自潜逃还意图伤人，加重刑罚，又判了赵五通五百年的刑狱。这刑罚的确很重，赵五通前生做了这么多坏事，才判了五百多年，这次只因为我这一件，就又多加了五百年。
我想这其中肯定有卓无言的因素。就算他自己不说，阎王大概也清楚捉人不是他的工作范畴，卓无言也不会轻易管别人的闲事，他会这样做必定是有缘故的。阎王本就看重卓无言，就算是为了送他一个人情也难免会多加个几年。
不知道陈实是否也会遇到同样的情形，不晓得以莫语奇那令人捉摸不透的人脉网是否也会让陈实付出超过预期的代价。
“对了，你在陈实面前现了身，那他会不会……”
卓无言摇了摇头：“放心，我不会让他有机会说的，就算警察不相信他所说的，也有可能认为他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万一因此给他减刑就划不来了，犯了错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只能多不能少。”
我发现不管是卓无言还是莫语奇，一遇到我的事情就会情绪失控。在我的印象中他们都是温文尔雅，宽容大度的，可是他们不管是对陈实还是对赵五通都是不留一丝余地的。
正想着，莫语奇手上提着大包小包推门而入，他看到我已经醒来，温暖的一笑，又对卓无言点了点头，便默默的开始收拾他带来的那一大堆东西。
卓无言对我说他还有事要先走，若是平时他离开都是直接消失，可这次他刻意绕到莫语奇的身边，他们这一鬼一道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卓无言才消失不见。我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默契。
莫语奇端着一大堆食物到我面前，种类很多，却都是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挑选过的。他把食物放在我面前的小桌子上，然后不由分说的就把一个东西套在我的脖子上，我低下头一看，竟然是我还给他的那块玉佩，他还特意配了一根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很好看的链子。
还没等我开口，莫语奇抢先说：“戴着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摘下来。”
我刚想反驳，却在看到莫语奇那严肃的表情后就什么都不敢说了，只能低下头默默的吃东西。当初我将玉佩还给他的时候，理由已经说得很明白，现在他却又把这玉佩重新给我，想必我现在已经是非要带着这东西不可的境地了。
莫语奇坐在我的对面，对我投来探究的眼神，看得我直发毛，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又不敢多问，害得我明明没什么胃口，却只能默默的把食物往嘴里塞。
我一边吃东西，一边听莫语奇说，在我睡着的时候，医生过来看过我，说我可以出院回家休养。我看了看自己，原本穿着的衣服早就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现在身上穿的是医院的病号服，对于如何换的衣服我完全没有印象。
估计是莫语奇看到我不自然的表情，为了避免误会，刻意解释说是护士帮我换的衣服，他边说着又拿出一个硕大的包递给我，说是帮我准备的衣服。
我拿着那一大包衣服进到病房里的独立洗手间，打开包来看，衬衫还是上次那个品牌，样式也差不太多，尺寸不用看也知道是合适的，如同上次他送我的那件一样。不同的是，这次不只是上衣，而是全身的衣服，甚至包括内衣。
看到那已经属于隐私部分的服装，我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感谢莫语奇的细致贴心，还是该恼怒他的毫无顾忌。我甚至无法去询问他到底是怎样帮我挑选这件衣服的，我只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无预警的升高了。
把衣服按照穿着次序整理好，我才抬起头看着镜子，这是我醒来之后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
镜子里的人头发凌乱，面色苍白，黑眼圈浓重得不输给任何一只熊猫，平时红润的唇此时却毫无血色。目光不自觉下移，大大小小的青紫淤块，不规则的分布在原本雪白的脖颈间，并蔓延至了前胸，连挂着玉佩的好看链子都无法遮掩。
我用冰冷的水冲刷着自己的脸，也试图用各种方式把那些印记洗刷掉，可是周围的皮肤都已经红得快流出血来，那些痕迹还是好好的在那里。
看着那斑斑点点，感觉脑中的思绪不断的翻涌，不由得呼吸变得困难，连胃中也开始搅动，我趴在马桶边呕了半天，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直到卫生间的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我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太久。我开始匆匆的穿好衣服，打开卫生间的门，莫语奇正站在门口看着我。我无法直视他充满关心与担忧的眼神，只好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匆匆掠过他的身旁，走向洒满阳光的窗口。
莫语奇默默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轻轻的拉开我因为匆忙而没有完全扣住的衣领，他的指尖轻轻的碰触到我的脖颈，不知是那些伤痕本身，还是我刚才用力擦洗造成了皮肤更严重的损伤，我觉得有点疼，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手，他却长臂一伸，直接将我整个人揽进了他的怀里。
“想哭就哭出来吧！在我面前不必这样假装坚强。”莫语奇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抱着我的双臂也不自觉的收紧。
这个时候我才发觉，自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我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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